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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李拾月不确定自己上前,会不会打扰到夏挚,有可能这是他想要独处的时刻。

      但他的背影实在太过孤单,像是与周围的世界独立出来,让人想要把他拉回这人间烟火里。

      犹豫了一会儿。

      李拾月想,只要夏挚表现出一点点不耐烦,她就马上离开。

      她伸手将T恤下摆的皱褶抹平,看上去熨帖一些,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

      李拾月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见到夏挚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些惊讶:“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夏挚闻声抬头,带着点儿茫然。

      李拾月第一次见到夏挚流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眼神,他平常总是客气又疏离,很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夏挚抬头看着她,怔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好。”

      李拾月直觉他的状态不太对。

      “这里的景色挺好的。”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才把话题引到夏挚身上,“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

      李拾月在夏挚身旁不远的地方坐下,夏挚没有主动说什么,却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可她还要保持着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拾月觑了觑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的心情不太好吗?”

      “没有。”夏挚很浅地笑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回到了平时的那个模样。但这个否认,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李拾月看着他,夏挚也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大约两三秒钟的时间,夏挚先一步把视线移开了。

      李拾月忽然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就三分钟。”

      夏挚还未开口说什么,李拾月像是怕他出声拒绝一般,站起身就往外跑。跑出去了一段距离,遥遥回头,确认他还在原地。

      夏挚没有仔细去算时间是否超过了三分钟,过了一会儿,李拾月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

      李拾月的气都还没喘匀,先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是长富的袋装可可牛奶。

      冰凉的触感隔着包装贴在掌心,夏挚垂眸看着熟悉的外包装,似乎与记忆里很多年前的别无二致。

      李拾月将牛奶袋子的一角,咬开一个豁口,“我小的时候,基本上身边的小朋友家里都会订这个每日鲜奶,但是我家没有,我妈她觉得像这样带口味的奶,就和饮料一样是垃圾食品。”

      “很荒谬对不对,可她到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李拾月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耸了耸肩,“我一直很喜欢喝,每次烦的时候喝点甜的东西,好像心情会好很多。你要不要试试看?”

      夏挚安静的听着她说话,两人之间只隔着半臂的距离,夏挚轻易能看见她眼底的真诚。

      夏挚忽地低头,把可可牛奶送到嘴边,像李拾月那样把包装的一个角给咬开。

      可可奶甜丝丝的味道,弥散在舌尖上。

      夏挚并不能确定,可可牛奶有没有调节心情的作用,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难过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夕阳的余晖逐渐散去,行道两旁和凉亭里的灯在一个时刻一同亮起,夏挚下意识地转头,看见了李拾月那双在暮色四合里尤为明亮的眼睛。

      两人都愣了一下。

      李拾月仍拿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边是只剩下一支黑色外壳的晨光水笔。

      夏挚问她,“你下来买笔吗?”

      “作业写得有点烦,我找个借口溜下来透透气……”李拾月说着,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出门前和陈宜兰说的话。

      她只说下来买支笔,但眼下已经过去起码半个小时,以陈宜兰的性格,大概又要少不了一顿说教。

      李拾月“呀”了一声,忽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出来好一会儿了,得先回去了。”

      夏挚却跟着她一块儿站起来,“一起回去吧。”

      从凉亭到两人所在的单元楼,只需要一两分钟的路程,等待电梯上行的时间里,李拾月的心里打着鼓。

      不知道她妈等一下会不会暴跳如雷……

      电梯门打开,两人在门前分开,李拾月轻声和他说了“拜拜”。

      “今天谢谢你”,夏挚朝她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包装,“再见。”

      他说的是“再见”。

      李拾月因为这两个字,而感觉到一种惊喜。

      李拾月想,如果她用此刻的细心去解读语文试卷的阅读理解,分数起码还能再往上加好几分。

      可李拾月的欣喜并未能持续多久,她没有带钥匙,只能敲门。

      陈宜兰从里打开门,劈头盖脸地质问她的去向,“你跑哪里玩去了,下楼买个水笔要买这么半天?”

      李拾月瞬间尴尬地僵直了脊背。

      仅仅几步的距离而已,夏挚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拾月想从陈宜兰的身侧挤进门内,总好过当着夏挚的面挨骂。

      忽然,身后的人开口说道,“阿姨,刚才我和拾月在楼下遇到,她问了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些时间。”

      李拾月从未想过夏挚会替她解释,更没有想过夏挚会帮着她撒谎。

      陈宜兰瞬间雷暴转晴,笑着和夏挚说道:“是真的呀?那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夏挚站在门前,朝着李拾月笑笑。

      风从房间里吹进楼梯间里,穿过两人的身侧。

      “咚”的一下,李拾月整颗心脏好像掉进了可可牛奶里。

      -

      从那天之后,李拾月和夏挚之间好像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了,不再是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李拾月偶尔会带着她的作业去找夏挚。

      不像她最开始想象的那样,夏挚并不是用“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来敷衍陈宜兰,而是切切实实地给她讲解题目,整理题型和知识点。

