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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青萍末 朝堂风起,别苑轻语 ...

  •   徐铭石作为首辅,自然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

      宫内调令传来时,他正在院儿里逗鸟观花。

      午后的安闲惬意,被突如其来的旨意生生打断了。

      徐铭石顿觉如坠三尺冰窟,不由得一下跌坐进摇椅中。

      额上甚至还冒出层细密汗珠。

      从旁伺候的人,以为自家老爷突发心悸,赶忙上来端水擦汗。

      还吩咐小厮去请医生。

      却都被徐铭石,冷着脸打发了出去。

      自己现在,需要时间。

      需要好好想上一想:陛下这招棋,究竟意欲何为!

      徐铭石陷在摇椅里,抬起手无力地遮挡着太阳。

      忽然觉得,今日光线格外刺眼。

      晃得他头昏脑涨,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此次方缜调任之事,陛下从未跟自己提过半句。

      无论是圣驾修养前,还是回宫后,皆无哪怕一丁点儿暗示。

      可如此大的事,事前没有一点儿风声也就罢了。

      还办得这么快、这么急,的确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穆王是昨日回的京城。

      陛下亦是白天一早,才结束的行宫修养。

      即使两人在当天中午或傍晚碰过面,也不至于今天午时就下达调令。

      调动的,还是那样一位重臣。

      方缜呢?

      他事先知情?

      还是跟自己一样,等圣旨到手才知道?

      以他的性子,竟能静悄悄不闹起来?

      思绪到了这里,徐铭石心跳才算平复些许。

      苦笑着连连摇头。

      “呵呵呵,我可真是……方缜那样的人,岂会为这个闹起来,只怕谢恩还来不及呢……”

      这些年里与其共事的画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如一幅幅从黑暗中,被拿到灯下的水墨画。

      格外醒目、扎眼。

      徐铭石自问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却从没见过第二个方缜那样的人。

      凡事都讲规矩、重礼法。

      有旧例可依,便一丝不苟。

      无成章可循,也要找出些参考,再行奏疏启奏。

      朝中为官多年,既没沾染什么钱财嗜好,更不爱与左右来往。

      只一味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同僚中,方缜人缘算不上好。

      又因固执己见,与圣驾冲突频起。

      所以哪怕身在高位,也实在算不上得宠。

      但他本人好像并不在乎。

      依旧是那副样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被先帝任为顾命大臣,才算在仕途上有了一丝转机。

      可这转机,刚来了不到一年。

      就被调任到朔杨,那连风都度不过的地方。

      真不知圣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见其几次三番有冲撞之意,实在碍眼才远远打发了出去?

      还是想先拿掉他,才好腾出手来安排那位陈大人?

      思及至此,身后冷汗从背上滑了下去。

      那个凭空出现的陈大人,早已是徐铭石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日初见时,陛下与穆王对其的态度,就让自己感觉十分微妙。

      两人神态中,隐含着一种无可掩藏的欣喜和急切。

      但官职安排又截然相反,并没那么上心。

      好像只是找到了勉强可用之人。

      把他放在一个看似重要,又远离日常朝政的位置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朔杨之变紧急传召中,却赫然在列。

