《传奇孟丽君》田园布偶

24、画成

　　孟丽君看着自己刚才所画的那副画像，只觉得画中人的脸颊不如自己红润，画中人的双眉画得也并不自然。这副丽君初次画成的自画像，不及丽君本人容貌秀丽，但这副画像中的女子也已经很美丽了。这才是正所谓绝世风姿的女子最难描画。孟丽君一看自己刚才所绘的自画像，并不十分肖似自己，而心中不悦，她的泪水手中的丝帕湿透。丽君含着悲伤又重新取了一张画纸，至于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并且未曾画完的自画像被她丢弃在一旁，丽君不想再将原先的那幅画像画完。孟丽君再次仔细观瞧自己明镜中娇美的容颜，她觉得镜中的自己真是举世无双，拥有绝世容貌的女子。想到这里，丽君的芳心有如刀绞，她想道：“我想画一幅与自己分毫不差的画像，又该怎么做呢？如若这自画像，画得不像我自己，还算什么自画像呢？不能达成我的心愿，而又白白地浪费了这些纸笔，我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现在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将晚，倒不如将窗子打开，再重新作画。”丽君想完这些心思后便吩咐丫鬟荣兰，推开了书房中的窗户，窗户被打开后，丽君看到了那一棵又一棵的芭蕉树。此时，只见幽芳阁的后院中长满了花草，不时有阵阵香风袭来，绿色的苔藓生长在地面上，爬藤类植物围绕着院墙，有几只粉蝶在其间飞舞。幽芳阁后院内的傍晚景色是多么适合赋诗啊，只是丽君此刻心中惆怅，她哪有往日赋诗的雅兴啊！

　　丽君重新拿起了彩笔，她调和着颜色为自己画像，她刚画了几笔便觉得这次已经画出了自己的神韵。之后，丽君看一眼自己镜中的模样，在画纸上描画一笔自己的容颜，现在的这幅自画像与丽君本人果然不差半毫分。丽君此时再细看画中人的模样，总算才觉得如实画出了自己的绝世姿容。孟丽君看了一会儿自己所画的第二幅自画像，一阵伤心热泪不由得落了下来。孟丽君此时在心中默默的想道：“唉，孟丽君啊，孟丽君，我生就如此容貌，为什么却如此薄命？”孟丽君低声痛哭着，心中自然更是悲伤。丽君的泪水淋湿了她才画完的自己的真容画像，只见那半幅画纸都被丽君的泪水湿透，变得模糊，不能再观看了。孟丽君此时感到愁肠百转，她不快地微微跺脚，暗叫上苍，她心中悲伤地说道：“难道果然是一心急就做不好事，所以才会画不好给父母留念的自画像。我若当真不能如愿乔装外出成就一番功业，我便只能在花轿之内自尽而亡了，我孟丽君是绝不愿嫁给刘奎璧的！”丽君想到伤心的地方，不由抛下了笔，她只是泪盈盈的，不言不语安静地对着书房中的窗户。荣兰看见自家小姐又落泪了，连忙相劝丽君道：“小姐啊，你千万要放宽心啊，不要一直这样的悲伤，既然要画自己的真容，就要千万忍住悲伤，要画就要画得有如平常的如花模样。若小姐你像现在一样哭哭啼啼，那会让人完全看不见平日里一笑倾城的娇美模样。这第二幅画才有点像小姐你的容颜，却又被小姐你的泪水打湿不成个样子。依荣兰看今天天色已晚，小姐您不如明天再画。小姐啊，你何必这般伤心落泪啊！”荣兰说完劝解自家小姐的话后，便自作主张地为丽君收好了作画的纸和笔，又将丽君画的前两幅画像也收好。
　　正在此时，苏映雪在外边敲门而入，她看见丽君小姐正靠书房的后窗。苏映雪看见丽君此时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地想道：“小姐她虽是大家的千金，面对皇上的赐婚圣旨却同样无可奈何啊，也只能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了，经过夫人与少夫人的一番劝解，也只能答应遵从与刘奎璧的婚事了。小姐她现在完全不顾及她原本的未婚夫皇甫少华了，现在皇甫家正遭灾祸，小姐却不知哪来的观赏花草的心情？小姐靠着窗这样专注地观赏着花草，现在怕是没一点同情或哀怜皇甫家现下处境的意思，难道小姐心中就一点不悲愤吗？难道果然是刘家富贵逼人，让小姐的内心也波动了吗？看来我家小姐虽然是聪明有才的女子，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此时，苏映雪心中又不由得叹息了一阵。苏映雪此时又怎会想到自家小姐有乔装出外，入朝为官的想法呢？苏映雪微笑着上前恭敬地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您这是在欣赏春光吗？小姐你如今花烛将近，婚礼上所要用的一切还该及早准备才好。小姐，你成亲时要用的绣袄与绣花婚裙，都已经预备好；婚后要穿的衣物和绣鞋也需装入衣箱内。小姐你独自一人要准备陪嫁的绣品和新衣物的话会太累，奴家若是清闲的时候，也可帮小姐您做些绣活，反正刘家是不会知道的。”苏映雪刚才的一番话在丽君看来有些试探她的意思，丽君当然不会对苏映雪泄露，她即将乔装出外的事实。丽君想了一会儿，轻启绛唇对苏映雪说道：“映雪，你就不要对我说这些令我气恼的话了。现在我即将遵从圣旨与刘奎璧完婚，你也知道我即便是遵旨也是出于无奈啊，我也只有这条路了；要是换了你，你又会如何决定呢？”苏映雪听完丽君刚才的那番话后，觉得自家小姐的话有些奇怪，苏映雪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难道是天意如此，我家小姐真的只能嫁给刘奎璧了吗？虽然我平日与丽君小姐姐妹情谊深厚，但不知我会不会随小姐去往刘家？若刘奎璧对我也生出歹意，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最好是还在孟家，不需随着小姐去往刘家，不然我见了刘奎璧心中难免不满，只怕有祸端。小姐有圣旨为媒必须遵旨嫁给刘奎璧，而我只要不是老爷、夫人逼得太严，我就能不去刘家；而是可以安心地呆在孟家！”映雪心中闪过各种与这相关的心思，却越想越悲伤，却始终只能沉默无语。苏映雪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您才高志广，打算的事情自然跟我不一样，映雪没遇到过圣旨赐婚的事，自然没想过该怎么办，大概会心惊胆战地等待婚期吧！”其实，发自内心来说，映雪与现在的丽君有些话不投机，她自然不想与丽君小姐再多说些什么了。这之后，映雪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丽君的书房。丽君回想着映雪刚才的一番话，轻轻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一旁的荣兰关上了窗户，放下了书房中的湘帘。

