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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连理枝 婚礼庆典,姹紫嫣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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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喜庆乐声,打断了陈瑜亭地观察。
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知道一曲完毕之后,大婚典礼就要开始了。
众人也都在这乐声中沉寂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己各自的位置上。
心跳跟着鼓点一路昂扬上去,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大欢喜。
随着一声锣鼓的嘹亮收尾,南夏帝吴煜身着朱红色新郎服饰,出现大殿门口。
陈瑜亭猛然意识到,此等打扮并未南夏素有的规制。
应该是这位专情的帝王,特意为自己的新婚妻子改了制度。
“早就听闻南夏帝与新后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定情于年少之时,只等到新后及笄之年才行完婚。”
陈瑜亭心下念叨着,也不得不感慨南夏帝情深一片,可谓难得。
又是一阵丝竹之声传来,比之方才的喧闹更加缠绵悠扬。
送嫁的几十名女官,如红云般自毯上飘摇而过,步履曼妙,婀娜生姿。
跟在她们身后的,则是一顶十六人抬的宽敞大红花轿。
正红色鲜亮夺目,上面绣着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
轿夫们个顶个得精神抖擞,孔武有力。
每一步落在红毯上都没有声响,宛如一场优美至极的轻盈游弋。
伴着乐声,花轿渐渐行到了大殿前的石阶处。
随着总管内监一声中气十足的“降喜……”
女官缓缓撩起轿帘。
身着绯红嫁衣的巫马澄,蒙着盖头由专人搀扶着走出,手里还握着红色的丝绸绢花。
巫马良雨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向吴煜身边。
心中的万千感慨,自是汹涌如波涛。
回想着澄儿,尚在襁褓中时便父母双亡,只得跟着自己生活。
自己虽待之如珠如宝,可她身世到底悲苦,小小年纪就经常心事重重。
机缘巧合之下,这孩子结识了当时在自己门下学习的,还是太子的吴煜。
从此,脸上才多了孩童该有的笑容。
“一晃这么多年啊,澄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家里有爱她敬她的夫君,将来还会有聪慧可爱的儿孙……”
思及至此,巫马的眼睛酸涩起来,心下的暖流汇集成一股,直往上涌。
他从怀中摸出手绢,侧头擦了擦眼角边的泪,接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毕竟,一会儿,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巫马澄此刻,已走上了石阶的顶端。
又是一声洪亮的“授册”。
吴煜身旁的司礼官,将象征着皇后身份的金册金印,交给了新娘身边的女官。
“铭志达天!”
肃穆的声音响彻内外,在场的所有人齐齐下跪叩拜,鸦雀无声。
吴煜携了巫马澄的手,缓缓跪地向南边的天拜了三拜,以示心志已铭,请上天接收之意。
“敬祖奉宗!”
底下众人叩头下去,依旧一丝声响不闻。
吴煜和巫马澄调转了方向,朝向大殿再次拜了三拜。
“夫妻对拜!”
这声之后,巫马澄脸颊便红了上来,方才地紧张激动。
此时,都被“夫妻”二字转化为喜悦和娇羞。
吴煜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帮蒙着盖头视野不便的女孩调整着位置。
随后,两人对拜下去。
巫马澄只觉头上的珠翠,好像蹭到了吴煜的帽沿。
“礼成!”
最后一声又亮又沉,带着皇家的气度与庄严。
文武百官和各地使者们齐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云霄,惊起空中的飞鸟扑棱着翅膀。
整齐划一的三叩首后,人们才都站起了身,头微微低着,表情严肃而欢喜。
吴煜双手搭上了盖头的边缘,缓慢而郑重地撩起了蒙住巫马澄的红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含笑的嘴角。
一张樱桃口圆圆润润,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两颊上的绯红,显然不只是因为胭脂的关系。
吴煜觉得,好像有桃花缀在女孩的面容上。
使得她整个人比往日更加美丽、温柔。
再往上看去,一双眼睛才是最妙的。
含着情、带着笑看向自己,里面还夹杂着悲伤、惆怅、欢欣、雀跃等等复杂的情绪。
如最柔软的丝线,缠上了吴煜的心。
“请皇帝皇后移驾奉先殿,祭告列祖列宗!”
