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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凤凰凤凰 ...

  •   聿文赶来这一趟,便是为了让古钰提防山雨。
      古钰想了一想,便让千楚将这一月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隐王从简郡退军,简郡便向乐、康两郡求盟,以求共同出兵庐城。但乐郡因宝库被毁,财政正是困顿,官员纷纷出走。郡下十六座城皆脱离了乐郡王,不再上贡。穷奢极欲的郡王府顿时萧条,下人出逃,一月间便遭到三伙山贼洗劫。喜欢囤积财宝的乐郡王最终饿死街头。
      “饿死街头?”古钰疑惑。
      千楚肯定,“没错,饿死了。有什么不对吗?”
      “另外两郡呢?”
      千楚便继续说,康郡见乐郡四分五裂,更是不敢出兵,成日里封赏将士,希望用钱财收买人心。
      简郡见联盟无望,便独自出兵。结果遭到东海王伏击。
      说到东海王伏击简郡王,皇帝并没有怪罪,而是下旨斥责了一番。东海王之子武侯趁东海王不在,杀死自己兄弟,逼迫东海王传位于他。东海王这才退军。
      古钰一惊,叔侄内乱,皇族自相残杀,这是相当了不得的事,这皇帝居然只斥责一番。为保熙王即位,他该平息宗亲争斗,若知道无法避免内斗,就该早早废除幼太子,另立年长者。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再一想,行云出事,晓天立刻赶来,说明她就在庐城附近。明月郡主出京城,便说明熙王也已经出京城,并被延庆王接走。
      古钰心下一沉,如此看来,皇帝已然驾崩,之所以收不到风声,只能说明那假皇帝还在混淆视线,而长公主密不发丧。看来,他得催促隐王早日进入京城,让延庆王与他好好争斗一番。
      而他这边,掣肘山雨势在必行。
      既然山雨对他的敌意由来已久,那么他必须要好好找出这个源头。
      古钰问千楚:“我曾说过山雨夺宣城所用计策太过于狠毒,需要好好调查一番,不知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千楚道:“城主治城许多年,岂有不得罪人的道理?我着手查了一些,卷宗之多,令人咋舌。那宣城城主原本就不是什么厚德之人,再加上山雨身世成谜,我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古钰道:“拣骇人听闻的说。”
      千楚道:“这城主无德有三,第一件,宣城城主谋杀兄长夺得城主之位;第二件,为保留城主之位,他贿赂各层官员,包括抢夺良家女子,进献京中贵族;第三件,为搜刮城中钱财,他在宣城扶持商户产业,并对原本的从业者严厉打压。”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宣城虽出了雪楼这样的人物,但上头腐烂不堪,纵使该城占尽地利,也是回天乏术。”
      古钰想了一想,道:“这不行。山雨占了宣城之后,住在何处?”
      千楚这才想起来,“说来也怪,当时隐王的军队并没有驻扎在城主府,而是占了城中的一间百年药堂。那里的百姓说,这药堂与十四年前的一桩案子有关。”
      “十四年前?”古钰皱眉,“我也找人查过,十四年前,宣城确实出了一桩事,那时任佐辅的旧城主投平王所好,献了珍宝和娈宠与他,平王便支持他反叛,夺了城主之位。”
      千楚道:“你有所不知。当时城内有医士世家,妙手仁心,在宣城有口皆碑。那老城主的舅父也开医馆,想夺那家的百年药堂,便撺掇了几个乞丐去医士那里看病。没过几天,那几个乞丐就都死了。医士全家入狱,那家的小孩儿充了官奴,上京献给了平王,后再无音信。没多久,医士一家便死在牢狱中。此事为宣城流传多年,众人说起,都是大鸣不平。曾有抱不平的义士上京去找那可怜儿,回来说那孩子被平王折磨死了,过程太过于惨烈,使得那人再不愿提起此事。”
      古钰有些疑惑,“若是看到惨象,听闻到惨事,难道不该义愤填膺向众人诉说么?为何会噤口不言?”
      千楚道:“我曾叫人去打听,但吃了几次闭门羹,也只好作罢。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叫人再去拜访。”
      古钰便点了点头。

