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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雨欲来风满楼 ...

  •   溪山在江城不远处,千楚派人去溪山后,便连天阴雨不止。
      第三天,信源断了。
      千楚和雪楼都觉得不好,便冒雨带着人马前去查探。
      两侧山高水重,却挡不住风大雨急,斗笠蓑衣竟是无用。出城一个时辰,马蓦地停住,怎么也不肯向前。千楚心道前头应是发生了什么。便叫人下马前行。
      走过山路的弯口,便看见一道瀑布横亘在道路上,夹杂着无数树木和山石,向着悬崖下翻滚而去。
      铺天盖地的雨水中,千楚看见一块倒塌的石碑,这个地方原本有条不小的山道,上去应有一个大的村庄。他立刻转身吩咐道:“白骧,回去带人出来。剩余的人随我上山救人。”
      雪楼忙拉住他,道:“山洪爆发,这里也可能会塌方。”
      千楚道:“既知此处危险,更要带着活人脱离险境。”
      说完,便领着队伍上山去。
      没多久,遇到几个村民正在往外逃。问了才知道村子被山洪围困,死伤未知。
      到达山腰时,终于看到几间木制的屋子,不远处什么都没了,树木房屋均被泥石流夷为平地。
      未倒塌的屋子里还留着一些人,都是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千楚便叫人送下山去。
      有一位老妇人不肯走,抓着千楚的手说:“西边山后边也有几户人家,平时不受村里人待见,不知怎样了?我已和儿子诀别,本不打算活着出去,若不救出后山的人,我也不活了。”
      千楚便抚慰她,“我们这就去救,你先下山去。”
      绕道山后,已没有房屋踪影,只有连根拔起的杂木。洪水还在汹涌,但似乎已平静了许多。但雨不曾减小,在漫天雨幕中,千楚看见有人困在泥流的中心,脚下似乎是一石头的孤岛。
      雨不停,山洪却小了,或许是上头泄洪的口子被什么东西挡住,很可能会再次冲下。
      千楚腰上系着绳子,用树枝探路,一点一点接近了山石的孤岛。那里有五人,其中两个是孩子,还有一个断了腿。千楚便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小心翼翼地回去,让那健全的人跟在他后头。
      救出三人后,他又再次回去,想将那伤者带出。他刚踏上那石头,忽然一声巨响,泥石和枯枝猛地从山顶冲出,眨眼间吞没了原本的洪水遗迹。
      雪楼原本在村中找寻剩余的人,忽然听见一声巨响,然后侍卫们发出了混乱的呼喊,便知道千楚出了事。他赶紧循着声音跑去。
      雪楼到达的时候,泥石退去了一些。恰能看见两个摇动的黑影在洪流的中心。再定睛看去,千楚正抱着伤者卡在岩石的裂隙中,单手死死拽着一块突出的石棱。雪楼见状,环顾四周,见头顶上方有块突出的石角,缠满了藤蔓,便带着绳子往上攀去。
      他到了石角,固定了绳子,而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缠在腰间,再往远处攀去。待估算了与千楚的距离,他便松开绳子,跳下山崖,往石头裂隙处荡去。
      雪楼用脚勾住绳子,倒挂下去,伸手想抓住千楚。可是绳子却差了一点。他来回荡了几次,拼命拉长了身子,这才正够到千楚的头顶。
      千楚看准了时机,猛地一探手,整好抓住雪楼。侍卫立刻拽起绳子,两人并一个伤者便腾上了空。
      待三人出了山洪区域,又传来一阵响声,只见一块巨石从山顶滚下,正撞在洪流的孤岛岩石上,顿时山石碎裂,不一会儿便淹没在山洪中。
      天上的雨水更加厚重,山顶传来的隆隆响动也愈加猛烈。山村里再找不到房屋,千楚便下令撤退。
      退至山脚下,正碰上白骧调来的第一波人马。千楚下令将附近几个山上的村民都接下山来,安顿在楚庄中。待天气放晴再送回去。
      雪楼道:“近城山中至少有人上千,我且去江城中,请城主出人出资。”
      千楚点头,“好。”
      “等等。”这时有位刚从山上抢救下来的农人一把抓住雪楼的手,道,“我也同去,新城主颇有心思,多个人多些主意。”
      一个农人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雪楼看着那人,却见那人浑身泥泞,看不出本来面目。
      千楚毫不犹豫道:“好。”

      雪楼带着一个泥人,快马回江城去。
      到城主府外,雪楼赶紧跳下马去。他身后的人随即下马,提醒他道:“请遮了绳索的伤痕,以免人生疑。”
      雪楼忙看了一眼手腕,看见几圈皮肉模糊的伤口,在雨中泡的发白,正是麻绳的形状。
      他赶紧将衣物理了理,这才抬头看那跟来的村民。雨水冲走了他身上的泥巴,露出隽秀面容。
      这是山民?
