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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丧事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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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的送葬队伍被逼停下,程仲严一身孝服,手捧牌位,身姿挺拔立在晨光中,厉声斥问。
“族老,何意!”
程家宗族族长程有盘拄着拐杖站于大街中央,毫无退让之意。
“程老太爷不能葬入程家墓园,更不能入祠堂”
“为何?”
“身有污点,待罪之身”
程仲严气笑了,编的端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手段之卑劣。
沉稳如声反驳之:“何罪之有?”
“野心谋反,大逆不道,陛下亲定的罪,怎的,你还狡辩?”族老身侧一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出口羞辱。
“族老替天行道,已将你程氏一脉逐出宗族,故而不能葬墓园”
“呵~”程仲严冷哼:“说我程家谋反,谋的什么反,陛下可有下旨,可有昭告天下。我程家儿郎,在漠北戎守边疆,以身殉国,急报传到街头巷尾之时,同为程家族枝,尔等身在何处?”
“我家主、我父兄在牢中被小人陷害之时,尔等又在何处,陛下都未曾置喙半句,族老,你身为宗族族长,好大能耐,敢替天下之主下定论,定我忠义之门的罪,你该当何罪”
程有盘身躯一震,胡子都要翘起,急忙辩解:“小儿,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休要安莫须有的罪名”
程仲严已经失去耐心,懒得跟他们耗下去,单手捧牌位,跨步上前,衣袖一甩,软剑出袖。
面色冷厉:“如今我程府长辈父兄皆为启梁殉身,你说轮不到我说话,难不成,要让我阿爷坐起来与你理论不成,还是说,你下去找他”
程有盘气得跺脚:“狂妄小儿,休得放肆!”
持剑逼近,程仲严满眼杀气:“我程家自请脱离宗族,自此与宗族恩断义绝、毫不相干。程家墓园乃是陛下恩裳我程家,族老,不日请自行移出我程家墓园,待送我阿爷入土为安,我自会入宫向陛下禀明”
“程仲严,你好大口气,今日我就…啊!~”
程仲严可不惯着,直接挥剑就斩。
“程仲严,你敢当街行凶!~”
步步逼进,程有盘等人狼狈逃窜,他们赌的是程仲严不敢当街伤人,但没想成,程仲严是命也不要,起了杀心的。
本来还不肯退让半步,直到程仲千被一脚踹飞滚到一边,程仲天被一剑割破胸前,下一剑,直接就朝程有盘砍来,这是动真格的了。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何况这几人是惜命的紧的。
“程仲严,我定到陛下跟前状告你!”
“请便,顺便帮我请教陛一二,在如此忠肝义胆功臣出殡之日当街阻拦,大义何在,天理何在,是谁给你的胆子?受谁指使?请陛下替我程家做主!”字字肺腑,钪锵有力,直逼要害,逼得程老头无从反驳。
毕竟程家仗的是大义,他们设局,本就是子虚乌有、故设陷害,连那位都无法盖棺定论,拿此做大文章,只得以卑劣手段逼死被困的几位,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即使那位在,也无法左右其二,何况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本以为死老头打算以死阻挠,让他们今日坐实了他的把柄,谁想,当剑真要砍下时,老头还是怕死的避开了。
程仲严心里冷笑,落下去之时,他已收了力道,只会让死老头见血,但不会让其当街就死,呵,果然是宵小,怕死怕成这样,还敢以身做他人棋子。
若是他敢就这么受了他这一剑,用他那条老命给他那几个宗族搏个出路,他倒是要佩服他一二。
可惜老头不敢。
“你~”吓得又怕又气的程有盘,到底还是被程仲严冷冽的目光和杀伐决断的剑气逼退,不敢再上前左右。
“送老太爷!”出殡队伍继续前行,飘飞的纸钱开路,再无人敢阻前路。
阁楼上几路人马厌恶地关窗。
没用的老东西,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他们都埋伏准备好了,只待程仲严剑一落下,不管伤没伤到,见不见血,他们暗中再补一刀,当街行凶的罪名坐实,他们即可倾巢而出,今日他程有勤甭想入土为安。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死他一个,给他们姓程的点甜头就给点,结果这死东西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怕死。啐一口,纷纷撤了人手。
“是个愚蠢至极的老东西”西楼暗处之人披着斗篷,气得甩手离开。
死老头不受这一剑,没死成,他们就不好出手,不然如此明显,反倒是倒过来给程仲严送去把柄。
殊不知,程家之所以有今日成就,全靠的程家这一脉支楞起来,虽说族里也有个别小辈崭露头角、出类拔萃,但没了程家这一脉的支持与谋划,就他们这种,还想分一杯羹,做梦。
看不清局势,狠不下决心,程氏也恐难在这京都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没能在当时就赶尽杀绝,那几位,一直寝食难安的很。当务之急,程仲严要带着家人尽快离开京都。
龙榻上,终于醒来的老皇帝狠狠砸了跪在下首的人。
“愚蠢,既然要动手,那就做绝了,竟然几次都让他逃脱了”
