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棯》鹿酒心

70、069

　　阔地一片广阔无垠，任玄行走在这一片无边的大地上，总也走不到尽头。

　　她就像无意中闯入此处的一个过客，无法掌控此处，也探寻不到出路。

　　此处若不是她的梦境，那么是谁的梦境呢？

　　她越向深处走，越能感受到一份感情，似是遗憾，似是惋惜，却不是属于她的感情。

　　如受牵引一般，任玄一步一步地向更深处前进，所感受到这份惋惜的情感也愈加浓烈。

　　任玄行过之处渐渐生起草木，此处原先还是一片无边际的阔地，此时已变成了一片荒草地，远处隐约看见两个人影。

　　任玄向前凑近，惊讶的发现那两人中有一位正对她的竟是玉衡仙君，玉衡仙君眉目紧锁，而另一位背对着任玄，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难道此处是玉衡仙君的梦境吗？或是另一位看不清模样的人的梦境？

　　若是梦境的话，她们二人应当看不到她这个过客闯入吧。

　　可窥听玉衡仙君与他人的言谈，是否不敬呢？

　　任玄想了一下，心道：“并不是我有意窥听，只是如今要走出这个梦境，只能依赖玉衡仙君你了，望你们二人能给予我些指示，让我早些出了这个梦境，早些回归原身与燕久相会。”

　　“事有缓急，勿怪。”

　　任玄渐渐向她们二人走近，二人交谈之声也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玉衡仙君眉目紧锁着，道：“你想要在此处做什么？”

　　另一位背对着任玄，可从衣着上看，穿的是修士惯常穿的长衫，应当不是凡界人，应是和任玄一样的修士，看那身形，应当是位男修士。

　　难道是玉衡仙君的收入门中的修士吗？可玉衡仙君的语气惋惜又遗憾，不像是对自己门下修士说话的语气。

　　那位男修士一开口，语气激愤，言语间充满了怨怼，怨念道：“我不在此处，难道要到你的晦明殿中去吗？！”

　　任玄心中感到的叹惋又更深了一分，此刻感受的这份心情绝不是任玄自己的。

　　玉衡仙君叹息道：“从蓟，你我师出同门，都受仙君的教导，何必因我承了晦明殿仙君的位，你就非要离开晦明殿呢？”

　　任玄细看之下才发现，此时玉衡仙君穿着的并不是往日为仙君时的衣装，而是与那位男修士同样的修士衣装。

　　此时玉衡仙君应当还未成为晦明殿的一殿仙君，还只是殿中的一位小小修士，而她与那位叫从蓟的男修士是师出同门。

　　从蓟闻言更加不忿，道：“仙君有意偏袒你，将我置之不顾，才让你得了位，明明我的修为和能力不在你之下，凭什么这么偏袒你！”

　　玉衡仙君道：“仙君所选，自有她的主张。”

　　从蓟嘲道：“什么主张？不过就因为你是女修，而我是男修，仙君她就有意略过我，选中你，这样私心偏袒你……”

　　玉衡仙君道：“你我皆受仙君教导，你该知道仙君不是这样的人。”

　　从蓟软了下来，道：“我并非是怨愤你得了那一殿仙君的位子，只是仙君不该如此对我，仙君的亲系弟子只有你我二人，可她却直接略过我，选中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至少让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就算输了，我也输得心服口服，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私心偏袒你，那我成什么了？在仙君心中，我竟什么都不是吗？”

　　玉衡仙君道：“你若是生气，回去向仙君问明缘由就是了，何必置气跑出来，你跑到这幽州来，害我一通好找，这样偏远的地方，也亏你找得到。”

　　从蓟硬着口气道：“我才不要回去，这里风景好，风光好，无人也静谧，我就待在此处了。你看看你们两人，一个是晦明殿的在任仙君，一个是即将承位的下任仙君，我只是晦明殿中的一个修士，我算什么？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难道要我回去看你们师徒情深吗？”

　　玉衡仙君笑了，道：“怎么会呢？无论如何你都是仙君最爱的弟子，若是不喜爱你，当初怎么会点选你作亲系弟子培养呢？晦明殿中有仙君在，还有我们众多同门在，你何必跑到这样偏远的地方受苦呢？”

　　从蓟鼻上哼哼，道：“也就只有你这么想而已，仙君怎么看我的，我还不知道吗？她向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男修的，只是我的修为和能力远远压其他同门一头，仙君才不得不点我作亲系弟子的，仙君于我，也没什么喜不喜爱的，你才是仙君真真喜爱的弟子，下雨怕你渴着，吹风怕你凉着，仙君教导你时，可比教导我时用心多了，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玉衡仙君劝引道：“你为何不想想，若是仙君真厌恶男修，无论你修为能力如何高，仙君无论如何都不会点你做亲系弟子的，正是因为喜爱你，赞赏你，才将你点为亲系的，仙君待我与你都是一样的，我受罚时所受的鞭刑并不比你少，仙君并未因我是女修而减少我的刑罚，也并未因我是女修而多教授我些什么，这些你应当都清楚的。”