      雪楼一愣。
      那人道:“在下言夕,原先读过些书。”
      这人行事谨慎,不只是读过书这么简单。但时间紧迫,雪楼不再多问,领着他敲响了城主府衙的大门,说明来意。
      门卫让他们稍等,便去通报。
      言夕又轻声提醒雪楼,“新城主立足未稳,急于求民心,楚庄的请求必然会答应。但府衙新立,开销巨大,府库必然空虚。为免城主空口许诺,应立刻请求开仓搬运物资,一刻拖不得。”
      雪楼点头,“好。”
      不多时,城主珲案果然请两人进去。雪楼当即说了请求,珲案也是满口答应,但说先请人清点仓库,再给楚庄送去。
      雪楼道:“重建物资可以稍后,但如今百姓都往楚庄去了,今夜就需要棉衣粮食安顿他们。请城主立刻将库中衣食取出,由我带去楚庄。雪楼代山中百姓感谢城主大恩大德。”
      他说着便俯下身行了大礼。
      言夕也赶紧跪下行礼,“天寒地冻的,请城主体恤我们!”
      珲案触动,答应道:“请这就随我手下去取。”
      江城城主府中物资的确不多,衣食共理出十余车,用油布包了,便向楚庄送去。
      东西不多,雪楼却也只能将就着往楚庄送。押送出府不久,言夕忽然停了马,对雪楼道:“我心中有些不妥,再回去看看。”说完,他便调马回去。
      那江城的新城主珲案正嘱咐下一步送去楚庄的物资,手下的谋士听闻了事件赶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城主莫要为他人做嫁衣。人是楚庄救的,钱财却是我城主府出的。人们感激那楚庄庄主,怎会记得你的好处?”
      珲案一怔,旋即叫人停止了清点。问谋士:“如何能使百姓感激我呢?”
      谋士道:“不如将楚庄的村民接出,安顿在城中,百姓自然明白你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珲案便下令道:“告诉那楚庄庄主,城中安置方便,要他把山民们连夜送来,也免去了衣食运送。”
      言夕折返回去,正听见了这句话,连忙喊道:“万万不可!”
      “谁人喧哗?”
      见城主面色不善,几个衙役赶紧将言夕押到城主面前。言夕道:“城主,绝不可再次迁移难民。百姓在冻雨中疲于奔命,恐怕身弱者支撑不住,如此反而会坏了城主名声,这岂不是违背了城主初衷?”
