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妖师》赠品木糖醇

40、似此星辰非昨夜

　　“这是山雨大人要我交与你的信，这也是他的绝笔。他说他这一生皆是笑话，全天下都亏欠了他，而他只亏欠了你。”
　　行风说着话，双手呈上书信。
　　聿文取过信，仔细看过，然后扔入火盆中烧了，道：“你以后跟着我罢。”
　　行风忽然一跪，“山雨大人还有一句话，要我必须问你。他说，你可知道当年皇帝除镇南将军府是谁献的计策吗？”
　　聿文眉头一皱，“谁？”
　　“山雨大人说，所有沾着血的罪人，请你一个都不要放过。”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搜查皇宫时所得，上盖有传国玉玺。信中字字句句皆清清楚楚，津霁大人不要被祝缇骗了。”
　　聿文将信将疑，将信取过，“你……不是祝缇的人？”
　　行风道：“我只忠于山雨大人。”他顿了许久，又道，“是的，忠于他。”
　　他是山雨的贴身护卫，山雨到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他是祝缇派到山雨身边的，他本应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护卫，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一记在了心里，直到山雨的突然消逝，他忽地发现自己丢了三魂七魄，再聚起的时候多了恨。
　　他原本就是一个杀手，一次任务失败被所有人追杀，仓惶躲入落雁关的瘴子林时遇到了山雨。
　　山雨把他捡了回去，从此他便跟着山雨，跟着他出山，跟着他夺城，跟着他运筹帷幄。他看着山雨的一切，直到最近祝缇将他调离。而当他再次得到准许可以见山雨时，山雨已经在火中了。
　　若不是祝缇要逼死山雨，否则为什么要将他们分开？
　　更何况山雨给他交待的事，便是在瓦解祝缇的势力，他便认定是祝缇害死了山雨。
　　聿文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怨恨，他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行风是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人，他是祝缇训出来的护卫，专门用来看着山雨的。
　　他的眉头愈加紧皱，沉声问：“你仰慕他？”
　　行风的思绪忽然空了一瞬，他从来没想过他对山雨是什么感情，他只是想守着他，可当聿文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感到五雷轰顶。
　　仰慕又怎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雨受苦，又眼睁睁看着他跳进了火里。人的死亡他看多了，看着山雨的时候也只是不舍，可当他每一次每一次想起，内心的苦痛却愈加强烈，直至现在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他告诉他，他仰慕他，他在这世上会不会多一个念想？他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他猛地捂住胸口，歇斯底里地吼道：“拉住他啊！为什么没有拉住他啊！我在做什么！我怎么没有拉住他啊！”
　　好难受。
　　为什么要有感情？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为什么没有让时光倒流的方法？为什么没有随着他一起去了……
　　聿文便静静看着他，看着他伏在地上不能呼吸，看着他以头戗地泪水直淌。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等着他恢复。
　　行风的感情都是猛然间出现的，待他从痛苦里出去，他便抬头道：“杀了祝缇。”
　　聿文摇头，“我做不到。他死了，我就死了。”
　　行风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常年领兵在外，若是解药运送不及，便会误了兵事。所以你中的根本不是十日归，那解药就在他身上。”
　　聿文又问：“你怎么知道？”
　　行风道：“山雨说的。”
　　聿文没有回应他，而是当着他的面将密信拆了，仔细读着。他读信的时候始终看着行风，这信中的内容他也是将信将疑。
　　可当他看了几行后，执信的手猛地颤抖起来，皇帝要除掉镇南将军府，不止是为了分封博南藩镇，还是为了掩盖当年的另一桩皇家秘闻。
　　当年带兵上虞山的正是镇南将军，那么那一党要除掉将军府也是必然。

　　古钰担心聿文，便随着他领军南下，他自觉必须时时刻刻在聿文身边，以免他自取灭亡。
　　天气已逐渐深秋，落叶萧瑟，所到之处万物凋敝，万分凄凉。
　　此情此景最入愁肠，古钰竟不知该从何处开解聿文。
　　这一路上，烽烟已从人间升腾，百姓的谈资也变得风云叱咤。
　　成孝二十五年夏七月初七，延续了三百七十六年的元烎王朝终于覆灭，宗庙焚毁，朝堂瓦解。
　　首先入京的隐王谋士—山雨死于京城大火。隐王下落不明。
　　太子出逃，于延庆王处落脚，守孝而不登基。
　　不过短短半月间，洪荒已变。
　　各路诸侯纷纷起兵。为争夺出师之名，博南挟持流放夏城的皇子启，北溪扶持逃亡的康郡王，垣西则收留了宁王和益王，延庆王则以幼太子熙起事，趁机接掌京城。而真正的皇族之兵，只剩下东海王一支而已。
　　古钰记得聿文说过谷风去了北疆拼命，但北疆却迟迟没有动静。因为京城的那一场大火，他曾一度以为山雨、谷风、津霁三人都是为了摧毁朝堂社稷而聚在一起，仔细想来，或许他们三人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又或许，山雨的死才催生了这个结局。

