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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千鹿寺 ...

  •   刑房外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吹落着庭间枯叶,地上积着一层灰。

      “太子最好别耽误,有些事,晚了,就来不及了。”霍霜吞下一口茶,他不喜欢喝茶,苦得很。

      顾己肆抬头认真的看着罪状,霍霜也等着,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就敲敲桌子跺跺脚,清清嗓子拍拍手,又用鞭子在空中虚抽了两下,直到顾己肆终于把罪状看完了,霍霜抬头,“怎么着,画押?”

      “我画。”

      霍霜笑起来:“这就对了嘛。”

      顾己肆画了押,霍霜就将罪状折好揣进了怀里。

      他干脆地走到顾己肆身前,提起辣椒水桶顺着顾己肆的脸浇下去,顾己肆闭着眼,被呛了好几口,喉咙火辣辣的,嘴角的伤口顿时红肿起来,疼的令人抓狂,他咬着牙忍受着。

      霍霜用力抖了抖最后几滴,顺势将桶砸在顾己肆身上。

      他俯下身,揪着顾己肆衣领,咬牙说:“若是你没这么蠢,那陆氏皇帝五年前就不会顺利登基,我也不会离开我阿娘,你知道你把我害的有多惨吗?”

      “你这个废物,什么都守不住,现在连自己的女人也守不住。”霍霜像是故意给顾己肆捅刀子,邪笑着说:“你知道吗,我根本动不了你的女人,因为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

      顾己肆半睁着眼看着霍霜。

      霍霜大笑,“哈哈哈哈,真好笑啊,太子不是你,太子妃自然也不是你的。你啊,就该是个死人。”

      霍霜推开顾己肆,用桌上黑黢黢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出了刑房。

      顾己肆被狱卒拖着,往牢房最里走,下了个阶梯,来到地下,这里空气腥臭,黑的压抑,只有一只即灭的烛火被放在地上的破碗里,狱卒把顾己肆扔进唯一一间牢房,然后嫌弃的捏住鼻子,狱卒忍不住干呕起来,关了牢门转身跑出去。

      顾己肆躺在地上,渐渐失去知觉,朦胧中,瞧这那火光渐灭。

      穆幼青在东宫忐忑地睡了一觉,看来那“神仙大叔”是真的把她当儿媳妇了。

      这事她打算找太子说清楚。

      第二日一早,宫女为她精心梳洗,第一次被人这么手把手伺候着,非常不习惯。

      终于在小宫女喂她喝汤的时候,她抢过了汤匙,“这个就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穆幼青心想,我是太子妃,不是太残废。

      穆幼青喝了口汤,问小宫女说:“一般这个时候,太子他是不是还没起床?”

      小宫女摇了摇头说:“太子殿下起床没个准时,有时候天不亮就出宫门了,有时候能睡到午后。”

      太子不都应该作息规律吗?难道他是太过勤奋连夜工作?

      穆幼青又想到齐王陆宴,他也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看上去就不好惹......不是,看上去就特别有能力,她心里大为赞叹,看来“神仙大叔”的儿子们,各个都很强。

      穆幼青想一会儿先去瞧瞧太子醒了没,这想法刚冒出来,院里就匆匆跑来一人,在穆幼青房门前伸了个脑袋,“太子妃可起来了?”

      穆幼青回头一望,正是太子。

      她赶紧放下碗筷站起身,双手紧紧贴在衣裙两侧,“起来了起来了!”

      太子这才走进来,他痴痴望着穆幼青,呆愣了好一会儿,穆幼青不解,望了望宫女,又望向太子,“太子殿下,有事吗?”

      太子忽地温柔笑起来,“太子妃穿上这一身红裙,美的像天上的仙女儿!”

      穆幼青又在那个笑容里,瞧见了顾己肆的影子,她顿了顿,心里难过起来,面上的神色也没这么好。

      太子显得有些慌,他忙上前两步,说:“可是我说错话,惹太子妃不开心了?”

      穆幼青摆手,勉强挤出个笑,“不是的,那个,我还不是太子妃,殿下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叫穆幼青,”她说出这话就觉得有些尴尬,又立马自我缓解,问说:“嗯......太子吃过早饭了吗?一起?”

