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我水里有人》锦小一

13、两个鬼魂（3）

　　“辞冬！”岳青山这次真气了，伸手就要去夺，但也担心西秋的剑气伤到纪辞冬，将西秋放到了身后。

　　纪辞冬拿着符，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还给你，而是我来的时候受了那棵老树所托，它要用它的力量救这个男人。”

　　岳青山这才注意到，在纪辞冬的手上，竟然拿着一截松枝。松枝上缚着一条祈愿带，红色的祈愿带上垂落下来，上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纪辞冬轻轻晃动松枝，看向站在一边的宋小雨：“这是你的东西，那棵老松树想知道你的打算，如果你还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它帮你救活他，让你们在一起。”

　　宋小雨看着纪辞冬一时间有些出神，如此俊美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之前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些明星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异常肤浅。

　　“怎么样？”纪辞冬轻声询问，“你还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吗？”

　　宋小雨看了看于鑫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里虽然没有了之前的快意，但是却也没有了原先的爱意。她还恨他，但是这种恨已经不值得她再去做任何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了。

　　宋小雨低声回答：“不想。”

　　纪辞冬第一次对岳青山以外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笑容儒雅，如同古代时候的儒家门生，谦逊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宋小雨不免有些心神摇曳。

　　“辞冬！”岳青山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时间不等人，再不做点什么，于鑫就真要成为水鬼了，而这种心怀怨恨的水鬼一旦成行，将来也是祸害一方，对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处。

　　纪辞冬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宋小雨的身上：“我来这里的时候，那棵老松树告诉我，让我帮助你，你与它的大道休戚相关，所以它愿意帮助你斩断这段因果。所以我想问的是，你以后是否愿意与它一起修行。”

　　宋小雨自然不知道修行是什么，但是那棵老树愿意在她弥留之际，出手助她，最后更是愿意在她成为鬼魂之后，还给她灵力，免受世间罡风吹拂，恩情自然是要还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我……我想，应该没有比我死前更痛苦的事了。”

　　纪辞冬听了她的话，忽然轻声道：“只是，修行之路也是漫漫，大道难行，希望你们有日能以己证道。”

　　他说着，将松枝指向于鑫。

　　于鑫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看向纪辞冬，又看向宋小雨：“你说什么！说什么！想撇了我修行正道？别开玩笑了！”

　　纪辞冬挑挑眉：“怎么，让你还阳，你还不高兴了？”

　　于鑫的眼珠一转：“你们这么好心让我还阳？打的什么主意？”他看看纪辞冬，又看看宋小雨，最后看了看岳青山，他哈哈一笑，面容狰狞，“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不活过来，不仅这个女人倒霉，还有别的东西被她拖累？哈哈哈！”他恶狠狠地看向宋小雨，“当初何必杀我！”

　　他的脸扭曲如同恶鬼，宋小雨被他疯癫的样子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纪辞冬拎着松枝，站到于鑫面前：“古人有云，言而无信,何以为言;人若无信,何以为人？”他微微一笑，大袖一挥，松枝直刺男人额头，直直刺入大半根。

　　于鑫眼睛赤红，哀嚎不止，只是一边哀嚎一边喊道：“我一还阳就会报复岳青山，人类世界里还是有钱好！一个穷学生，我多的是办法！我还会去找那棵老树，雇人把那棵树连根挖起！想什么修行，想什么大道，我直接把那树劈了当柴烧！”

　　他的眼神疯癫，疯狂挣扎，好像整个人完全疯了。

　　岳青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初见时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于经理表面下是这么一个自私狭隘，偏执疯狂的灵魂。如果让他还阳了，这种事情，他还真的做的出来。如果他真的挖断了那棵树，不但松树的大道断绝，那条极其稀有的灵脉也会灵气弥散，不复存在，对这里的山水运势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是如果不让他还阳，宋小雨就要背上杀人的罪孽，依旧与这个男人因果纠缠，在憎恨中无法脱离，永生永世遭受此苦，没有出头之日。

　　怎么办好呢？岳青山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松枝下的于鑫慢慢地消失，那条红色的祈愿带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最后竟然松开掉落下来，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