      珲案觉得有理,转头看谋士。他的谋士道:“可城中调运物资方便,虽一时疲惫,却不侑于今后物资短缺。”
      言夕道:“城主三思!连日暴雨,山洪频发,山中百姓多有受难。自古困而忘德,饥而无礼,将山民安置在城外楚庄,远胜于难民入城引乱城中。”
      珲案眯起眼睛看着这山民,只觉得此人不简单,便道:“那你来帮我把物资送去,做好了,我多有赏赐。”
      言夕赶忙俯首,“草民定当尽心尽力。”
      “很好。”城主转身,招过身边谋士,“我且还有别的事,你就在此处再拾掇拾掇。我用人向来不疑,你应也不会令我失望。”
      言夕又叩首,“城主信任,草民绝不敢辜负。”
      珲案与那谋士走了,离得远了些。珲案吩咐道:“查下这人的底细。”
      谋士领命。

      入夜后,江城外山中的百姓由庄中侍卫接来安置在楚庄中,陆陆续续统共有三千多人。雪楼的衣食也送到,与庄中物资一并调配。
      楚庄火把通明,灶台支起,烟气腾入雨雾中,一片朦胧。
      这一场雨水,又连降了三天。庄中物资将近耗竭时,江城那边又送了一批来,这才撑到天气放晴。
      云开见日,彩霁初现,光晕透过弥漫的水汽盘桓在楚庄上空,涌起一个如同日轮般浑圆的霞光。如此异象,引得庄中人纷纷抬头围观。
      这是十足十的吉兆。但凡有一点雾霭的缭绕,都不会有这明亮的霞光。
      “是庄主的大德感动上苍,降下了祥瑞!”
      不知是谁先喊,几千山民都开始呼喊起来,诚惶诚恐地跪拜苍天。
      千楚听到这动静,急忙打开楼阁的窗户,见到百姓都在高呼“庄主大德”,黑压压地跪倒一地。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正在楼阁中与雪楼商讨灾后疏通道路事宜。被这动静一闹,话到嘴边差些忘了精光。
      雪楼走到他身侧,望了一眼窗外,道:“庄主侠义心肠,应得天下归顺。”
      千楚被他的话语一惊,小心翼翼问他:“雪楼可是这天下一人?”
      雪楼道:“是,愿为庄主马前卒。”
      千楚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雪楼虽曾说要报答他,但那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这次雪楼说的却是天下归顺,他是天下间的一人。
      古钰交待的事成了!
      千楚正色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定不负君。”

      这几日救灾情急,白骧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看到雨过天晴,他实在是高兴,便和百姓一起跪拜酬谢天神。过一会儿,他周围的人便不拜天了,过来拜他,齐声说着:“感谢楚庄。”
      白骧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起身,一边谢礼一边后退,几步跑得没了影。
      他一路跑到后院才停下,抱着院子里的石头喘气。歇着歇着便倒在石头上睡着了。
      他睁开眼,看见天上的日头变成了红色,楚庄弯曲着,有什么隆隆作响的东西在瓦片上翻滚。楚庄发生了什么?他顿时焦急起来,赶忙去找千楚。
      他循着记忆往千楚所在跑,可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自己只是在院子里绕圈。
      这时,瓦片上的东西滚落下来,他连忙四处躲藏。
      可是瓦片上的东西还是落在了他怀里,他抱着一看,竟是千楚的头颅。
      “啊!”
      白骧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清醒过来。他看到眼前熟悉的树木山石,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是无数的梦魇,根本无法安心入眠。
      白骧想了想,觉得应该是累着了。他便长吸了一口气,从石头上起来。这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正照在他脸上,有些耀眼。
      “白护卫,你这是怎么了?”路过的张廉忽然叫起,他看见了白骧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白骧自己看不到,“什么怎么了?”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太累了?”张廉道。
      白骧叹口气,“没事,做了个噩梦。”
      “哦。”张廉点点头,“那一定是太累了,我听说用薏萱煎水服用,专门治梦魇。”他说着想起了什么,“我家阿惠最近要赶考,也是常常做噩梦。我去江城乐中街的林下堂那里买了些薏萱,等下给你些。你煎水服用试试,要是好了,你就去那里买。”
      白骧忙说:“好,谢谢。”
      “等着啊。”张廉便跑着去拿。
      一场噩梦过后,白骧也是疲累,扶着石头站了一会儿,也是不想动。没多久,张廉便回来了,他拿了一纸包,打开便是一些磨碎的粉末,说:“林下堂的这个薏萱也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其他药堂里也买不到。不过效果最好。我自己买的也不多,你先用着。”
      “诶,好。”白骧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包,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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