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知者不言(一) ...
-
人戏团星覆灭后,相应的高科技隐藏和屏蔽手段也被彻底摧毁,几人的神经机终于恢复正常,得益于仙人掌的帮助,003也顺利取得了飞船的位置,众人没耗多少时间,就回到了飞船上。
仙人掌见到吴欲知,开心的直冒泡泡,一时间飞船内像是浴池,五彩缤纷,雾气缭绕。
“飞船不是坏了吗?”阿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怎么还能定位?”
吴欲知抱着仙人掌,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不是我们003老师,足智多谋嘛~”
003对他的打趣已经见怪不怪,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飞船想。吴欲知自觉没趣,冲他做了个鬼脸,“这小仙人掌不是有能把记忆传送给别人的功能吗,003就想到,它也一定有从别处获取记忆的能力,所以就以身试法,把他们SE星人的命门插进了它的刺中,然后不知道给它灌输了什么思想,让它接收检修飞船的记忆。”
“哦,难怪呢!”阿水一骨碌爬起,回忆道:“我们牢房离开的时候,它也跟在后面,我一直以为它是被那帮畜生带回去了,没想到竟然是来帮我们的。但是,囚室机关重重,它小小一个,智商还不高,是怎么成功越狱的啊?”
吴欲知把仙人掌翻了个面,与它相对,上上下下地打量它半晌,“谁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大智若愚呢?”他的声音太轻,仿佛梦呓,又如叹息,阿水朦朦胧胧听得不真切,歪头望着他,但他没有再回答。
003修复飞船完毕,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幽幽说道:“其实我对此也七上八下,有太多可能发生的意外了,比如······”
正说着,朴若谷和不有端了几大盆吃的来,“别说废话了,赶紧吃饭吧。”
阿水大声欢呼,双腿一蹬,窜到不有怀里,抱着他的脸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闹得不有哀叹连连,又不敢用力制止。
吴欲知见不有憋屈的脸皱成了猕猴桃,笑得前仰后合,直在地上打滚,朴若谷走来,冲他伸出一只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桌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盈盈笑着。
吴欲知心照不宣,他放下仙人掌,把自己的手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他掌心,温热袭来,他忽然觉得全身如沐春光,洋洋暖暖。
那一碗面清汤寡水,没有鸡蛋没有青菜,甚至味道都淡的可怜,但吴欲知却吃得热泪盈眶,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面。
“我们再整修一晚,明天出发去原星。”003虽然什么也不吃,但是依然陪他们在桌上坐着,等着几人酒足饭饱,大感餍足后说道。
阿水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嗝,“为什么不立刻出发?万一阿魅星军队来怎么办?”
“对啊,”不有神色凝重,点头附和道:“以阿魅星穷兵黩武,锱铢必较的风格,必然会追究到底吧。”
003冷笑一声,他张开手,从4878.01星取得的地图自动飞至他掌心,他张开地图,说道:“首先,不贸然离开是因为飞船需要做伪装,顶着SE星名号太招摇撞市;其次,阿魅星不会来,这里已然是一颗废星,宇宙内的星球千千万万,他们不必大费周章,特此调查;最后,我可以飞入太空,选一处僻静角落,进行伪装工作,但我们去原星必经过人戏团星,因此何必多此一举。”
原因条缕清晰,众人哑口无言,阿水面露难色,仍旧有所担忧,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争辩,几人僵在餐桌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扫而空,气氛反降至冰点。
“你说呢,阿谷?”003微蹙起眉头,眼神晦暗,他并非有意扫兴,但本性毕竟难移,偶尔冥顽不灵,僵持不化,因此病急乱投医,企图让朴若谷给自己站台。
朴若谷心头一跳,几人不约而同的把灼灼目光投向他,吴欲知看出他的难处,正欲开口打圆场,却被他按下,“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狡兔三窟的阿魅星,为自己的星球和族人报仇,一切围绕行动方针的争论,皆出自不同背影下的个人,对这一目的做出的个人最优判断,无对错之分,更无好坏之别。”
他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水杯和一块奇形怪状的植物便分别置于每个人面前,他继续道:“阿水和不有的担心并无道理,一切应该小心为上,毕竟敌人是诡计多端的阿魅星,而不是狗仗人势的人戏团星人。而003的分析也逻辑严谨,无懈可击,人戏团星应该早就沦为阿魅星的弃子了,原点有几下几点:1、人戏团星无资源可掠夺,无人口可奴役,尽管表演可作为阿魅星的收支来源,却绝非它的支柱;2、人戏团星无阿魅星驻军;3、人戏团星最初的表演者可批量生产,但往后竟需要星际掮客买入人口才来维持,这证明其技术和生产力的下降,而阿魅星竟没有给予帮助;4、最重要的一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人戏团星高层逃跑时,乘坐的飞船型号。”
“啊!”不有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桌子,“是阿魅星淘汰的飞船!”