　　丽君吃完晚膳后，便离开幽芳阁，前去父母房中向她的父母亲问安。孟丽君故意不露出即将与家人分离的悲伤神情，她还总是微笑着对自己的父母低声言语，其实都是勉强假装成很高兴罢了。孟士元夫妇见自己女儿这样温顺，他们心内自然欢喜，他们都以为丽君真的从内心愿意与刘奎璧成婚。向父母问安之后，丽君回到幽芳阁，她随即打开内房房门，坐在了床榻之上。丫鬟荣兰低声对自家小姐说道：“咱们不如现在就裁剪乔装外出要穿的男装。”孟丽君听到荣兰刚才的主意，立即对荣兰说道：“好，咱们现在就来裁剪男装。”丽君从丫鬟荣兰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衣箱。丽君打开了衣箱之后，挑出了许多纱绢布料。因为现在已是晚春，夏天就快到来了，所以暂时用不着秋冬两季的衣服，丽君与荣兰裁剪了些外罩的袍服，和一些衬衣与小袄。丽君与荣兰主仆二人一直忙着缝制衣服，所以她们一直到五更天才睡。

　　第二天清晨，丽君小姐梳洗已毕，过了一会儿之后，丽君依旧来到自己书房的后窗前，她仍然靠在临近后窗的书案上，过了一会儿丽君开始描绘自己的自画像。孟丽君一边画着自己的自画像一边落泪，她对着菱花镜，几度沉吟，几度感叹。丽君对手中的画笔挥毫，那画笔画出的一笔笔线条，仿佛都是玲珑剔透的。丽君要想画好自己的自画像，绝对需要静下心来。丽君终于用画笔画出了自己的绝世容颜，要将她自己的神态也描绘出来，确实有些难。丽君笔下画中的自己，衣裳合体，风姿动人。独自徘徊着，仿佛出自云霞中的仙子。孟丽君画完这幅自画像以后便仔细地凝眸观看，觉得这幅自画像才真正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孟丽君画好了她自己的真容画像，她用四个绣花针将这幅自画像，钉在了粉壁墙上，丽君又仔细地观赏了一遍自己的自画像。孟丽君只见她这幅自画像的画中之人乌黑的秀发盘着宝髻，金凤发钗斜插在她的翠鬓边。这画中人的脸庞有如含着玉露的芙蓉花，柳叶眉带着一抹春烟，她的粉额上点着梅花花钿，更添她容颜的娇艳；她小巧如樱桃般的嘴唇并未言语；她的凤目微凝，秋水似的双眼十分灵动；她雪白的双腮上轻轻地涂着嫩红色的胭脂；穿着水红色裙子的她脚步轻盈，穿着蓝色的外衫，披着黑色的披肩；她的一双玉手笼在翠绿色的袖子中，她微扬的裙摆处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绣鞋；画中的女子具有飘然出世的神仙之态，真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孟丽君看完画中的女子，不由得自己悲叹起来，还有些自怜自哀。此时，丽君想道：“我平日在家中见过多少美貌的女子，但都比不上这画中的女子，这是真的吗？难道是奴家并没有画像上这么美，这幅自画像画得太过美貌了？若奴家果然这么美丽，我可真是我朝第一美女啊！”片刻之后，丽君小姐回过头去问丫鬟荣兰道：“这幅自画像是否真的与我分毫不差？难道我把这画像画得比我自己更美貌？”荣兰高兴而肯定地告诉自家小姐道：“小姐，这幅小姐画的自画像，才是最好最相像的一幅。这画中人的眉目与小姐您分毫不差，窈窕的身材也与小姐您一模一样。若真的要两相比较的话，自然是小姐您比这幅画像更漂亮。”丽君听了丫鬟荣兰的话后，才敢相信自己的画像与自己本人的容貌分毫不差，她从墙上取下自己的自画像，将它铺在桌案上重新观赏了一番。孟丽君此时又有些不忍与双亲别离，她决定写一首诗，附在这幅自画像的后面。孟丽君握着毛笔低头书写小楷，作成了一首七言律诗。孟丽君所作的这首诗的全文如下：
　　风波一旦复何嗟，品节宁堪玉染瑕。
　　避世不能依膝下，全身聊作寄天涯。
　　纸鸢线断飘无际，金饰盈囊去有家。
　　今日壁间留片影，愿教螺髻换乌纱。

