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妖师》赠品木糖醇

7、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日后，懿山高台下，有人来找古钰。
　　那人一身庶民打扮，又不肯自报家门，只道是从京城来。守在高台下的庄丁赶不走他，只好上山通报。古钰便让他上来。
　　那人入了庙宇，寻了位子坐下，要让古钰来见他。
　　古钰便前去见他了。
　　他看到那人，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晋侯。”
　　此时的晋侯身着粗布麻衣再带一袭风尘，看上去像是被贬，哪像是一皇亲国戚。
　　晋侯抬手扶他，道：“小古，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可真不好找。”
　　古钰道：“侯爷怎么屈尊降贵地来了？”
　　晋侯说：“京中形势紧张，我偷偷出来，怕被人发现。”
　　这晋侯是当朝驸马，长公主的夫君。古钰声名在外是长公主的面首。两人见面颇有些尴尬，古钰便道：“侯爷来见我，似乎不妥。”
　　晋侯急忙抬手，“当年的事，我再清楚不过了，长公主同我商议过，都是为了救你。如今我们有难，你得救我们。”
　　古钰立刻伏下身，道：“长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她有难，在下万死不辞。”
　　晋侯并没有再扶他，而是道：“我与长公主相濡以沫十多年，长公主信你，我便也信你。小古啊，当年在京城里我没能多多照拂你，实在有愧。”他说着掩面叹气，“若是你这次真的不愿帮我们，我们也不怪你，我便就这样回去与长公主说说，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古钰顿了一顿，道：“侯爷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困难使得长公主也保不了你?”
　　晋侯道：“我在府里养了几名门客，其中有三人在一年前向我请辞，说在京城不受重用，便返乡去了。谁知那三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转投了益王府。益王看中他们，领他们面圣，谁曾想，这三人竟然偷藏武器，直指圣上，当堂抓住后毙了命。圣上大怒，封了益王府，要彻查此事。本来这事过了大半年，并没有查到我府上，可这几天不知怎的了，忽然有官差把我府上的几个下人带走了，他们日常里管着东厢，那三人以前正是住在东厢。我便知，有人将刺客的案子与我关联起来了。我便称病乔装出来找你。小古，你得帮我出出主意，这可是夷族的大罪啊。”
　　古钰一皱眉，说：“侯爷知道自己被人怀疑，却出京城，并且带一个麟王府的人回去，这不是想让人坐实了罪名么？”
　　侯爷道：“我也是没办法。与我交好的人必定也被人盯上了，但你明面上是与我不和的，谁也想不到我会来找你。”
　　古钰无奈，“可是谋逆大罪，在下又能出得了什么主意？若有主意，哪还会沦落至此？”
　　晋侯忙道：“这次不一样，有长公主在，圣上也病重，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既然如此，何必千里迢迢来找我？”
　　“小古，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古钰默然。
　　晋侯来找他，自然不止这一件案子那么简单。京城波诡云谲，他从小锦衣玉食，实在是看不懂了，他需要一个人为他出谋划策。
　　他作为长公主的驸马，把长公主的面首请回去出力，谁能想到呢？
　　他觉得，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机智的决定。
　　但古钰岂是那么好请的。他想了想，道：“你知道吗？当年京城里的谋士，确实不是无辜。”
　　古钰一愣。
　　京城谋士不是无辜？
　　京城谋士庞杂，他并不能知晓人人心思，可那时候麟王病重，他日夜伴着麟王，麟王就算想谋反，那样的身子岂还有余力谋反？更何况麟王是圣主，是天下百姓赞颂的贤王，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不会犯上作乱。
　　主君不乱，哪来的谋士作乱？
　　他看着晋侯，眼中满是愤怒、不甘，和不可置信。
　　晋侯避开了他的眼神，道：“这……与麟王无关，所以麟王薨逝后圣上也不曾降罪于他。至于到底与谁有关，我只能告诉你与那一党有关。你若想再知道些什么，便亲自上京去问长公主罢。”
　　“那一党？”
　　晋侯摆手，“我说太多了，这不是我该说的事。京城谋士不是无辜，但你的确无辜，麟王也无辜，这一切不过是个借口。”
　　“借口？”
　　“你当时还小，麟王也不是把什么事都全然告诉你的。你如今再去京城看看，看到的东西恐怕与当年大不一样了。”
　　“我……”古钰似乎有些动摇，“若我如今去问长公主，她会告诉我真相吗？”
　　晋侯叹口气，摇了摇头，“阿蘅决定的事，我改变不了，看你自己本事了。”
　　古钰便抓着他的手说：“我随你上京，我要见她，我必须要知道真相，我不能让他……他们白死。侯爷，带我入京，我必定竭尽所能，助你渡过难关。”