“对,”朴若谷点头道:“这种型号在各星球间已经流通多年,只有少数几个科技不发达的星球还使用至今,如果人戏团星和阿魅星联系甚密,不至于寒酸至此。”
003默默吐了一口气,他向后一靠,神情放松,吴欲知扫了他一眼,却微拧眉头,顶灯的光罩住他的眼睛,使他的眼神像隐藏在山洞中的黑猫一般。朴若谷察觉到他周围空气细小的波动,心神一乱,匆匆结束道:“所以我的建议是,留在人戏团星整修一晚,明天出发,但将自动防御系统调整至最大范围,轮班值守。”
阿水和不有心悦诚服,再难辩驳,朴若谷等了一会,见再无人提出异议,说道:“003,伪装飞船需要多久?我们要定一个明天必须出发的时间节点,然后以此分配值守。”
003点了点神经机,“各星球计时方式大相径庭,所以依据不同的标准,我把所需时间发到了神经机上,你们自行查看。”
“26h,”吴欲知喃喃说道,他指节扣着桌面嗒嗒作响,几人一时无话,室内好像只剩下他报时器一样的叩击声,他一一扫过众人,忽然说道:“我们得推举个队长。”
他收回手,抱起了臂膀,“不然总不能凡事商量着来吧?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眼神直白热辣的射向对面的003,“你们高级星球,做事凭心情吗?还有不有和阿水,”他侧了个身,手撑在桌子上,“你们古老的种族战斗时,也没有指挥官吗?”
他最后看向朴若谷,黑白分明的眼中,眼波把光挽留,铸成一座小岛,光洁齐整,一览无余,“我不知道你来自哪个星,但你们星球,难道都各司其职吗?”
朴若谷仿佛掉进了那岛中,泥足深陷,他愣愣地看着他,心事波涛汹涌的闹腾着,似乎下一秒就能脱口而出,他额角渐渐冒起冷汗,在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对峙中,他负隅顽抗,却知道自己早已溃败。
“我推举你做队长。”末了,他抽回目光,像是走在阳光下的人步步倒退回阴影中,“你虽然偶尔冲动易怒,但有勇有谋,冷静自持,乐观开朗,是队长的不二人选。”
吴欲知眼神一暗,又重新抱起臂膀,靠到了椅背上,他仰面望天,斜眼瞧着朴若谷,“我本来就是被迫加入的,可负担不起你们这么多人的命。”
不有和阿水面面相觑,上一秒两个人好像还如胶似漆的,怎么下一秒就夹枪带棒了,二人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003,哪知003更是冷若冰霜,嘴唇堪比两片尖刀,寒岑岑的,他回望二人之时,却倒把他俩唬了一跳,“我同意阿谷的提议,你们两个呢?”