“还大庭广众之下设局,你以为他程仲严是个和你一样愚笨不堪之人”老皇帝气喘吁吁,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都有些怀疑,他做这么多,为他扫清障碍,他到底能不能坐好他这个位置,他是不是真看错了。
若不是看在身旁爱妃的面子上,他才顾不得他有没有带伤,想直接一脚就踹飞出去。
“父皇,如今程家主心骨死绝,怕他程仲严作什,他又没有接受您的赐官,定是翻不出什么风…”
“目光短浅的东西”老皇帝气得将手里的茶盅摔落在地。
说是赐官,一为试探,二则若程仲严敢受,那他可以把他困在京都,放在眼皮底下。
以他程仲严心机之深沉,会看不出来,若放到明面上,他身后的漠北军就容不得他出事,他若授了官,就更不好对付,不管有权无权,他不能再沾漠北兵权。
故程仲严推辞时,他顺势而为,轻描淡写几句口头嘉奖便罢了。
他这自诩聪慧的好皇子,看到现在,交手这么多次,他竟然还看不出他程仲严现在就是程家的主心骨,恐怕这小一辈里,他程仲严只会更卓尔不凡,比他那程家家主还要难对付,他竟然口出狂言…
“给我滚回去,给朕盯紧了,他程仲严势必会离开京都,别让他活着离开”
“要想登上太子之位,给老子瞪大了双眼”
景王战战兢兢地躬身离开,他还是觉得他父皇太小题大做了点,这程仲严有什么好大费周章的,如今程家已倒,他程仲严只不过运气好点,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将来他若登位,看他怎么折辱驯服他,收了他也未尝不可。
老皇帝气得胸口疼,好在德妃是个善解人意的,他这身子日渐不支,幸得德妃用心照顾。
在德妃的柔情蜜意下,老皇帝还是没有过多计较,甚是满意德妃安排的小怜儿,于是身子还没养回来的老皇帝,又一头扎了进去。
色令智昏~
色令智昏!
这边禛世子趁出殡风波,遁离了京都,快马加鞭赶回封地。
安排好这边的暗线后,又留下女医,与程仲严商议好对策,他得要尽早回去做好接应的准备,此行离都,还是把程府幸存的家眷带离,如此打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看似平静的梁都,实则暗涛汹涌,一触即发,不知下一波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程府大门紧闭,后院留守了大批护卫。
西苑新房静得针落可闻,院子里,几个丫鬟翘首以盼地盼着她们家少夫人能早点醒来。
也亏得女医圣手白黎,经过一天一夜费心救治,沈轻终于在辰时时分再次醒来。
“少夫人,您总算醒了”秋兰喜极而泣,趴在床边热泪盈眶,她是吓得魂都快没了,心肝儿到现在都还在噗噗直跳,另两个丫头更是六神无主得很。
见她们少夫人醒了,秋兰赶紧让月禾跑去叫白姑娘。
沈轻眼神迷离,许久才看清跟前的秋兰,哭得那叫一个难看。
有些嫌弃地眨眨眼,她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也就由得这个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感觉自己睡了许久许久,耳边好似听到有人在唤她,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挣扎了许久,都挣脱不得,于是只能越陷越深、越困越紧。
她以为她再继续沉下去,兴许就能回去现世了,不知何力量突地一把把她拽了上来,她就醒了。
白黎端了药进来,交给秋兰让她去吹凉,好让这个一直哭鼻子的丫头找点事去做。她坐到床沿,将纤细的手腕露出来搭了脉,再查看一番伤口,确定无碍后,看了几眼沈轻的神色。
“醒来就没事了,之后细细将养,十天半个月的,就能下床了,我再加几味药,调理调理”
“这几日尽量不要让你们少夫人吹风,免得落下头疼的毛病”
秋兰搅着汤药,仔细听着,立在身侧连连点头,她定牢牢记心里去。
“酉时我再来施一次针”说罢让出位置,让秋兰给她们少夫人喂药。
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的沈少夫人,紧紧盯着秋兰手中那碗汤药,她想逃,但全身无力气,动弹不得,再听得还要再施一次针,她觉得,她还是再晕过去吧,这样就没知觉了。
沈少夫人无奈被灌了苦药,许是药的作用,或是人太虚,迷迷糊糊又盒上了眼。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接近戌时,她感觉身体好了那么些许,至少能稍微动上一动。
得秋兰给她喂些水,她能微弱地说上几句话后,第一句话开口就问:“那位…女神仙呢?”
秋兰被问得愣住,随后她家少夫人接着说:“能不能不施针?”
得!原来是在问白姑娘。
“白姑娘去郎君那里了,少夫人安心休养,已经施过针了的”
“施过了?”她怎得没啥感觉?
人家白姑娘被称圣手,那肯定不能枉费这一美名。
“我这昏睡了多久?老太爷呢?…”
秋兰静默片刻,答道:“您昏迷了将近七八日了,佛/祖保佑您总算醒来,有惊无险”,给她沈轻盖好被子,继而又宽解道:“老太爷已经入土为安,今日卯时送去的,您安心”
眼角莫名地淌下几滴泪珠,沈轻听得入土为安,心里堵得厉,就和现世里爷奶的离世那样,那种失去和无能为力之感,让人心里难受的紧。
秋兰见少夫人流泪,赶紧拿了帕巾给她擦去泪珠,赶忙安慰:“您莫伤心,您现在可哭不得,您身子受不住。要不要我去把郎君叫过来?”
沈轻微微摇头,闭了眼,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默默流下。她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住。
秋兰见状,招招手叫了香叶过来,示意她去郎君那里跑一趟。
那个得了女神仙美名的白姑娘,此刻正坐在程仲严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