　　从蓟小声喃喃道：“可仙君分明就是直接将一殿仙君的位子给了你，竟然连一点机会都未给过我，这还不算偏袒吗？”

　　玉衡仙君安抚道：“仙君应当是有她的主张，你若是心中有疑虑，与我一道回去向仙君问清缘由如何？”

　　从蓟声音微小，道：“仙君真不是偏袒于你吗？”

　　玉衡仙君笑道：“究竟是如何，你同我回晦明殿中去就知道了。”

　　从蓟吸了吸鼻子，道：“若是仙君真是私心偏袒你呢？”

　　玉衡仙君道：“那我便请仙君让你我二人公正的比试一番，如何？到时输赢有定，也无分什么偏袒不偏袒的了。”

　　从蓟道：“那只是你自以为的公正，仙君又未必认可，我看仙君应当是不想我承位做晦明殿的下一任仙君的。”

　　玉衡仙君道：“你也将仙君臆想得太糟了，你我二人都是仙君当日点的亲系弟子，她自当是认可你的。”

　　从蓟撇嘴道：“你现在已经是仙君亲点的下一任仙君了，何必来找我，是仙君让你来的吗？”

　　玉衡仙君明显迟疑了一会，却笃言道：“自然是仙君让我来的，你一言不发的就从晦明殿中离开，仙君与我，还有晦明殿的众同门都十分担忧你的安危，这么多同门中，只有我最了解你，便让我来寻你，将你带回。”

　　从蓟低下头，道：“仙君为何不来。”

　　玉衡仙君思忖了一会，道：“仙君在晦明殿中还有要事未办完，所以先派我来寻你。”

　　从蓟抬头看她，道：“真的吗？”

　　玉衡仙君嘴角不自觉地扯动，尴尬道：“仙君和众同门都是非常想念你的，我们都希望你重回晦明殿。”

　　玉衡仙君不大会说谎，一寻理由说谎时，嘴角便会不自觉地扯动。

　　想必是玉衡仙君自己要来寻他的，并不是仙君派她来的，为着想些理由圆这个谎，真是为难她了。

　　此时任玄感受到的那份叹惋之情已经消散，转上心来的是一份无奈之感。

　　现在此处的这二人中，带着叹惋之情和无奈之心的只有玉衡仙君一人，任玄感受到的所有感情应当都是玉衡仙君心中生发出来的感情。

　　只有梦境的主人才能掌控这个梦境中的情感……

　　看来这个梦境是玉衡仙君的了。

　　玉衡仙君续道：“我们二人向来都是在一处的，你不在晦明殿中了，我一个人好似失了什么，好没意思……你离开晦明殿这些日子，难道不想念我吗？还有我们的同门们，你都不想念吗？”

　　从蓟道：“想有什么用啊，我离开晦明殿这么多时日，都没有人来寻我，我看是你们都忘了我罢。”

　　玉衡仙君笑道：“我倒是来寻你了，只是你躲到幽州这么荒远的地界，要想找到你可得多费功夫了啊。”

　　从蓟哼哼道：“这有什么难的，要是有心，有什么找不到的。”

　　玉衡仙君道：“勿要置气了，与我一同回去吧，我如今已经将你找到，你还要待在这荒凉之地吗？”

　　从蓟故意上扬了尾调，道：“我方才说了，这里风景好，风光好，无人也静谧，我就待在此处了，你没听到吗？”

　　玉衡仙君道：“若你真是要如此，那我便要回晦明殿中去了，上次与你出巡时的载录还未写好，我得快些将它补上，免得忘了。”

　　这样说着，竟真要转身离开，玉衡仙君迈出不过一步，身后又传来一声急音，从蓟喊道：“你当真就来这一趟，空手回去啊，明明说的是要来找我的，你竟要自己回去吗？！”

　　玉衡仙君笑道：“我是来此处找你的，可若是你不愿与我回去，我也无可奈何。”

　　从蓟气道：“你没诚意。”

　　玉衡仙君向他伸出一只手，道：“要同我一道回去吗？”

　　玉衡仙君目光诚挚，眼神流转出莹润的光彩，温和又静谧。

　　见到这双眼，从蓟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妥协地搭上她的手，道：“既然你费了这么多功夫来寻我，我自然会同你回去。”

　　玉衡仙君牵住他的手，道：“你回殿后，记得将你手中的未写完的载录补齐，我上次翻看你的手稿，发觉你还有两次出巡的载录未补上，再不补上，你可就要忘了。”

　　从蓟嘘声道：“你来寻我，就是要我将那些东西写完的吗？”

　　玉衡仙君笑道：“我们二人出巡总是在一处，你若是不想写那载录，我与你补上也是一样的。”

　　从蓟哼哼道：“我又不是不会写，哪用你来。”

　　两人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