　　聿文命令大军拔营往南，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经过落雁关时，安营扎寨。
　　晚间，有人从关内来，要见津霁。
　　不一会儿便有人引他们进去。
　　他们畅通无阻地进了军营大帐，却发现营帐里头空无一人。正当他们发觉不对想要撤退时，军帐顿时被重重包围起来。聿文这才领着众将士进了营帐。
　　“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为首的男子见他一身铠甲，便心下不好。
　　聿文道：“是，我本来就不要命了，还要拉上你陪葬。”
　　那男子却并不慌张，道：“山雨想要脱离掌控，已经自取灭亡。你难道想步他后尘？”
　　“山雨是自取灭亡？”聿文说着发出一声冷笑，“他毁了你的大局，你果然如他所料般慌不择路地来见我。我不是山雨，身边的人都被你控制着。我所带着的兵，本来就是我的兵，你根本无法控制。只要你进了这军营，便是死路。”
　　男子这才露出了一些胆怯，“你要杀我，你也会死，你何必放着你自己的宏图大业不做，非和我拼个鱼死网破？要不是我在街边将你捡回，给你领兵的机会，赐予你如今的权势，你也不过一乱世飘摇命不由己的贱民。你不但不感激我，居然想着叛我杀我？”
　　聿文道：“我们忠心为国的时候，忠心却被皇权弃如敝屣。如今你要我忠心？我怎么敢？我本就是一贱民，换你一条命，值。“他说着吸口气，”好了，别多说了，把解药给我，否则你们这些人连根头发都别想出去。”
　　男子狠声道：“你死了，我可以扶持另一人顶替你的位置。”他的声音猛地一提，“谁愿意助我们出去，谁就是下一任将军。你们都听到了吧，没有我，哪有如今的津霁，只要我在，谁都可以成为下一个津霁！”
　　士兵不动，连表情都不曾动摇一分。男子便有些怕了。
　　聿文道：“我叛你，便是不愿意因为我一人的性命而威胁到全军的将士，不愿意因为我一人想苟活，而枉顾将士们的意愿。我们从死亡之地而来，难道看得上你所赐予的这区区的权势？你以为掌兵征战是在享受富贵？是我，带着这里的人，我的将士们，在刀头舔血！”
　　他手下的士兵均拔出刀来，齐齐指向了来人。震耳欲聋的兵器声许久还在不断徘徊作响。
　　男子终于是心虚，将解药扔出。
　　聿文服下，调息了一会儿，军医看过，这才放心。
　　男子口气已软，道：“是，当年下毒是我私心。今日你解了毒，但无碍于你我的情谊。我们二人联合，可横扫中原……”
　　聿文打断道：“滚出去。”
　　“你忘了我们起事时发的誓愿了吗？你我合作有何不妥的地方，你倒是告诉我！”
　　“正是还有些情义，所以留你一条命。再不走，你党毁我镇南王府的账我要好好同你清算。”
　　男子一怔，赶忙后退。
　　士兵留出了一道缺口，男子带着人低头仓皇离去。
　　聿文再道：“给我滚回你的落雁关，只要敢出来，就小心你的性命！”

　　此时的行风正躲在外头的林子里，看着那群人狼狈逃出军营。
　　津霁果然没有杀他，说到底，他是想给谷风一条活路。若是这家伙死了，谷风便也会毒发。津霁到底与一同征战的谷风更加惺惺相惜些。
　　可他并不关心谷风的死活。
　　他拔出刀，借着山势向那人奔去，誓要一举结果了他性命。
　　“你杀不了他。”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行风蓦地伏入草丛中回头看去，竟是古钰。
　　他怎么会在这儿？
　　古钰向他那处跑了几步，有些气喘吁吁的，“如果我判断没错，这群人应该擅长用毒，你一人杀过去根本近不了他身。”
　　“那又怎样？”行风道。
　　“不怎样，不过就是你死了，他还活着。”古钰的目光倏地凌厉起来，“要是杀他这么简单，山雨早动手了。”
　　行风看着他，将刀归了刀鞘，道：“你怎么在这里？”
　　古钰不答反问：“这人就是山雨背后的主子？”
　　“是。”
　　“叫什么名字？”
　　“祝缇。”
　　古钰冷笑道：“不如你借我的手来杀了这人吧？”
　　行风不明白。在他看来，祝缇舍不得杀古钰，甚至几次属意要山雨出手救他，所以古钰没有理由非要杀祝缇。
　　“你为什么要杀他？”
　　古钰道：“因为凭你杀不了他，而我则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东西，所以这是一个交易。”
　　“你想要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
　　古钰想，山雨带人进入京城后，一定将皇宫和贵族府邸都搜寻了一遍，但无论是隐王还是延庆王，都没有手持传国玉玺而称正宗，那么这玉玺便极有可能被山雨藏了起来。
　　玉玺确实在行风身上。
　　行风带着玉玺自然是没用的，如果能用它换条命的话，他不妨试一试。便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