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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未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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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辞镜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在他睁开眼睛时,内心还有一丝期待,希望发出声音的是去而复返的喻逢辰。
但当他看到那道陌生的身影时,他的心彻底坠入了深渊。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背对着喻辞镜的人正在捣鼓着桌上的锅碗瓢盆,时不时拿起一个好奇地打量一会儿后再放回原位。
听到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了身。
喻辞镜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话。
罗长薄衣,妖般魅颜。
喻辞镜接触的人只有喻逢辰,他私心认为喻逢辰比眼前这个人好看得多。可若是其他人来选,应当是很难抉择。
在过去喻逢辰的过度保护下,喻辞镜遇到的活人实在稀少,一个手都能数过来。但他曾经也见过不少面容姣好的灵魂,可他们和面前的这个人比起来,也稍显逊色。
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喻辞镜攥紧了身上不知道被谁给他盖上的被子,警惕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不速之客主动往喻辞镜那里靠近了几步,却适得其反地看到喻辞镜的身体瞬间紧绷。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引起了喻辞镜的误会,他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背靠桌边,手心撑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瞧着喻辞镜。
短短的时间内,喻辞镜的心情大起大落,眩晕感和恶心感接踵而至,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强忍着身体上剧烈的痛楚,他撑着明显发软的双手支起身子,斜靠在床边轻声喘气。歇息片刻恢复清明后,喻辞镜掀开被子,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就要越过挡在他面前的人去外面。
“去哪儿?”来人笑眯眯地拦住了他。
“关你什么事?”喻辞镜面色不善,心中郁结,这人无缘无故来到他家,因心中挂念喻逢辰,他不追究此人就已经很不错了,可这家伙却得寸进尺反倒管起他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让我猜猜,”他绕了喻辞镜一圈,慢悠悠道,“你是想找喻逢辰吧?”
喻辞镜精神瞬间高度集中起来:“你知道我哥哥?”
“当然知道,我好歹算是你哥为数不多的——合作伙伴?”他咂摸着嘴,思考半晌后终于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和喻逢辰的关系。
“如果不能理解的话,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你哥的朋友。”他补充道。
合作伙伴?
朋友?
可是哥哥几乎没有关系密切的人啊。
但倘若不是哥哥的朋友,又何必专门过来找他。
喻辞镜半信半疑地观察着他:“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称呼啊……”来人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语气也有些怀念,“林碾冰或许算是我的名字吧。”
或许?
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吗?
但喻辞镜没有关心别人事情的爱好,只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哥哥让你来找我的吗?
像是洞悉了喻辞镜内心深处的想法,林碾冰促狭地笑了笑,给了喻辞镜希望:“我是因为喻逢辰的嘱托来找你的。”
虽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罢了,他自己的私心倒是没必要现在就让喻辞镜知道。
下一刻他又亲自打碎了喻辞镜刚刚建立起来的希望:“喻逢辰让我警告你,别想着去找他,不然他永远都不会见你。”
喻辞镜的手脚冰凉,心脏也像是被浸满了凛冽的冰水,他的大脑仿佛理解不了自己的听到的话语,耳边也似乎出现了一阵阵的轰鸣声,在轰鸣声中,他听到自己近乎绝望的声音:“为什么?”
“谁知道呢。”林碾冰面露不忍,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你说到底只是个拖累,你不知道吧,你哥在修道上颇有天赋,本来七岁的时候就被一位长老相中,结果你哥却说什么也不肯去。”
他感叹道:“居然一拖拖到了现在。不过好在你哥终于开窍了,知道不能一直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浪费在你这种废物身上。”
喻辞镜愣愣地听着,已经由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哀伤,再演变成了绝望。
林碾冰说得并没有错不是么,再温柔的人也会有厌烦的时候,哥哥为了他尽心竭力了那么久,如今想要离开,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那个长老,会对哥哥好吗?”喻辞镜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干涩。
“当然,”林碾冰的语气十分轻快,“他巴不得你哥赶紧跟他走,纠缠了你哥很久来着。”
“所以,”他话锋一转,“你别给你哥找不痛快,人家都要迎接自己的新生了,你一个被丢弃的过去就别再自讨无趣了。”
林碾冰琢磨着,喻逢辰走的时候特地找到他,希望他能把喻逢辰劝说喻辞镜,让他放弃去寻他的念头,并且再三强调了希望他能用温和的方式劝导。
那他现在应该算温和吧?
