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中场相遇》芙咛

12、12

　　李拾月点了点头，脑子里发懵，恍惚间不确定眼前的场景是否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今天看到你上台发言了。”

　　夏挚点了点头，于是李拾月试探着问道：“前面几学期，好像都没见你上台发言过。”

　　夏挚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老陆说这次开学典礼学校领导很重视，把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推辞不了，就只能参加了。”

　　“发言稿的内容挺像你的风格的，我还以为是你写的。”

　　夏挚笑了一下，难得有那么些狡黠的意思，“原稿太长了，我懒得背完，就删减了些。况且有些地方太鸡血了，我说不出口。”

　　李拾月想象着夏挚没什么表情地和台下的人互动打鸡血，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抬眼时，看见夏挚身后不远处，温妙妙正端着餐盘走过来，却在看到夏挚的身影后紧急刹车。

　　温妙妙在原地对她挤眉弄眼了两下，向她传递着“我不当电灯泡”，而后毫不掩饰面上的八卦，转身找其他人拼了位置。

　　李拾月感觉自己的耳根隐隐发烫，甚至愈演愈烈，有着蔓延到脸颊上的趋势。

　　她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送了几口饭。大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忽略了饭菜的滋味。

　　新来的食堂承包团队，有没有改善榕城一中的伙食水平，李拾月没感觉出来。

　　可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学年，似乎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仅仅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两人一块儿从食堂走出来，路过小卖部时，夏挚顿了一下脚步，说道：“等我一下。”

　　李拾月应了一声，在小卖部门口的阴凉处等着，隔着玻璃看夏挚拉开了冰箱的门。

　　晌午的风裹挟着属于这个夏天的温度，容易吹得人心浮气躁，可在这个等待的时间里，李拾月却没有丝毫不耐烦。

　　夏挚结了帐走出来，递给她一盒阳光柠檬茶。

　　那一年流行维他柠檬茶，榕城到处店铺的销量极好，货架上、冰柜里占据了大部分陈列的位置，阳光柠檬茶时常被挤在角落。

　　“你喜欢喝这个牌子吗？”李拾月问道。

　　夏挚随手把吸管的塑料包装拆开，点了点头：“我妈妈是广东人，所以小时候家里经常买这个。”

　　鲜少听夏挚提起他的母亲，李拾月有些意外。他没再多说，笑了笑，走在李拾月的外边，把树下能挡住些阳光的位置留给她。

　　李拾月走在斑驳的树影下，因为了解到他不为人知的一点小习惯，而感觉到窃喜，无比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些。

　　A班和十班在同一层的不同方向，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夏挚把饮料盒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和她说了再见。

　　李拾月挥了挥手，却总忍不住回头看他。风灌进他的蓝白校服，少年的身影清瘦挺拔。

　　李拾月把一路上没舍得多喝的柠檬茶送到嘴边。

　　暗恋好像这柠檬茶，混合着酸和涩，可是总会在某个时刻感受到回甘。

　　-

　　自打开学之后，陈宜兰喊李拾月起床的时间愈发早了起来。“吓唬李拾月快要迟到了”，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李拾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时，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压根转不动。

　　陈宜兰把蒸好的一屉小猪包放在桌上，念叨道：“人家上了高三，天不亮就起来背书了，你看看你这是高三学生的状态吗？”

　　李拾月听着这话，条件反射地清醒了一大半，熟练地拿保鲜袋装了几个小猪包，拎上书包就往外跑，试图逃避陈宜兰滔滔不绝地唠叨，一边穿鞋一边推门出去。

　　“要不要我送你去？”陈宜兰问她。

　　李拾月摆了摆手，“就两步路，我自己走过……”

　　一抬头，撞见夏挚正站在电梯前，正望向这边。李拾月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没了声响，反应迅速地站直了。

　　夏挚朝她点了点头，“早。”

　　李拾月回了句“早上好”，身后陈宜兰听见夏挚的声音，走出来和夏挚打招呼。

　　“小夏，这么早啊。”

　　夏挚礼貌地问好，陈宜兰接着说道：“那你俩刚好可以一路去，小夏你多教教拾月一些学习的方法，前段时间成绩增长了一点，这阵子又懒散回去了。”

　　夏挚的视线轻轻地看了过来，李拾月下意识地僵直了脊背，小声地反驳说没有。

　　“她在你面前好面子呢，平常……”

