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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68 ...

  •   连日来的疲惫已被洗净,只剩舒适心安,任玄心中也觉得松弛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什么都没有。

      空旷的一片阔地上空无一物,只有任玄一人站立其中,原本在她身旁沉睡的燕久已经消失不见,任玄向左右观望都不见有其他人在,原先在小筑中所见的紫白之气,如今也已不见。

      任玄心道:“此处是何处,此前我分明是与燕久在小筑中的结界躲避,为何一睁眼竟不在小筑内了,连燕久也消失不见,难道我误入了别的地界吗?”

      任玄向前行了两步,朝远处望去,远处仍是一片空旷的阔地,连他人的半个影子也不见。

      她又向其他方向行了几步,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空阔,还是什么也没有。

      任玄心道:“我此前应当是在我的结界中入眠了才对,醒来也应当是仍在结界中,可如今这景象,无论我行至何处,所见景色都是一样的空阔,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之景,难道我还未醒来,仍是在梦中吗?”

      “若是在梦中,那便暂休一会吧”,任玄这样想着,“这里是谁的梦呢……我的吗?我何时见过这样空旷的景色呢,呵呵。”

      她就着原地坐下,躺在这片阔地上,此处空无一物,唯有她一人躺在这阔地之上,往上看是湛蓝天色,白云缥缈,她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居然能听得一丝草叶林木受风吹拂作响的声音。

      “此处一片空阔,既无树木,也无花草,何来的草叶林木簌簌作响之声呢?”,任玄不自觉地笑道,“是我的臆想吧。”

      她闭上眼睛,却不觉得昏困,只觉身心舒朗,自在的将手伸出枕在脑后。

      “若是现世如这梦境一样,反而好些”,她居然这样想,“天高云阔,风拂草木,我本该这样活着的。”

      任玄略微觉得有些苦涩,想着自己作了修士,却仍是避不开那诸多纷乱,还不如在这阔地中躺着自在。

      “我知人世杂扰,未想到做了修士,入了晦明殿中,最终仍是逃不过”,任玄叹道,“世事非能如我心中所愿。”

      她又想到这数月来所见种种,心内默叹道:“原来人即便是修历有成,做了修士也好,做了仙君也罢,本来的性子是一丝不会改的,发心不正修历而来的,终归不会太好,我还当他拥有的足够多了便会珍惜,原来是不会的。”

      任玄想了一会,又喃喃道:“可惜他的修为了,若是同刚入门时一样勤勉潜行,如今所得必是不同。”

      “不,想必他刚入门时想的就是坐上一殿仙君的位子,初始时发心就是不正,若是他勤勉潜行之后见无所得,必会提早显露出真面目,将他的狂妄之心暴露出来。”

      “是他这样的发心才使得他承位后如此懒怠晦明殿中事务,即便当日我在与他的比试中胜出,他若是落败,以他那样的狂妄之心,想必更加不屑,如镜池当日所言,他会做出什么还未可知,无论我当日是输是赢,以他的发心所做出的狂妄事,丝毫不会改。”

      “我在期待什么?我在期待为修士之后,必会人人守言守心吗?”

      “那些守言守心之语,初始时不会遵循的人,到最后也不会听从。”

      “我竟没能看出他那副假意听从的姿态……”

      “在凡界中也好,入晦明殿中也好,这些烦扰事竟都不会断,原来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是我妄想太多,妄想着人做了修士就会有所不同,须知人与人之发心是完全不同的”,任玄心想着,“人之发心只能自修,不是他人所能干预的,当日那景州府君也好,巫旷也罢,或是那岐异阳,都是如出一辙……”

      任玄这样想着,居然笑了,心道:“是我的臆想吧。”

      “诶,臆想罢了。”

      任玄枕在后脑的双手相互交握,两手的温度交叠传递。

      任玄心道:“幸而有燕久在身边,与他一齐鲜有烦扰,不会私欲作祟的搅扰人,更不会似那般发心不端的狂傲自居,目中无人”

      “世事杂扰,我管不得那许多了。”

      “无论巫旷他是如何,我既已脱出了晦明殿,便已与我无关。”

      “燕久愿与我一道,我便与他一齐在这幽州修历下去。”

      “天高云阔,反而好”,她默道,“日暮平原风过处,菜花香杂豆花香……”

      日落时映出平原一片灿阳,风拂之处,卷来一阵初开的菜花与豆花的香气,自然之景,初春之色。

      忽而想起燕久提过的这段诗句,其中的景象即自然地浮现在她的心中。

      她竟然能想象到了。

      “此诗中所道的景象就是如此吗?”

      她想着:“这样的景象……好似确实很好。”

      “我修历至如今,有多久未有这样自得过了呢?”

      “我的心中只有修历,是否真的未真切看过身边如何……”

      “从前,我究竟是为何想要入晦明殿中做修士……”,她忽然想着,“为何?”