      回到江城,古钰书信于山雨,告诉他皇帝已崩,时机成熟,可以速速带隐王入京,早登大典。
      然后他再书信一封给长公主,劝她立刻离开京城自保。
      最后,他劝千楚书信一封给晓天,诉说相思之苦。
      千楚莫名万分,拒绝了他的提议。他道:“既然要归顺延庆王,便直说,何必扯上儿女私情?”
      古钰道:“你一直做你的仁义之事,可仁义能得这天下?”
      千楚有些恼了,“若是不仁不义,岂不是祸害这天下?你前日里看了宣城旧城主的所作所为,难道愿意看我步他的后尘?”
      古钰呼吸一滞。
      千楚继续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古钰,我并不想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午夜梦回,若你不能心安,我又何尝能心安理得?”
      古钰道:“可是心安并不能得天下。”
      千楚道:“若不能心安,要这天下何用?”
      古钰看着他,便道:“好,我们都冷静几日,想明白了便继续向前走,若不能,则分道扬镳。你回你的青城偏安一隅,我用我的不仁不义颠覆天下。”
      千楚便赶紧拉着他道:“古钰,你要这天下,到底是为了麟王的执念还是为了我?”
      古钰怔住了。
      千楚见他不说话,口气松了些,道:“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应找处地方好好休养一阵。最近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古钰挣开他,道:“既然庄主都发话了,在下这就去修养。”
      千楚道:“我给你拨些护卫。”
      古钰冷笑道:“你好好清清你护卫里头的奸细,省得暴露了我的所在。”
      千楚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古钰转过身,扶着拐杖出了门。
      屋子外头天气明朗,绿叶硕硕。古钰抬头望天,看到白日灼灼,身上却有些寒凉。他想,他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他太自负了,认为千楚总是无条件相信着他。但是他自己也不是全然了解千楚的,他甚至不明白,千楚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想法。
      是有谁……在引导他吗?
      古钰正想着,缓缓走至前厅,抬头见雪楼在里头等着。雪肌冰骨,古钰认识他许多年,他的容貌未曾有一点衰老。古钰甚至曾以为他是某处的山精妖怪。
      雪楼看见古钰,便到他身边,道:“许久不见,听说受了伤,可好些了?”
      古钰道:“都是些皮肉伤,歇几日就好。听说你请来一位治水大师,不知入住青城没有?可有什么为难的?他家人需要一同接来吗?”
      雪楼道:“一切都好。青城那边安排了专门的住处,那些有识之士多是住在那里。”
      古钰便问道:“最近庄主常与哪位饱学之士秉烛夜谈”
      雪楼想了想,“有城中最近来了位宣讲仁义的老学究,庄主忙里抽空,常常去探望他。”
      “可是真仁义?”
      雪楼愣了一瞬,道,“这位老学究有些倔,不怎么变通。秉持仁义即可,倒不用时时行仁义之事。有些事,非仁义可攻克。”
      古钰笑道:“不如试他一试,看看他是否是真仁义。”

      黑夜降临,星光惨淡,只有城楼上的火光指引着这座荡尽百年历史的古城。而如今城中也是一片阴暗,全城宵禁。
      行风在城头徘徊了一阵,只觉得驻兵寥寥。以他的本事,非常轻松地潜入了哨官邸,将人扼杀后丢入后院井中。他不知道这人是谁,这人是山雨命令他杀的,也是他今晚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一晚上连续暗杀三人,他有些累。
      他从西城墙偷偷溜下的时候,正看见城墙偏门打开,有马车从城中出来。而远处,有一点火光在接近此处,像是来接应这马车的。
      他有些疑惑,回去给山雨复命时也说了此事。山雨并没有多加思考,而是让他退下。
      行风看着他,觉得他最近憔悴了许多,便说:“大人,注意身体。”
      山雨看着他笑了笑,“嗯,最近事多,我会注意的。”
      行风点点头,便举步退出营帐。撩起帐子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最近的山雨似乎有意和他疏远,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不懂。
      他从来也不懂山雨的心思。
      他这一出神,便与前来拜见山雨的将领撞了个满怀。那将领的衣服一抖,隐隐间透出一股味道。
      行风觉得有些印象,但一时想不起。
      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将伤口处理了,然后抬头看见了营帐一侧挂着的号角。这是朝塞与北溪一战中用来误导氐族的号角,是山雨递给他的,他便收了起来,一直挂在营帐里。看着这东西,他才忽然想起那味道是来自祭族的巫师。
      那巫师帐子里常年熏着奇异的烟,味道浓厚极了。所以这人就算换了衣裳,还是透出了那股味道。
      为什么山雨要在这个时候会见祭族的巫师?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他看见祭族的人似乎在采买什么药物,他打探了一番,是卉嶙瘴,可与白附子作用产生剧毒。他迅速报了山雨,但山雨并不以为意。
      难道祭族的行为是山雨指使的?
      他不明白。
      这时,有人入了他的营帐。他一看,是那边的使者,便起身行礼。
      来人道:“命令,要你速去一百里外的阳城。”
      行风道:“待我回禀山雨大人便去。”
      “不用,”那人道,“一刻也不得耽误。”
      行风有些为难,但还是照做了。他牵出自己的马,回头又看了一眼山雨营帐的方向,有些奇怪的情绪浮现在他胸口。他是一个杀手,自小就是一个杀手,不该有什么感情,所以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些情绪是什么东西。
      他终于还是回过头,驾马离开。
      到阳城的路不好走,他向山雨复命的时候天才刚亮,但到阳城时,天已经黑了。
      他找到记号,来到了命令所指的地方。是在一个衙门里,再进去,便是刑讯室。
      他再熟悉不过了。
      每一个被放弃的杀手都要到刑讯室走一趟的,要是在刑讯之前就死了,那是件幸运的事。
      他又被人放弃了吗?
      他站在那里,也不跪。
      座上的那人问他:“这几日,山雨可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若你一五一十招来,便可免除这皮肉之苦,自然,也可从这里全身而退。”
      行风道:“没有。”
      那人也不急,“行风,你可是祝缇大人派去山雨那处的人,你的职责便是盯紧着山雨。你好好想想,山雨是不是做了什么可疑的事?不要辜负了祝缇大人对你的期待。”
      行风摇头,“我时时跟着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你别忘了,山雨只是祝缇大人的一颗棋子。你替山雨隐瞒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我并没有隐瞒。”行风说完,斜眼间便看见一把正烧着的烙铁。他猛地抢过,烫入自己的胸口。
      座上人被他的举动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滋滋的响声,焦肉的气息在刑讯室里弥漫,行风咬着牙道:“山雨确实没有可疑的举动。”
      那人顿时怂了,“你先等着,我去请示。”说完,急匆匆跑了出去。
      行风将烙铁从皮肉里撕下,掷于地上,忽然感到一阵满足。
      他来不及想明白这满足的来源,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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