　　孟丽君题完这首七言律诗之后，留下两行泪来，她在心中叹息道：“可惜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闺房，离开这家中了。上天若能依从我的愿望，我便能在科举考试中夺得魁首！如若我不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只怕不会漂泊无依再也不能回到家中。今天我留下这幅自己的自画像，也可让我的父母亲少些悲伤。”孟丽君凄然地将自己所画的真容随手卷起，又将这幅自画像放入书橱之中，免得这幅画像沾到了灰尘。孟丽君既然画好了一幅完美的自画像，没有其他大事的她，首要大事自然就是裁剪外出要穿的男装。孟丽君与丫鬟荣兰裁剪着外出要穿的男装，丽君的男装自然是儒服，荣兰的男装是寻常仆从的衣服，丽君与荣兰主仆二人现在就准备着外出要穿的男装，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有这样丽君才能在本应奉旨成婚的当日，成功地出逃。之后，孟丽君又向丫鬟荣兰吩咐道：“荣兰，你去取几块碎银子，让你哥哥去街上买双靴子来；你只要告诉他是少爷要用就行。”只听荣兰答应道：“是，我这就去告诉我哥哥，让他买双靴子来。”荣兰的哥哥赵寿从自己妹妹荣兰口中得知，是为自家少爷添置靴子，不敢耽误，连忙去到街上为自家少爷买来了靴子，然后又轻易地将那双靴子交给了自己的妹妹荣兰。这荣兰十分伶俐，她顺利地瞒过所有人，将这双自己哥哥新买的男靴带入了丽君的闺房之中。孟丽君看见荣兰拿了新男靴进入自己房中，心中自然高兴，她更加觉得乔装改扮的事情，更加方便安排了，她一心只等待着自己的男装早日裁剪完成。至于荣兰，自然只能穿上她哥哥的衣服与靴子随自家小姐乔装出外了。丽君与荣兰主仆二人每天都辛勤地裁剪着不久之后外出所穿的男装，她们主仆二人这段时间都很晚睡，但很早就起来，为的是尽快做好外出所要穿着的男装。孟丽君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原来就会自己裁剪衣服，时下流行的罗袍样式，她只要见过，就会自己裁剪出适合穿着的衣服。丽君与荣兰主仆二人还制作了丽君外出所要戴的唐巾，她们还特意将这唐巾做的很舒适；此外，她们主仆二人还制作了悬挂腰间玉佩所需的挂绳。孟丽君房中传出的剪刀声响，孟家众人时常都能听见，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丽君即将乔装出外，而只是以为丽君正欢欣地为自己备下嫁妆。

　　一日，荣兰偷偷地离开幽芳阁，去到她胞兄赵寿房内，翻找自己乔装所需的衣服和鞋袜，她暗暗地将这些衣服鞋袜妥善地放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布包之内，然后她大方地返回幽芳阁内。在这一路上，荣兰心中暗自想道：“现在纵有人撞见我这般行径，我也只需推说是要去浣房给我哥哥浆洗衣裳。”
　　丽君与荣兰主仆二人在幽芳阁内准备着乔装外出的事宜，到了本该奉旨完婚的日期就该乔装离家了。孟夫人为了丽君即将举行的婚礼，更是分外忙乱，她一直在为自己的女儿调停着陪嫁的嫁妆。孟夫人为自己女儿定制了婚床和床帐，工匠们正在加紧制作着；孟家陪嫁的绣花被褥和花样鲜明的毡子，都陈列在孟夫人面前。孟夫人又吩咐将绸缎与纱罗这些丝织物拿给裁缝们，让裁缝们为孟丽君裁剪些陪嫁的新衣裙。孟夫人又吩咐了几个能干的家丁，帮着荣兰的胞兄赵寿料理一些事物。孟家请来的裁缝们在孟府的侧厅之内裁剪着衣物，他们就这样日以继夜的忙碌着，当然每日孟家会为这些裁缝们备下可口的茶饭，每到用饭的时候，孟府的侧厅内总是热热闹闹的。孟家请来的裁缝们也每日劳作到红烛燃尽的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