阿水和不有见两个主心骨都拿定了主意,也乐得清闲,遂无所谓的点点头,几人分配了各自值守的时间段后,作鸟兽散,回房休息。
第一个时段由阿水值守,系统预估此时段的安全性高达90%,因此众人商议让注意力容易分散的她站第一班岗。盯着屏幕看了半晌,阿水百无聊赖,她翘起小腿,修剪着腿上支楞巴翘的毛发,飞船内除了003设置的自动伪装系统运行的声音外别无其他,时间才过去三分之一,阿水就已经困得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忽然,楼上好像响起了微弱的脚步声,但声音若即若离,浅尝辄止,阿水凝神听了半秒,见毫无异状,便揉揉眼睛又歪在一旁。靠在墙角上的仙人掌却猛然站起,它感受到了自楼上传来的微弱的能量波动,是一种能屏蔽心神和声音的力量。
不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他的孩子们像是碎掉的瓷器娃娃,一块一块的躺在尸山血海中,默默垂泪,他拼了命的去捡,手被割得鲜血淋漓,却怎么也捡不起来,他放声痛哭,直到哭声把自己吵醒。
醒来的瞬间,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了房间内能量场的变化,他定了定神,擦掉眼泪,大摇大摆的打开门,果然看见003蹲在门口,一副守候多时的样子。
他毫不意外,闪身让他进入,“你知道我要来?”没等门关上,003便直奔主题。
不有坐回床上,用粗粝的手指抚摸着床头孩子们的影像图片,“我知道你早晚要来。”
003哦了一声,并未做评,他贴墙而立,手掌置于胸前,不有目不斜视,却笑道:“你怎么这么紧张?我们是伙伴,又不是敌人。”
“是不是伙伴,还有待商榷。”
“哦?”他挑了下眉,似乎听到了笑话似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牵扯,他微一用力,孩子的影像图片便碎了,和梦中孩子碎掉的面庞如出一辙,“你还是这么直白,容易被人利用。”
003目光一凛,周身能量场泛起了微弱的涟漪,不有把指头插进碎片中,鲜血顷刻涌出,把孩子扭曲的面庞染红,“我只是给你个建议,不用这么敏感多疑。”
003冷笑道:“我就是因为不敏感,才对你们付出了情感。”
不有叹了口气,他抽回手,看着鲜血滚珠似的砸向地面,碎成一朵朵花,那花很快黯淡,一如生命短暂,他像是梦呓一般说道:“我和阿谷的相识相知,确实如假包换,但是我确实也真的不知道他的底细,我只知道他在地球生活过,其余的,一无所知。”
血凝固在他伤口处,疤疤癞癞的,丑陋如□□的背,不有曲起手指,鲜血重又渗出,“他神秘的像是一阵风,不知从何处来,我相信找到阿魅星,也不是他的最终归宿。”
003他放下手臂,走到落地窗前,“我本来,很信任你们的。”
“我知道,”
“可是,”他垂下头,脊背却倔强的僵挺着,像是被虫蛀空的树干似的,徒有外表,“在人戏团星上,他的变现有些异常。”
“比如呢?”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003忽然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朝他走来,光被他挡在身后,他好像是一团雾,“在紧要关头,他暴露了对那个星球的过分了解,你行万里路,我读万部书,可为什么我们对人戏团星的本土生物一概不知?”
不有垂下头,地上鲜血凝成的花连绵成片,触目惊心,刺得他眼球发酸,这酸一路泛到心底,咕嘟咕嘟的蒸出汽,“你嫉妒他懂得比你多?”
“什么?”003震惊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哑然失笑,“哈哈哈哈哈,你疯了吗?我SE星人虽然自视甚高,但也是有骨气的,比我厉害的人,我努力超越就是了,干嘛做出当面恭维背后贬低的小人那套?于我又有何益?”
他哑着嗓子,像是寒冬腊月枝头上的老鸦,在一片萧索中凄惨地叫着,不有耿着脖子,和僵硬的脊背连成了一条海岸线,座化成了一处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