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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明月隐高树 ...

  •   古钰看他脸色不好,一算时间,若行风在他手上,这刑讯时间便太短了,也便是说,行风已成功逃脱,所以平王急急忙忙来确认古钰是否还在。

      行风已走,古钰便放了些心。

      平王见古钰还在,心中一定,道:“你那个护卫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古钰笑道:“他不过是我从镖局雇来的护卫,他能知道些什么,不如王爷说来我听听。”

      行风不顾古钰安危独自脱身,平王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他笑了笑,招手外头的侍卫,“带上来。”

      几个侍卫便压着一个少年人入了屋内。

      那少年大约十四五岁模样,低着头,止不住地在打颤。

      平王道:“抬起头来。”

      那少年才敢抬头。古钰一看,这人长得清秀稚嫩,眼角眉梢竟有些熟悉。

      平王指着少年道:“这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特意从乐郡收来的。你看看,是不是长得特别像你?”

      古钰一听,手脚顿时冰凉。

      平王又一抬手,左右的侍卫便擒住那少年,将一截绳子勒在了他脖子上。

      少年不住求饶:“王爷饶命,小奴还有用处,今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王爷,王爷饶命啊……”他一边说,一边眼泪直往下掉。

      平王看着古钰,笑道:“正主都在这儿了,这个假的就不中用了。”

      一示意,少年颈上的绳子一紧,求饶声顿时就断了。

      古钰想起身,一下被平王按住。

      他道:“你第一次进京,那时我正在酒楼上吃酒,一眼就看见了你。我想此人若不能入我内幕,也必须在我府内。可惜你选了麟王,后来麟王死了,我还想招揽你,却赶上父皇要杀谋士,我也只好作罢。这次你入京,我势在必得。你既然说父皇看中我,你若诚心辅佐我,哪日我登上皇位,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古钰并没有听他说什么,而是直直看着那少年,就在他面前被活活勒死了。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平王见人死了,便叫人拖出去。又道:“你看看,我只要有了你,这些假的就都不要了。这就是我送你的大礼,你可喜欢?”

      古钰许久才缓过神来,说:“我已无意再争,况且现在身子大不如从前,病得厉害,若能找一处地方安安静静活下去,或许还能活上十年八年,若再卷入纷争,便得折了这条命。”

      平王看着他,不说话。

      古钰再道:“我当年九死一生,王爷也该知道。如若不信,就请御医来替我诊治一番,看看这身子骨是否如我所说。”

      平王便招来下人,“请府内医士。”

      不多时,医士便到了。

      医士抓过古钰的手,仔细把脉诊治。

      古钰便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也不抬头。

      诊毕,医士对平王说道:“回王爷,这位公子脉象虚浮,身有痼疾,需好好调理,否则恐怕寿数有限。”

      平王猛地站起,吼道:“滚,都滚。”

      屋内一干下人便统统退了出去。

      他走到古钰跟前,对他说:“既然命不久矣,就及时行乐吧。”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古钰的披风,将他反身压在椅榻上。

      古钰勉力挤出笑容,道:“我只是怕倒了王爷胃口。”

      平王冷哼一声,解开古钰腰带,将衣服扯下,便看见纵横的伤疤,陈旧的杖纹,还有新添的鞭痕,乍看之下竟有些狰狞。

      他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少年,而古钰是唯一一个长到这个岁数还能使他保有兴趣的人。他当年倾倒京城的风姿,摇扇翻袂的神采,让他一直想到现在。可如今人就在这里,他却没甚么喜悦。

      外头弦月锐利,风起云涌。枝桠拍打着窗台发出兵甲碰撞的响声。

      古钰闭着眼,脸色青白,纵使痛苦,也不讨饶一句。

      他愈是如此,平王就愈是不甘心。

      突然,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瓦片上,然后稀里嗦啰地一路滚下。

      平王一阵激灵。

      外头的侍卫报:“王爷,有只大鸟抓了片碎瓦下来。”

      平王猛地一捶,怒道:“什么东西都敢来坏本王的兴致!”

      他说完,忽然不动了,只紧紧盯着古钰。古钰眼睛闭着,额上全是冷汗,面色苍白。他的身体似乎真的很不好,瘦削的双肩,根根分明的肋骨,都显示着这人的身子长年累月地病着。

      平王这才意识到这人已不再年少了,也没了十年前的潇洒不羁和恃才傲物。

      他顿时觉得无趣,提起一脚将古钰踢开。

      “没用的东西,实在扫兴。”

      古钰扑在地上,赶紧将衣物整好,慢慢站起身,道:“王爷大可不必觉得在下无用,因为在下还有一计献给王爷。”

      平王眼皮也懒得抬,“怎么刚才不说?”