      “我吃过了!”太子说:“我想让你与我出宫一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给一个人画画像!”

      太子府的马车出了宫,一路往城门口走,这条路穆幼青没走过,她掀开车帘,一直望着熙攘的人群。

      京城果然不一样,与她做乞丐的沉水县相比,这里的人穿着华贵,俊秀不俗,那些公子小姐身后都有三五佣人跟着,言谈举止温雅有仪,人人面上带着笑,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

      穆幼青心里舒服了许多,她目光一移,看见远处高高耸立着一座塔,那塔真的很高,尤其是在城内闹市,就像一只筷子插在一堆盘子间,有些突兀。

      “那是什么塔?”

      太子朝穆幼青指的地方一看,说:“啊,那是留鹤楼,上面景色很好,太子妃若是想上去,改日挑个好天气,咱们上去放风筝。”

      留鹤楼?这就是顾己肆告诉过她的,京城最高的地方。

      “放风筝??”

      “对呀,在上面放风筝,风筝能飞到天宫!”

      穆幼青眨眨眼,回头瞧了瞧太子,想起神仙大叔说的“大儿子心思单纯”,穆幼青点了点头。

      马车没走多久忽地停了下来,太子问:“怎么了?”

      那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小阿野!你又偷偷去找林姑娘——”

      那人看见穆幼青,脸色一变,大为惊喜,“小阿野,你又有新欢了?这是哪个楼的姑娘?好生漂亮!”

      “她不是哪个楼的姑娘,她是父皇为我选的太子妃。”

      车外那人惊讶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他马上放下车帘,一转正经:“下官不知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驾到,有失礼仪,还望太子妃赎罪。”

      刚才不还喊着“小阿野”吗?

      “无妨无妨,”太子嬉闹般笑起来,“太子妃是和我一道的,是我的人,你且先上来吧,正好与我们去千鹿寺!”

      太子说了这句,车外那人才放下心来,他猴一样蹿进车里,手里还抱着个窄小的鸟笼。

      一上马车,他先有些腼腆地和穆幼青打了招呼,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得环在鸟笼上紧紧抱着。

      穆幼青低头望见鸟笼里是一只灰色的雏鸟,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一动不动。

      太子眼里冒光,惊喜问说:“阿洵,你从哪得的灰雀?”

      魏洵一下子来了兴致,将鸟展示给太子看:“我给你好不容易找来的,你不是最喜欢灰雀了吗,这只还是雏鸟,你拿回去慢慢养着,它可聪明了,认得路,以后能做一只信鸟!”

      太子十分喜欢,忙双手轻柔接过来,魏洵看着太子高兴,心里也乐,嘴上就无所顾忌,说起小道消息来,“诶,小阿野,你听说了吗,你二弟回来了。”

      “是啊,二弟这一趟听说好惊险,差点葬生火场!明日家宴,我一定要好好瞧瞧有没有哪烧坏了,他从小就不会与我们说这些,总是一个人扛着,正好,我还准备把太子妃介绍给二弟和三弟。”

      穆幼青心叫不好,这“二弟”不就是齐王陆宴吗,陆宴是认识她这,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不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二弟带回来了谁吗??”

      “谁啊?”

      穆幼青也望着魏洵,她心里实在担心顾己肆,无论别人说到谁,她都怕听到的是顾己肆,他现在可是楚凉最大的隐患。

      “江祁!”

      不是顾己肆。

      穆幼青松了口气,随即就听太子震惊道:“江祁??他怎会跟着二弟回来??”

      穆幼青见太子反应这么大,有些好奇,忍不住问说:“你们......认识江祁?”

      那魏洵立马睁大眼,“天下谁人不认识江祁??”

      穆幼青也傻了,“江祁名声这么大?”

      “太子妃,那可是凌城四子啊!踏月追风花子酌,芙蓉玉面陆清野,舌战金戈江知晚,万骨填疆赵归弈。天下无人不识!”魏洵说完,心里空捞捞的,他低垂眼眸,撅了噘嘴,“凌城四子真是风光,只可惜死了一个,我真想看四人齐聚,有这四人联手,咱还会惧怕那莫疆人吗!!”