　　陈宜兰还要往下说什么，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李拾月打断道：“电梯到了。”掩耳盗铃般，快步埋头走进电梯。

　　夏挚和陈宜兰道了再见，才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李拾月松了口气，听见夏挚轻声说：“你妈妈她挺关心你的。”

　　李拾月竟从夏挚一贯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些羡慕的意思来，但她当时没有多想。

　　李拾月嘟囔着，“才没有，她成天念叨我，觉得别人家的小孩最好。”

　　夏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电梯运行的速度不算很快，狭小的空间里沉默了下来，李拾月不太自然地左右看看，试图找到一个话题。

　　忽地，她看见了手里的保鲜袋，“你吃早餐了吗？”

　　夏挚摇了摇头。

　　李拾月把保鲜袋递给夏挚，“我妈做的小猪包。”

　　夏挚愣了愣，“你不吃吗？”

　　李拾月瘪了瘪嘴，“我从上学开始，我妈每天都给我做这个当早餐。”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大概十一二年了。”

　　见夏挚一直看着袋子里的小猪包，却没有说话。李拾月想了想，直接把袋子放进了夏挚的手里。

　　“你吃吧，刚好我今天想背着我妈，偷偷溜去买早餐。”

　　那时候李拾月并不知道，她所不在意的，其实正是夏挚长久怀念的。

　　电梯停靠在一楼，李拾月先走了出去，听见电梯门正要合上的动静，回头却看见夏挚仍在原地怔愣着。

　　李拾月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门，门缝合到仅剩不到一拃宽的距离，又在感应到后打开。

　　夏挚回过神来，一步从电梯里跨出来，看着李拾月的手，皱了皱眉头：“不要用手挡。”

　　李拾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的动作有一定的风险，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背。

　　两人一块走出小区，夏挚从便利店里买了一块面包和巧克力奶。

　　是李拾月上次请他喝过的袋装长富鲜奶。

　　李拾月未曾想过，原来夏挚也记下了属于她的小习惯。

　　在那天之后，早起似乎变得不那么痛苦。
　　也许能遇见夏挚一块上学，也许不能。这种类似于开盲盒的心情，让李拾月每一天背着书包开门时，都无比的期待。

　　几天下来，倒也摸出些规律。他大约在六点五十五分左右出门，于是李拾月会提早坐在靠门近一些的餐厅里等待，在听到邻居家的动静后，推门出去。故作自己也习惯在这个时间出门上学。

　　两人交换着早餐。
　　李拾月给夏挚带她吃腻味了的小猪包，而夏挚会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给她买面包和长富的巧克力奶。

　　直到那个周末的早晨——

　　陈宜兰雷打不动地在一大早推开李拾月房间的门，进出整理一番后，把李拾月拽起来，让她帮忙下楼去买东西。

　　李拾月很少逃过陈宜兰的要求，趿着拖鞋迷迷糊糊地下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电梯走出去，刚一拉开单元门，就愣住了。

　　夏挚穿着简约的T恤长裤，站在钉有十来个牛奶柜的墙前边，抬头看着什么。

　　而他身边，穿着印有“长富每日鲜奶”工作服的人，正在往墙上钉一个绿色铁皮的、小房子形状的牛奶柜。

　　李拾月并不陌生。

　　每日鲜奶的配送员会在固定时间送来每天的牛奶放进这个牛奶柜里，订购的人用钥匙就能打开柜子。

　　她小时候曾无数次羡慕其他小朋友拥有，而她央求陈宜兰无数次，陈宜兰仍固执地认为添加了口味的奶不过是饮品，也属于垃圾食品，不给李拾月订购。

　　李拾月的手还搭在单元门上，怔怔地，一时间忘了收回。

　　工作人员组装好了柜子，伸手轻晃了晃，确定牢固性。而后从口袋里取出纸笔，递到夏挚面前。

　　“这是每日鲜奶的订购小票，您订的是巧克力奶，配送时间是每天早上六点，您确认一下，在这里签字。”

　　夏挚很快扫过纸上的内容，签下了名字。工作人员把小票副联撕下来，和牛奶柜的钥匙一块给他后，就离开了。

　　夏挚回过身，抬头看见了在转角处单元门后的李拾月。他的目光直直撞进李拾月的眼里，毫不掩藏笑意。

　　世界仿佛只剩下李拾月和夏挚，任由蝉鸣聒噪，他们只望向彼此。

　　夏挚轻晃了晃那两把钥匙，连带着，李拾月的心也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