      古钰道:“我若是对王爷毫无用处,便有性命之忧。在下想保住这条小命,不得不说。本来这计不该如此早就献上,在下原本想给王爷一个惊喜。”

      平王这才有了些兴致,“说。”

      “这京城内,除了各王侯府有府兵外,主要有三军镇守,圣上亲自掌控的禁军,受兵部调遣的城防军,还有京畿府的巡卫军。禁军主要在宫城内,城防军在城围,而唯一能在城内自由来去且不受注意的便是巡卫军,如果平王能将巡卫军揽入门下,便是掌控了整座京城。”

      平王兴致大起,“继续。”

      “京畿府指挥使喜欢明哲保身。若将晋侯一案交给他去查,必然是不会有任何证据从他手上流出。这样的事他躲还来不及,绝对不会添油加醋,偏帮一方。所以晋侯谋反的证据一定会从宁王和益王那处来,王爷到时候驳了他们,得了圣上青睐,便要好好酬谢京畿府一番,那时候京畿府归顺也是水到渠成。”

      古钰说完,紧紧看着平王,若他中计,向京畿府示好,便是必死无疑。皇帝绝不会允许他想打压的皇子与京畿府厮混在一起。

      这一剂猛药下去,平王十分受用。他将古钰扶回了椅榻上,道:“你这人有用的很,本王是万万舍不得放手的。”说完,挑一把古钰的下巴,便转身走了。

      古钰久久坐在那里,身体僵直。忽然,他攥紧了拳头往桌上砸去。嘭地一声,桌上的烛台也是一跳。

      平王出了屋子,几步到别厅中,那里已有人在等候。

      来人献上药丸一颗,道:“王爷吩咐,要一颗毒药控制人心,若此人听话便无事,若不听话便毒发。小人思虑再三,决定献上此药。”

      平王便叫人收下药丸,道:“你家主子有些本事,什么时候让本王见一见?”

      来人恭敬道:“主子说了,若王爷问起他来,便让属下回答,王爷应是见过,草长莺飞里,霞染半山中。”

      平王听罢,若有所思,边琢磨着边走了。

      而此时远在江城的千楚得到山雨传信,带着一队人马首先进入了青城。

      楚庄庄主世袭安江侯,青城东边原本也是食邑,所以楚庄在青城也有些名声。千楚进城,守将认得他便开了门。

      千楚刚进了城,守将便忽然下城墙叫住了他,道:“庄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千楚便下马到他那处去。

      守将领着他进了城墙中的一扇暗门,而后问他:“隐王如何?”

      千楚一怔,山雨的信上说青城守卫有反叛之心,却没想到如此昭然,也正说明言夕前一段日子进入青城游说已卓有成效。他道:“隐王仁心,你看江宣二城,民心归顺,助他者皆有权势之利,只是,”他一顿,“一城之主恐怕不能保有其位。”

      守将皱眉,“如今庄主也归顺了隐王?”

      千楚点头,“江河之势。”

      守将又道:“若是青城易主,庄主可愿来主持大局?”

      千楚没有回答。

      他继续道:“我愿在庄主手下做事,唯庄主马首是瞻。”

      千楚神色凝重,问他:“城中真到了如此地步?”

      守将点头,“庄主可自行去查看。”

      千楚起身,“你所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我这就去好好看看。”

      千楚回到马上,看言夕站在守将身后,怕他遭到报复,吩咐道:“一队人马护送言夕,其余人跟我进城。”

      青城常年洪水泛滥,不久前又经过连日降雨,河水更是暴涨,冲毁了大半座城。千楚进城时,洪水刚退,地势低下的街市上还是湿的,杂物随地都是。

      一路上,无家可归的难民盘桓在街道上,四处游走,衣衫褴褛。没几步,便看见有人抢食。

      山雨信上说了这些状况,千楚便叫人带了米面来,一骑两袋,也不知是否够用。他停了马队,支起棚子,开始当街施粥,没多久灾民闻讯赶来,将粥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骧将青城几个镖局的人手全都雇来维持秩序,而千楚则亲自施粥。

      附近的几个百姓向他哭诉:“庄主,那粮仓里有粮食,满着呢,就是不赈灾。这天这么冷,街上天天死人,都是我们收拾,也不知道当兵的都死去哪儿了!”