      穆幼青全身忽地一阵酥麻,一股温热流淌全身,这些个名号她是听过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听过。

      “你说的不错!”太子逗着笼中的鸟雀,“如果我们四个真聚到一块,一定很好玩!”

      穆幼青转过头,“我们四个?”

      那两人齐齐望着穆幼青,魏洵呆呆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穆幼青,“太子妃不会还不知道,这芙蓉玉面,说的就是咱太子殿下吧?”

      “诶??”

      从穆幼青的反应魏洵确定了,他拍了拍陆清野的肩膀,问说:“小阿野,你的太子妃不会连你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吧??”

      陆清野抬头望向穆幼青,那份楚楚可怜的劲儿着实让人不忍心,陆清野不知道如何回答,尴尬笑了笑。

      穆幼青还需要陆清野帮她救顾己肆,现在不能丢了陆清野的面子,穆幼青立马说:“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哦?那太子妃说说,这芙蓉玉面,是个什么故事?”

      穆幼青咬了咬唇,这事哪难得倒她,她正要握住陆清野的手腕想读记忆,马车就停下来了。

      “殿下,千鹿寺到了。”

      三人下了马车,都被寒风吹得打哆嗦,千鹿寺在郊外,这里比城里还要冷上许多。

      陆清野还抱着手里的鸟笼,魏洵要帮他代劳被回绝了,他冻的直跺脚,嘴里嘶来嘶去,“小阿野,咱们到千鹿寺来做什么啊?”

      “来给一位故人画画像。”

      “画画像?什么故人在万金楼画不行吗,喝着小酒听着戏还有林姑娘陪,干嘛上这来找冻啊?”

      “万金楼人多,这里多清净啊,况且这千鹿寺的斋饭比万金楼的山珍还好吃呢。”

      魏洵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向陆清野。

      穆幼青本想问纸笔都有吗,一想寺院里应该不缺这些东西就没问。

      她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寺庙,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正前方是金灿灿的巍峨大殿,殿前放满了高矮错落的红烛,四周青烟袅袅,两个穿着粗麻衣衫的女子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团上,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再祈祷着什么,而后齐齐向着大殿扣头,一旁和尚抬手,响起三声僧磬。

      穆幼青看的出神,想起画像的事,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跟丢了。

      好在只有一个回廊,她顺着回廊拐了几拐,出现两条路,一条较为偏静,另一条偶有三两行人,她心想太子的朋友肯定不是普通人,要与太子见面,也不会选在寻常人都能去的地方,总会找个偏僻的小院什么的。

      但这条路位面也太偏了些。

      没走多久,就发现连路两旁的树种都变了,她喊不出来名字。

      而且这条路森冷得很,穆幼青加快脚步,忽地听见两声铃铛响,她扭头看见右边是个向上的台阶,稍作思考她转身两阶并一阶的向上走,又听见那铃铛声响,正想驻足细辨,忽地身侧树叶窸窣,一道影子闪过,穆幼青胆战心惊一望,瞧见了一只全身白毛的小鹿。

      那小鹿被人一瞧,害怕的往石阶上跑,铃铛又连续响了好几声。

      穆幼青跟了上去,她就这么追在小鹿身后,终于将那台阶跑完了,小鹿不知见了谁,发出了一声清脆叫声,那声音犹如鸟鸣。

      穆幼青跑的累,她叉腰俯身喘气,嘴里还念叨着:“小鹿啊,我又不会伤你,你干嘛这么怕我。”

      她缓过气来,再一抬头,见那小鹿正乖巧地靠着某人屈腿而卧,视线往上,一个身着净白长袍,宽摆大袖,腰见坠着个金铃的和尚正双手合十望着眼前的苍天大树。

      穆幼青睁大眼睛。

      这是一颗巨大樱树,满树开的都是粉瓣,那和尚对着樱树念着什么,穆幼青没敢开口打扰,许久过去了,穆幼青以为他要念到天黑,想转身走,那和尚微启的唇忽地停住了。

      紧接着四周狂风骤起,那樱树像是炸开似的泼洒了漫天红花,穆幼青仰望花雨惊叹连连,忍不住发出“哇”声。

      随后四周不知从来陆续走出各种花色的鹿,穆幼青呆呆望着十头,二十头,三十......越来越多的鹿以樱树为中心聚集。

      不,是以和尚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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