      起初,李拾月还只是为了能够逃开陈宜兰的说教,带着试卷去找夏挚,一知半解地听他讲题目。

      李拾月认识卷子上的每个字,但连在一起就让人失去阅读兴趣。为了不让夏挚觉得,她在不带脑子的问题目,所以才耐着性子看完题目,再转而问夏挚。

      但在某天李拾月写题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她看到题目的第一反应,居然不再是直接上手去数字数点兵点将了。

      她竟然能够联想到一些夏挚曾经说过的公式,一些她没有刻意去记的“思路”也在这时候自己冒了出来。

      李拾月尝试按照脑海里的这些东西,联系着题目写下解题过程,将结果对应的选项填在括号里。

      她翻到答案那一页,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找到这道题的答案。题号后的“A”,与她在括号里写下的,相对应上。

      这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地靠着自己做对非送分题。

      到再后来,老陆发新的卷子,李拾月拿到手都会先快速地浏览一遍,挑出夏挚给她讲过的题型,先认真地做完。

      哪怕这些题量,对于整张卷子而言不过是三分之一,但对于李拾月来说,已经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也是李拾月第一次觉得,或许学习是有那么点乐趣在的。

      夏天过得很快,补习班的进程也到了尾声。

      李拾月坐在书桌前,写这一期补习班的最后一次作业。

      陈宜兰走进房间,站在书桌旁看了一会儿李拾月写题,问道:“陆老师那里明天结课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拾月写完这道解答题的最后一个字,把参考答案从书包里翻出来,跟自己写出来的答案核对着,随口答道:“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陈宜兰一边把叠好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里,一边念叨李拾月,“明天那考试,就是检验你这个暑假有没有好好听讲的时候。”

      她指了指李拾月,警告她:“你可不要让你的时间和补习费一起打水漂。”

      李拾月蹙着眉头,在题目上打了个勾,敷衍的应了一声。

      突然,李拾月“蹭”地站了起来,随手抓上卷子,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有几道题目不会,我去找夏挚问问。”

      “写完题目早点回来休息,明天还要考试呢。”陈宜兰嘱咐道。

      李拾月应了一声“知道了”,趿上拖鞋,拉开了大门。

      李拾月敲了敲邻居家的门,双手捏着卷子的两边,注意着室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夏挚打开门的瞬间,把卷子摊开来。

      她的语气里难掩欣喜,“你看!你给我讲过的题目,我这次全都写对了!”

      那张卷子上,正确的题目上显眼地用红笔打着勾,而错题部分却只是简单地改了正确答案在旁边,最后几道大题,更是整面空白。

      一眼扫下来,正确题目折算成分数,很难到达及格线。

      但李拾月举着那张卷子,笑意灿烂。

      她好像并不在意总分,只是纯粹地因为她学会了一些题目,而感觉到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夏挚看着李拾月,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拿着卷子去找夏正柏的样子。

      他当时面上的小心翼翼和期待,大概和眼前的李拾月如出一辙。

      夏挚朝着李拾月笑了笑,指尖轻触着卷子上其中一个红勾,“很棒,你这几天下来的进步很大,像前边的基础题型大部分都能做对了。”

      夏挚真诚地、没有丝毫敷衍地称赞着李拾月,仿佛一同称赞很多年前,那个渴望得到父亲夸奖的小孩。

      李拾月的眉眼间都是笑意,像小朋友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罐子里的那颗糖。

      夏挚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目光也软和下来:“有几道题,我再和你说一下解题思路,明天考试的时候,大题记得不要空着,能得一两分也是好的。”

      夏挚耐心地给她讲了其他错题,剩下难度较深的题目,则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法,先给她说了一些思路。

      说完最后一道题,夏挚总结地补充一句:“实在写不出来的题目,把解和公式写上来,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检查前边会做的题目。”

      “如果是没见过,也对应不上思路的选择题,你再用你的点兵点将法。”

      李拾月正拿笔在纸上记着,听见夏挚的后半句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意外地抬头看他,实在少见他开玩笑。

      李拾月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你看到了啊?我后来不怎么用这个玄学了……”

      夏挚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最近进步不少,之后再花些时间,应该会提升很多。”

      在陈宜兰的念叨里,赞美的话大多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学校里的同学太多,老师也很难关注到她这样的吊车尾。

      李拾月的生活里,鲜少有这样被直白鼓励夸奖的时候。

      李拾月感觉从耳廓到面颊,都在隐隐发烫。

      她低着头,把记下的笔记妥帖地收拾好,怕脸红出卖了她此刻难以言明的小心思。

      “拾月。”

      忽地,李拾月听见夏挚叫了她的名字,她猛然抬起头。

      她和夏挚的视线交汇,夏挚的笑意直达眼底,蕴着太多温柔。

      他说:“明天的考试加油。”

      李拾月一阵目眩。

      她好像在一刻,忽然间明白了,这种来势汹汹的感觉叫作,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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