内监尽忠职守地朗读着每一项流程,声音始终亮堂堂的。
底下众人复撩袍而跪,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依着规矩,接下来便是官员们休整的时间。
待新人在宗祠里祭完祖,大宴才会开始。
“要开始了。”陈瑜亭在心下对自己说。
他站起身,等着引路的内监来接自己一行,去偏殿稍事休息。
可谁知,自己等来的,并不是什么内监或司礼官员,而是南夏第二号人物。
当今皇后的伯父——巫马良雨。
只见巫马满面春风地向陈瑜亭走来,还未靠近就先行了个礼。
笑道:“早闻中州新相卓尔不群,乃非凡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哈哈哈……”
陈瑜亭马上含笑谦恭回礼。
“太师谬赞,实不敢当!今日一见,太师才是人中龙风,当世能人呐!”
边说,还边用目光度量着眼前之人。
巫马的身形很高大,肩膀也很宽厚,这使得他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天然就有正气环绕。
虽是南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却丝毫没有凌厉的富贵气,反倒给人以慈祥和蔼的感觉。
哪怕将这身朝服换成布衣,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魅力,更不会觉得违和。
“呵呵呵……陈相过誉了,我一把年纪啦,蒙陛下厚恩不弃,不过个食公家饭的老头子罢了!”
巫马良雨捋着自己的胡子,眼睛都笑弯了。
陈瑜亭也陪着乐,内心里却一点儿不敢松神儿。
谁让笑里,比任何地方都能藏得住东西呢?
“太师真是谦虚,难怪南夏君臣一心、和乐融融。”几句恭维话先放出去。
这一回合,仅仅是两位摔跤手,互相稍作试探而已。
巫马良雨向后捎了捎,做出个请的动作,说道:
“陈相,咱们就别在这儿干站着啦?还请到偏厅歇息歇息才是,哈哈!”
陈瑜亭连忙作揖道:
“劳烦太师带路,真是陈某的荣幸!还请太师先行,陈某自当跟随!”
“哎?这怎么话儿说的?”巫马良雨竟一把拉过陈瑜亭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前走去。
边走边说:“我与陈相一见如故,还想多多了解、增进感情,恳请陈相千万不要推辞!”
陈瑜亭心下冷笑。
“果然是张能言善道的嘴,怪不得要提前出击。这般做派到了正式大宴上,可就发挥不出作用了。”
但他面上,还是那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直说:“能得太师青眼,陈某三生有幸,岂敢推辞!”
“哈哈,陈相快人快语,实在与众不同!”巫马良雨亦在心里忖度着。
眼前这人看着普普通通,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锋芒,最多也就是文人书生的样子。
可几句话说下来,就能感觉到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嘴头子上比谁都和气,实则早就建好了高高的一堵墙,任谁都别想靠近分毫。
直觉告诉巫马,这并不是陈瑜亭针对自己的防范之心。
而更像是,他多年布衣生涯,所养成的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
很淡漠、很豁达,随时可出仕亦随时可入仕,全然超脱于物外。
别人的悲喜不能动他,他也不在乎自身的喜怒哀乐。
“唉,从这样的人嘴里……是最难探听出东西的……”巫马心里念叨着。
因为这样的人,没有欲望、没有贪图、甚至没有恐惧。
抓不到弱点,就无法更进一步。
没想到这一路上,倒是陈瑜亭先打破了沉默。
只听他赞叹道:“太师,南夏宫殿修建得真是别致!皇家风范一丝不缺,又那么精巧雅致!”
巫马应和着说:
“陈相眼光果然不俗!这宫殿在规划初期,就是由人称石桥先生的建筑大师亲自设计的。”
“后来他还亲自督工,确保各项景致,都与原先设想的一样。”
话毕,还特意用手指了几处,让陈瑜亭观瞧。
“建成之后,太祖皇帝自是满意非常!专门设立了修缮部门,用以每年宫殿的维护和保养。”
“后来世世代代的太祖子孙,也都将保护宫殿作为一项要务,拨人、拨钱,努力维持当日修建好时的原貌。”
巫马良雨说得很详细,倒不是他真的那么闲,而是要给自己寻找突破的机会。
“难怪,难怪!”陈瑜亭眼睛四下看着,欣赏地点点头道:
“南夏还真是古今一心,上下一体啊!”
巫马赶紧找准时机切入进去。
“哎,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陈相近期在中州推出的新政,那才是高瞻远瞩、利国利民之策呐!”
没想到陈瑜亭只是哈哈一笑,十分自然地就接过了话茬。
“唉,太师有所不知,我如此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哦,世间之事,还有能让陈相这般为难的吗?”