      可她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她心中思索着,无论如何回想,过去修历的记忆早已久远,已回想不起太多。

      只记得自玉衡仙君将她领入师门起,她便勤勉修习,其他一切全然不顾,日日只顾修习术法。

      而自己到底为何非要入这师门,起源为何,她已经记不清。

      “罢了,随缘。”,她想着,“已是过去之事了,不必记怀。”

      任玄忽感心中释然,心道:“无论我此前是因何缘由,非要入这晦明殿,其实我若是想要安心修习,不一定非要入晦明殿中做修士,在此处也是一样的。

      “无论我在何处,我心中感到自在即可,一切随缘而来,强求不得。世事难测,昨日事今日非,不是我所能预测的。”

      她这样想着,心中便安然了许多,身心愈发感觉舒畅。

      “何况如今我已不是独自一人,燕久会伴在我身旁。”

      “若是他愿长久与我相伴,也未尝不可。”

      她又想着:“可若是他要离开幽州,到凡界中去游历,如何是好?”

      任玄犹豫了……

      若是燕久真要离开幽州,如何是好?

      任玄心中悄然生出一丝不舍,那句‘随其自然’竟有些说不出口。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呢?

      任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分明早已习惯了分离。

      从前在晦明殿中便是如此,自入玉衡仙君门中为修士起,因玉衡仙君为她们教授的术法符文太过枯燥无趣,与她同入门的修士大多耐不住性子便离开了师门。

      大家陆陆续续地从师门中离开,最后所余修士竟只她一人而已,任玄早已习惯与人的分离聚散,人与人之间的合合分分乃是常态,她不愿过多强求,也无法强求。

      即使心中不舍,也莫能强求。

      “你说了会在我身边,那你便不会离开,是吗?”

      即使燕久现下不在身旁,她也自己默默念着:“我如此想,便会如我所愿吗?”

      任玄抚着头上的发髻,他赠与她的那支双瓣簪花居然也在。

      还有燕久赠与她的衣裙,那件淡绯色的‘菡萏’,其上芙蕖缀绣的外纱正随风拂动,悄然地摩挲着她的脸。

      阔地中的微风拂到她的面上,微微见凉,她竟也觉得有些许暖意。

      “不希望你离开”,她这样念着。

      任玄听到自己所说的话,也觉得微微惊异。

      她想要冷静下来思考,可心中心绪纷杂,无法理出一个清晰的线索。

      “是什么呢?”

      “呵呵。”

      她禁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她太想要思虑清楚,太想要在其中寻得一个答案了。

      这样的心不也是一种执求吗?

      任玄一直以为自己足够自然随心,可虽然她执求的不是功利,对虚名也无甚兴趣,但她执求的却是一颗追寻到底的心,总是想要思虑万全,想要十足完备,无论何事都想在心中寻得一个万全的答案……

      这不也是一种执求吗?

      任玄自己笑了起来:“我竟也陷入了这样执求的泥沼中。”

      她笑道:“即便我执求的不是功名利禄,我执求的却是万事完全,是一个十足的答案,与那些功名利禄的执求也无甚差别,这些时日与巫旷一道,受他的狂妄之态搅扰,我竟也陷在其中看不出来了。”

      她与燕久之事亦是如此。

      需知“情”之一字无可思辨,也无从追寻。

      她此刻便是想同他在一齐,无缘由的,也不必去思虑的。

      世事难测,并不是她可以预料得到的。

      此刻是思念之心,那便随其,不必思虑,也不必考量那许多。

      任玄心中升起了与往常不同的情感。

      不再思考,只静静地感受。

      柔软的,苦涩的,一丝期待。

      “想见你。”,任玄小声的呢喃着。

      想要见到他。

      她静静聆听着自己的心跳,只觉心潮涌起。

      这颗心是想念,非常想念对方的心。

      任玄忽地从阔地中坐起,往前眺望,仍是一片空旷辽阔。

      她心中畅然,舒畅道:“我也该离开此处了。”

      “我此刻有想要见到的人了。”

      她向左右观望,意图寻找一个脱离之法。

      此处宽阔平坦,空旷无人。

      若是她的梦境,那该是她能掌控的才对。

      她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想出一个出口,希望能藉由自己想象出的出口从梦中醒来。

      任玄睁开眼一看,却发现她所在的阔地中无丝毫改变。

      更无她方才在心内默想的那一个出口。

      难道这一片阔地竟不是她的梦境吗?

      是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片空阔无物之地。

      任玄心中也无一丝头绪,便信步游行,漫无目的地在这片阔地中游走。

      “左右无事,权当闲游了吧”,任玄心中忽的响起这句话。

      任玄笑道:“与燕久在一起久了,竟也变得同他一样了。”

      这样想着,“菡萏”轻纱之下的脚步也变得轻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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