　　晋侯总算露出一丝笑意，“那好，明日你便随我回京罢。”见古钰神色有些为难，又改口，“那就后日，你赶紧收拾收拾。”

　　古钰从厅堂退出，走了没几步，正撞见千楚。
　　千楚已听说晋侯到来，脸色有些发青。他猛地抓住古钰，说：“你随我来。”
　　古钰便被他拽到了竹园。
　　冬日的竹林里一片萧索，只余下些枯黄的竹叶，山风凛冽，园中一片沙沙之声。
　　千楚道：“现在谁都知道要往外处逃，只有你才会回京。那地方，你回去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古钰知道他在外听见了他与晋侯的对话，便说：“长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救她。”
　　千楚有些恼怒，“我都听见了，有难的不是长公主，是晋侯。”
　　古钰依然神色恬淡，“晋侯有难，长公主也有难。”
　　千楚拽着他的手猛地一松，“你不过就是想回京城。那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你非要回去？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麟王已经不在了，你爱慕的长公主也早已是他人之妇，你的友人呢？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现在回去送死！”
　　古钰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神色，眼中转着幽幽的光，如同被搅碎的过往。
　　千楚却是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我不想说这些话，我只是担心你，你当年在那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仍是那样下场，而今不问世事太久，若是又回到那地方，我不知道……古钰，听我一句，我们就在此地，纵使他日清贫也安乐，听听渔舟唱晚也总比枉死的好。”
　　古钰仍旧不说话，只看着他。
　　千楚挠着头发，竭力地想着说辞，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到底怎样才能让眼前人改变主意呢？可是从小到大，眼前这人似乎从来没有因他而改过主意。终于，他放弃了，道：“你要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准备。”
　　古钰这才道：“我此去京城，除了救助长公主，还要替你做两件事。”
　　“什么？”千楚有些懵。
　　“天命和诏书。”
　　“什么意思？”
　　古钰道：“你进青城后再难出来，纵使兵精粮足，也无出师之名。这两件东西便是你东出青城的法宝。此事我自有打算。而你那边拿下青城要紧。我现在便去见一见山雨，让他助你拿下青城。”
　　千楚眉头一皱，“可是这京城龙潭虎穴，你一人去，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青城一事来日方长。”
　　古钰的神色陡然肃穆，“你就在这里，好好巩固势力，夺取青城，这是我为你谋划的第一步，也是你长久之计的根石。进入青城的时机稍纵即逝，你绝不可贻误时机而枉费我一片苦心。”
　　千楚仍然紧锁着眉，“那你呢？”
　　古钰叹气，“当年得众友庇护，得以苟活于世，若我仍然活得不明不白，将来有何颜面见泉下众人？我入京城尚且有人接应，你入青城却无他人相帮，山雨能给予的助力有限。担心我不如多担心你自己。”
　　“可是……”
　　古钰打断，“雪楼有才略，我走后，你想办法留住他为己用。还有，我再给你推荐一人，言夕，碧城人士，但现隐居在江城，此人善攻心计，舌灿莲花。你要想办法收入麾下。”
　　千楚仍是问那一句：“那你呢？”
　　古钰缓了一缓，想让山中的冷风再多吹一会儿千楚，让他更冷静些，“你不必担心，山雨会帮我。我们与他联盟，自然是共同进退，相互照应。你不信我，总该信他吧？”
　　千楚想起山雨兵不血刃夺取两城，确实对他的智计很是佩服，若有山雨照应，古钰至少能全身而退罢。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又脱口而出：“可是……”
　　古钰的声音一提，“一同行动只会头尾难顾，我往东，你入西，可千万不要坏了大局。”
　　千楚一愣。
　　大局，古钰给他谋划的大局，每一步都是相当必要的吧。所以自己这般犹犹豫豫，只会坏了古钰设下的局。他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与古钰并驾齐驱，却为什么会这样畏缩不前呢？
　　他这时心神才坚决。
　　他以前爱赌，就是喜欢一掷千金后的爽快刺激。所以不妨再大赌一局，豪掷身家性命，赌一个江山社稷。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好罢，注意安全。”
　　古钰点头，旋即下山，要了好马，奔去见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