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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李拾月踩着上课铃和班主任前后进了教室,难得的,班主任没有拿斜眼瞪她。

      李拾月坐在座位上,侥幸地舒了口气。

      班主任拿讲台上的大型三角尺敲了敲台面,“都安静了啊,我来讲一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情况。先说一下进步比较大的……”

      正如陈宜兰反复念叨的,这个暑期至关重要,第一次月考后成绩突飞猛进的大有人在。对比之下李拾月成绩进步得不算突出,但也比前一学期好了不少。

      温妙妙听班主任说到李拾月的名字,用手肘顶了顶她,悄声和她说:“我就说风水宝地有奇效吧。”

      李拾月笑了笑没说话,欣喜之余,另一种情绪慢慢浮了上来。下意识看向透明笔袋里那支夏挚借给她的水笔,想起早上的事。

      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他分享她的进步……

      那天是星期一,因为下雨取消了升旗仪式,李拾月连在操场上远远看一眼他身影的机会也没有,去班上找他又太过刻意,只能烦闷地趴在桌上看着对面教学楼的走廊。

      温妙妙背化学式的语速飞快,放在这样的天气里,实在有些催眠。

      李拾月枕着手臂昏昏欲睡,临睡着前脑海里的念头是,今天这些来看夏挚的人好奇怪,怎么只看一眼就走了。

      不对劲。

      就是这个念头,李拾月猛然清醒过来。

      到下一个课间的时候,对面A班走廊上的人显然更少了。

      温妙妙看她抻个脖子朝外张望,问道:“找什么呢?”

      李拾月坐回去,抿了抿唇,“没什么。”

      丢下一句“上厕所”,就往外走。

      李拾月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走廊上,远远望了会儿,似乎不见夏挚的身影。

      正好有人路过,李拾月拉住一个A班相熟的朋友:“思思,你们班夏挚这回考试又得是全科第一吧?”

      “那可不是吗,公布成绩的时候,就是我们班主任最快乐的时候。”

      李拾月想了想,问得迂回:“那今天来你们班看夏挚的学弟学妹,不得更多了吗?”

      “看什么呀,夏挚好像有事,今天请假了没来上课。”话锋一转,又说道:“平时真的可烦了,我坐靠走廊的位置,那些人天天都要来,巴不得每个课间都来。最可气的是,你看贴吧没有?她们偷拍就偷拍吧,不能给我这个无辜群众打个码吗,把我拍的脸歪嘴斜的!”

      李拾月怔了一下,继而稍稍松了一口气,夏挚对学习的态度极认真,不会因为她而耽误一天的课程。

      是有事吗?还是生病了呢……

      她安慰了思思几句,上课铃响,俩人各自回了班。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李拾月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

      李拾月吃完饭窝在房间里,习惯性挑挑拣拣地在卷子里找题目写,直到所有会写的题目写完,忽然听见安静地空间里响起“叮”的一声。

      李拾月下意识地屏息,她再熟悉不过,那是电梯抵达楼层的提示音。

      然后防盗门被打开又关上,木门磕在静音胶条上仍发出闷闷的声响,接着,再次归于平静。

      眼下四周分明没有半点嘈杂,但李拾月却忽然无法像先前一样静下心来了。

      她悄悄走到门上,从猫眼朝外看。1401的门边立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水痕。

      李拾月随手捎上桌上的两张卷子,推门出去,敲响了1401的门。

      大约十几秒的时间里,1401的室内仍静悄悄的,就在李拾月犹豫着是否要离开时,枣红色的木门被人从里边推开。

      室内没有开灯,依靠着门外声控灯的光亮,勉强照亮一小片空间,再往里,是仿佛无边的黑暗。

      夏挚就那么迎着冷白的灯光站在那儿,整个人都显得苍白,面上的惫态显现无疑,却仍勉力朝着她笑笑——

      那是一个即便放在夏挚那张常让人觉得惊艳的脸上,也不是那么好看的笑。

      李拾月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试卷背到身后。

      “今天没有在学校看到你。”李拾月顿了顿,“你……还好吗?”

      夏挚沉默着,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李拾月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过来问问……”

      那双眼睫轻颤,片刻后,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倏地,上方的声控灯熄灭,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李拾月懊恼地皱了皱眉,恨这灯灭得不合时宜。她想发出点声响再次触发声控灯,夏挚的身后突然现起光亮,他的手正从侧边的开关上垂下来,莫名显出一种无力感。

      “可以陪我待一会儿吗?”

      那是罕见的,夏挚流露出脆弱的时刻,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破碎的娃娃。

      李拾月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夏挚仍保持良好的教养,在李拾月进门后给她倒了杯水。在坐下时,却微微弯了脊背,肩膀垂着,坐姿并不如平常那般挺拔。

      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他注意到李拾月藏在身后的卷子,先开了口:“今天的卷子吗?想听哪道题吗……”

      李拾月一直知道,夏挚实在是个很难表达自己的人。他总是听她说,只有在讲题的时候,才会逻辑清晰地说很多话。

      即便是此刻,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却依旧只是问她,想听题吗。

      于是李拾月打断他的逞强,“你好像很累。”

      李拾月反手把卷子往后背和沙发靠枕直接又塞了塞,摆明了这会儿不想听什么解题。话里明明是疑问的句式,看着他的目光却是那么的肯定。

      “今天……”他说得很艰难,好像嗓子都忽然变得干涩。

      他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时,好像才勉强积攒了点说出口的力气。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李拾月怔愣了片刻,一时间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夏挚对她了然地笑了笑,不欲让她安慰什么,他不需要那些场面话,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耐心地听他说,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只是太久没有人听他诉说心事,久到他好像得很费劲才能说出口,于是他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

      “她出了车祸,救护车还没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那年我八岁,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葬礼上司仪让我哭,我便跟着大家一起哭,哭完了,棺材推进灵堂左边那扇小门里,舅舅说,夏挚没有妈妈了。”

      他垂着眸,所有的情绪都敛了起来,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除了我和舅舅,好像所有人都把她忘了。甚至我父亲忘了墓园管理费,没有人清理她的墓碑,直到我今天去看她才发现。管理员说他们联系提醒过几次。”

      “我妈和他离婚时,除了我,她什么都没带走,也没有要一分钱。我妈从来都说他好,一直说到她离世,可是他却连墓园的管理费都忘了。”

      他抬眼看向李拾月。哀恸打湿了他的眼眶,就要将他淹没。

      “拾月,死亡好可怕,被所有人遗忘,却又让记得的人痛苦。”

      李拾月一直安静地听着,忽然伸手环抱住了他,夏挚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那是一个夹杂私心的拥抱。

      秋季的第一场雨,可是他单薄布料下的皮肤却冰凉,不知他今天在雨里站了多久。

      她很轻地拍着他的背,“因为有你的思念,死亡就不是生命的终点。她没有离开,只是走出了时间,你没有遗忘她,而她一定也在想念你。”

      直到此刻,夏挚忍不住细微地哽咽,李拾月没再说什么,只是规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那也恰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雨声淅淅沥沥,玻璃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窗外景色被氤氲得有些模糊。

      夏挚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如同慢倍速播放,有种不真实感,可是靠近的两颗心是那么滚烫,告知彼此真切存在着。

      好像有一种情愫在这雨夜里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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