毕竟都没见血。
[阿辞性子软,你收敛点性子,拜托你,在我不在的期间照顾好他。]
[还望你记住我们的交易。]
可惜喻逢辰到底是吃了林碾冰没有常识的亏,要是让他知道林碾冰对喻辞镜说的这些话,他非找林碾冰拼命不可。
“所以说,”林碾冰一锤定音,“你和他的缘分,到此为止。”
喻辞镜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神空洞:“你说完了吗?慢走不送。”
林碾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喻辞镜推搡着扔出了家。
林碾冰:“……”
不愧是喻逢辰的兄弟,对他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客气。
自觉已经完成了喻逢辰交代任务的他心情不错,一边随意地漫步一边欣赏着周边的美景,走到半途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忘记告诉对方,只得无奈地折返回去。
*
林碾冰心有余悸地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喻辞镜,只觉得一阵后怕。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都能给喻辞镜收尸了吧。
他实在不想回想起他久敲门无人应,而空气中还隐隐飘荡着血腥气,在心急如焚的情况下迫于无奈暴力破门,结果映入眼帘的是浸在血泊里的喻辞镜时的场面。
这孩子怎么跟他哥一个德行?
他们喻家人,都这么偏激吗?
林碾冰一边腹诽,一边认命地用灵力修补着喻辞镜的身体,越是检查林碾冰的眉头蹙得越狠。
喻辞镜的身体表面上看像是没什么大碍,可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任何一点小伤都有可能促进他的死亡。
不过,林碾冰怜悯地看着喻辞镜,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恶心。”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丝不甘。
“你活了?”林碾冰活了不知道多久,自然不屑于跟一个小孩计较,依然温和地回应他。
自杀未果的喻辞镜不自在地远离了他,声音闷闷的:“你原来是修士?何必救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
听到这句话,再想到喻逢辰跟他坦言的一切,林碾冰还是好心提醒喻辞镜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喻逢辰应该会伤心。”
何止会伤心,他要么千方百计地复活你,要么会和你一起死。
但顾及着喻逢辰的交待,林碾冰到底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呵。”喻辞镜自嘲一笑,权当林碾冰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而信口雌黄,他已经被哥哥放弃了,喻逢辰又怎么可能因为他而难过。
不过,既然哥哥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那他也不必拘泥于过去,他真心为哥哥而喜悦,也真的想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他想做的事。
林碾冰刚开始很赞同他说的话,在听到“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之后”脸色几经变换,不可思议道:“你所谓想做的事,就是想去死啊?!”
喻辞镜没有说话,但眼睛却出卖了他。
林碾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毫无缘由地笑了起来,笑得喻辞镜莫名其妙,还带些不易察觉的恼怒:“你笑什么?”
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我笑你啊,”林碾冰擦了擦眼角处笑出的眼泪,脸上的笑意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你啊,不会死的。”
喻辞镜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如果不是身体里还残留着林碾冰渡给他的灵力,怕是会被气到再次发作。
他压着怒气,冷声道:“你什么意思?在你看来,我不敢死?”
“当然不,”林碾冰坐在了喻辞镜的旁边,无视了他明显的抵触,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上,“你当然愿意死,毕竟比起死,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更让你痛苦不是吗?”
“可惜,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喻辞镜心里不详的预感不断蔓延,还是咬牙问道:“什么事?”
林碾冰正色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从出生开始就自带怪病,为什么所有的医生都检查不出你的病情。”
“哥哥说,那是因为我患的病十分罕见……”
“再罕见的病,也不至于让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吧?”
一直以来的认知突然出了问题,喻辞镜艰难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是有人刻意为之。”
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的喻辞镜还是不可避免地抖了抖,涩声道:“哪又如何,我这样的身子,难道还想去向他报仇吗?别说天方夜谭了。”
喻辞镜身上的死志意外的决绝,林碾冰虽已经有所预料却还是有些瞠目结舌,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反问道:“即使你的死亡会把更多无辜的人卷到死亡的漩涡里去?”
正琢磨着下一次自杀要用什么方式的喻辞镜猝然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