　　宋小雨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她捂住脸开始痛苦：“我已经……我已经不能再牵连别人了，不……不能让于鑫复活，我情愿不要修行，我……我愿意与他生生世世纠缠不清，不死不休！”

　　女人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向众人，眼神却充满了坚毅。

　　纪辞冬拎着松枝走到女人的面前，将松枝递给她，柔声道：“宋小雨，何必为这样的人自毁前程？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他顿了顿道，“好好修行，将来争取证道后反哺这片土地。等你见过修行高处的风景，就放下这点爱恨吧。”

　　女人抬头看向纪辞冬，这个男人大袖宽广，无风自摇，如古时儒家君子，如海上皎皎明月，她忽然想起读书的时候，学到的一句话——神祇在上，仰之弥高。

　　于鑫缓缓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

　　浴缸里放满了水，房间的落地玻璃窗还破了，他坐在地板上，浑身湿透，夜风吹拂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狐疑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是于鑫先生吗？我们是警察，我们在您的民宿附近发现一具女性尸体，经过辨认是您的员工宋小雨，在她的尸身上发现您的指纹，务必请您接受调查……”

　　电话被他猛地挂断。

　　被发现了吗，他转头看向被砸破的落地窗。

　　黑夜中的漓津渡的河水慢慢流淌。

　　此刻，岳青山带着纪辞冬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待到房门一关，岳青山便扔下纪辞冬跑去洗澡，顺便带了一张阳气符进浴室。

　　脱掉衣服以后，打开热水，岳青山终于喟叹了一声。在阴河里呆过以后，本来应该马上洗澡洗去河水的阴气，但是后来事情发生的太多，他道现在才洗上澡。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遇上热水，才发现自己整个身体正冷的发麻，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种不知不觉的阴气侵袭，时间长的话甚至会对灵魂也造成伤害。

　　岳青山冲了一会儿热水，抖开阳气符，明亮的符纸悬在半空中，犹如一盏明灯，即使水冲下来，一点也不会沾湿它。阳气符将岳青山身上的阴气尽数驱走，岳青山身上一松，才觉得身体真正地暖和起来。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看到纪辞冬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似乎在看黑暗中缓缓流动着的河水。今晚没有月亮，岳青山觉得可惜极了，他小的时候就见过，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上，那副美丽的景色，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这是他所见过的绝美景色，没有之一。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纪辞冬银色的长发，他轻轻地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啊，”纪辞冬没有回头，却也任他摸着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岳青山小时候就很喜欢玩他的头发。

　　那时候的岳青山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的乖巧与孤僻让人心疼。纪辞冬总是在水里看着他，那么年幼的一个孩子学着村里别的大孩子在夏天的水里捕鱼，好几次都差点掉到水里，背着那么大的箩筐去险山上采药，看着他在空无一人的河边哭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进水里。

　　在岳青山九岁的冬天，纪辞冬看他实在是熬不过去了，他走进了他们的村子，走进了岳青山的家。岳青山的父母在他九岁的春天亡故了，他的父母本来就是外面搬来的，又与村里人走的不近，现在村里人自己都过的紧巴巴的，这个孩子自然就没有人管了。

　　九岁的冬天，比往年的冬天还要冷，既不能去抓鱼，也不能上山采药，岳青山以为自己会随父母而去的时候，有个人推开了他家堪堪挡住外面冷风的门。他一袭白衣，头发也是浅浅的银色，就像外面寒冷冬日的一角进入了他的家，可是之后他才知道，是温柔的月色，照进了他的世界。

　　岳青山将头轻轻抵在纪辞冬的肩膀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纪辞冬的身体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柔和的嗓音响起：“我可是一直在村前的那条河里，等着你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因为声音而微微震动，岳青山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的夜晚，也是这样靠在纪辞冬的肩膀上，听着他讲述很早以前的故事入睡的。

　　“……骗人，”岳青山低声说着，但是声音很小，觉得纪辞冬应该没有听到才对。

　　纪辞冬转过身。

　　岳青山嘀咕着抬起头，吻上纪辞冬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