      听到粮仓里有吃的,几个年轻人便激愤起来,喊道:“请庄主为我们做主,劝城主把粮仓开了!”

      千楚一时来了气,将铁勺子丢给旁人,道:“我这就去。”

      他便带着雪楼等人往城主府方向去。灾民们纷纷让出道来,伸手拜他们。

      千楚一行人穿过街道,来到城主府前,看到那里筑着工事,军队把守森严。

      原来当兵的都在这儿守着呢。

      千楚平下心,和气地对守兵道:“楚庄庄主求见青城城主。”

      士兵取过信物,便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将人引了进去。

      青城城主此时已收到消息,说楚庄庄主为开粮仓而来,便叫人准备了酒菜歌舞,请千楚一行人落座。

      千楚不肯坐,直言要开仓赈灾。那城主道:“你来一趟,只动动嘴皮子,我这可是要为青城做长久打算呐。听说楚庄财雄物丰,不如庄主给我青城救救急?”

      千楚想要发作,被雪楼按住了,这才坐了下来。雪楼道:“城主,如今青城内民不聊生,你却只调遣军人保护自己。草民粗鄙,不懂其中的奥妙,可否请城主指点一二?”

      城主笑道:“楚庄里也是有懂事的人。青城本来就缺粮,洪水冲垮一批,寒风冻死一批,这些人很快就会被人忘了。只要活着的人能吃饱,能过上好日子,谁还会记得那些路边的尸骨呢?让老天爷来决定生死,有什么不好呢?”

      雪楼恍然大悟,“原来城主是信天之人。”他的声音猛然间提高,道,“洪水泛滥,路有死骨,便是老天爷见你治下无道,怒而降祸!”

      千楚立即拍案道:“动手!”

      刀剑同时出鞘,齐齐向青城城主刺去。只一瞬功夫,青城城主已中剑倒下。随侍在一旁的守卫不曾想到城主会在宴席上被杀,救护不及。但在守卫长的指挥下,他们很快便向千楚等人围扑过去。

      几人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但守卫开始变多,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雪楼领着人挡住进攻,而千楚在他们的掩护下直往外冲。

      终于在大门关闭的前一刻,千楚一人逃出了城主府。就在同时,白骧带着愤怒的百姓正突破工事往府内冲。

      千楚喊道:“城主已死,随我开仓!”

      一句“城主已死”,守卫的士兵顿时没了抵抗的意志,一句“开仓”,直叫百姓红了眼。

      没多久,城主府破。

      千楚领人再杀进府内,见雪楼等人被围堵在墙角。守卫被百姓一冲散,他便赶紧去救他们。

      雪楼被人抹了脖子,可他感觉不到痛楚,只站着,任由鲜血流下。千楚看得触目惊心,急忙倒上满手止血药,捂住他的伤口,道:“你用手压着,不要乱动,我这就带你出去处理。”说完,他便一把抱起雪楼往外头跑。

      雪楼看着他,一脸不解。

      千楚将他带到外头,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下,然后将衬衣撕成布条,给雪楼包扎。

      雪楼脖子上的伤口很深,却已经止了血。千楚感到不可思议,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血尽而亡。但雪楼只是失血过多,闭着眼睛呼吸局促。

      千楚把他的衣襟再扯开了些,这时,有个东西掉落出来,是个挂在脖子上的岫玉狐面。

      他觉得有些熟悉。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

      千楚笨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

      雪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没甚气力,只摆了摆手,似在说,去罢。

      千楚赶紧叫了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骧带着百姓只能打入城主府,却还是突破不了训练有素的军队,没多久便节节败退。

      千楚带着雇佣的江湖人从侧面绕道,直捣粮仓所在。那兵力被前头的百姓吸引,使得千楚这边畅通无阻,很快便打到了粮仓前,打开仓门。

      这时,兵甲声音大起,那青城的守将打开城门,在言夕的引导下迎隐王的军队入城,开始迅速剿灭城主的部队。

      青城也要易主了。

      整齐的兵甲穿过青城,泛着凛凛的微光涌入城主府邸。

      那一刻,千楚忽然意识到,他成了山雨的一颗棋子,这一次,隐王的部队又是毫发无伤地拿下了青城。而他,亲手送上了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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