巫马良雨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知道骗不过陈瑜亭,也不打算这么做。
反正无论他接什么话,面前的人都会说下去的。
果然,陈瑜亭无奈地笑了笑,吐出口气才道:
“南夏是坐在金山银山上的国家……土地肥沃不说,气候还好,庄稼种到地里自己就结了,还一年结好几茬。”
“可中州,因为地处北端,冬季漫长、严寒难耐,夏天暑热往往绵延多月。”
“种下去的粮食,往往只能收上来七八成,遇见不好的年景,连三四成都难保啊……”
巫马看着陈瑜亭脸色,眉宇间的忧虑沉甸甸的,叫人只是望上一眼,就要跟着一起愁闷。
“所以往年遇到天灾,中州朝廷即便如何开仓放粮、免税免租,冻饿而死、干渴而亡的百姓仍不再少数。”
说到这里,陈瑜亭停下脚步,看向巫马良雨道:
“陈某新政,只为解决国家粮库空虚问题,只想让百姓在饥年,能吃顿饱饭。”
“这……陈相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官场混迹多年的巫马看得出,陈瑜亭说得不是假话。
他的忧愁和叹息都是真的。
可其他陈瑜亭没说的,巫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粮草不仅关乎百姓生计,更关乎军队建设。
此后,两人在路上,又聊了些南夏与中州,在风土人情上的不同。
陈瑜亭依然保持着,疏离又坦诚的状态。
巫马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双方立场不同,要各为其主。
自己是真心想交陈瑜亭这个朋友的。
但现在看来,拉拢是绝无可能。
即便探听出来的都是真话,也很难找到破绽,继续深挖。
中州使团一行,终于到了可供休整的偏厅,巫马陪着笑将诸人都让进了屋。
宫人们连忙端上茶水点心。
陈瑜亭依规矩先请太师上座,随后才吩咐众人坐下歇息。
自己则在离巫马最近的位置上相陪。
巫马笑着用过茶,又招呼他们用点心。
陈瑜亭拿了一块在手中,道:“南夏繁华之地名不虚传,光这点心做得就不一般!”
众人点头连连称是——
这些花样和口味,在中州真可谓难得一见。
除非特意去百物街里的南夏点心铺找,否则平时很难吃到。
“既然诸位喜欢,那就多用些!大宴上规矩多,恐填不饱肚子也是有的!”
巫马摸着自己的胡须,眉眼弯弯地依次看过中州使团众人。
这次伴着中州新相随行的,单说官员就有二十人。
当然这还不算负责运送贺礼的侍从和士兵,可以算得上是大规模了。
且从他们的举手投足,就能看出各个品级不低。
待人接物都很客气周到,显然是有人提前交代过的。
“众位中州贵使,这些天在南夏住得可惯?”
巫马调转了方向,开始与陈瑜亭身边的人攀谈起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相貌很是不凡,个子也高。
他大方一笑道:“多谢太师关心!南夏的官家驿站很是舒适,我们早已休整过来了!”
“是啊,南夏民风热情奔放,我们一行不仅承蒙照顾,还逛了不少地方,长了不少见识!”
第二个搭话的人,比刚才那个年岁略长,口气十分温和稳重。
下面的人也都应和着,脸上皆有回味和羡慕之色。
“哎,可说是呢!”
陈瑜亭适时接过了话头,切断了巫马与其他人的联系。
继续道:“尤其是这几日的庆典,可真是热闹!在中州,也就七夕和秋日的灯会能与之一比,但仍是远远不及的!”
“听说中州陛下已下令恢复民间娱乐百戏,想来很快就会热闹起来的,呵呵……”
巫马找着话题。
陈瑜亭点了点头。
“是啊,陛下有心与民同乐,只不过还需些时日!但不管再怎么热闹,还是远不及此地啊!”
众人一说一乐,时间过得倒也快。
当日头快要偏西时,内监便来传话说,清日殿已安排妥当,请太师和各位贵宾入席。
又是一番客套推却后,巫马良雨才和陈瑜亭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往清日殿的方向走去。
引路的小内监,听着他们一路闲聊着,只觉无趣得紧。
在那个中州大人口中的另一片国土上,好像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好看的房舍、又没有热腾的集市。
没有大排场的宴席,更没有好玩儿的杂剧百戏……
“那是个什么晦气地方啊?”
小内监在心里想着,更加觉得自己能生在南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虽然因家道中落,不得已成了宫里内监。
可论自在舒服之处,并不比外面少多少。
他怀着这份与有荣焉的自豪、骄傲,加紧捯着脚下的步子。
平日里弯着的腰,亦不自觉地挺直了。
像只伸长脖子,在院里巡视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