      且听闻待时态稍有平息后,陛下还亲自驾临过陈府,呆了不短时间。

      入仕多年,徐铭石自然懂得其中一举一动,必有来历缘故。

      这些零碎线索,早在他心中串联过多遍。

      每一回,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上头的最终目标是为其重开相位。

      而不仅仅是和自己平起平坐。

      原本,徐铭石已做好了最坏打算——

      一旦陛下破例提携陈瑜亭,不用自己出面劝谏,方缜就会首当其冲反对。

      这个最重规矩理法之人,无需点火挑拨,一定会冲在最前面。

      上面想搬动这尊“大佛”,恐怕也要消耗相当长的力气跟时间。

      届时,自己再联络众臣劝圣上三思。

      任那陈瑜亭有千般本事,亦难在近两年有大的升迁动作。

      如今方缜这一去,可谓直接拔除了前方最大路障。

      陛下要动起手来,就方便多了。

      剩下重臣里,穆王自然不会与皇家旨意唱反调。

      黄磬为人虽不似方缜莽直,可也是个以朝廷和百姓利益为先的人。

      否则,怎会从先帝朝就统掌银钱米粮、山海池泽之税。

      到了新帝登基,位置仍岿然不动。

      “至于其他人……哼……”徐铭石不禁冷笑出声。

      “其他人……哪怕有能说话的,分量也是大打折扣了……就更别提胸襟胆气,谁敢冒死触怒龙鳞……”

      算到这一步,徐铭石忽然镇静下来,拿出折扇轻轻摇着。

      这本不是用扇子的季节。

      如此做,只是思考时的一个习惯。

      折扇徐徐摇动,整个摇椅跟随着身形,亦缓缓晃着。

      “如此一分析……调离方缜,是要冲自己来的意思啊……”

      摇椅嘎吱嘎吱,似在应和他的呢喃。

      “这枚棋子一走,陛下与穆王就该有下一步动作了——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有余,便会有针对自己的旨意下来。”

      “但不是贬斥,而是加封……要么是封公封侯,要么是恩赏虚职……”

      笑声慢慢展开。

      如一张老旧树皮,被人拉着用手抻了出来。

      最终凝结成一团,带着重量的沉默。

      不可探知、诡异莫测。

      同样的调令,当然也传到了秦淮府中。

      只是父子俩一早去了军营,才没能在第一时间知晓这个消息。

      傍晚时分,秦川身披晚霞而归。

      刚一踏进府门,就听到方大人即将上任朔杨的消息。

      他从没见过这个方大人。

      但从父亲口中,经常能听到这人名字。

      每每提及,父亲脸上总有种惋惜而敬佩的神情。

      只说方大人为人正直无私,可惜性格太刚太硬。

      朝内举步维艰,很难大有作为。

      “或许,那儿才是更适合,方大人的地方吧……”

      秦川抬眼望着上空晚霞。

      无垠的紫红色蔓延天际,一头连着京城,一头连着朔杨。

      秦川相信,韩凛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了方大人的。

      毕竟朔杨作为战略要地、边塞重城,最需可靠之人驻守。

      这人要有绝对的奉献精神,又要具备钢铁意志。

      才不至于,在塞外风沙侵蚀下腐化。

      显然韩凛心目中,方大人就是那样一个人!

      秦川调了调方位,朝着朔杨方向执手深深拜去。

      算是提前送一送,那位不曾谋面的方大人。

      秦淮回府时,夜很深了。

      这对他来说虽已是家常便饭,可这幽静岑寂还是提醒着晚归人——

      这片土地上劳作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陷入沉睡。

      一阵悠扬笛声,若有似无飘到身边。

      如看不见的细线,丝丝缕缕。

      牵着他、引着他,缓缓向别苑深处走去。

      当秦淮拐进那扇月亮门,见萧路一身浅绿长衫站在月光下。

      身形修长,遗世独立。

      微风浮动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恍若趁着夜色,偷偷下凡的月宫神仙。

      只是这一次,周身仙气有了实实在在的轮廓和重量。

      像是牵绊住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让这抹精魂,再舍不得飞离降落之地。

      笛声幽幽传来,是夹杂了超脱与沉堕地拉扯。

      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凝了时光、驻了岁月。

      秦淮越走越慢。

      短短不到三丈距离,只觉用尽了半生。

      回想着那日登门造访,自己执意相托眼前之人入府为师。

      待到约定之期,他一辆马车到了将军府。

      没有生疏客套,更没有试探骄矜。

      还有那回,他们初次在一起品茶用膳。

      中年人的尴尬,因着孩子的欢声笑语而变得热络温馨。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那天病中来访吧?

      他第一次,亲手打破了立下的规矩。

      不顾梦魇作祟,出言开解自己。

      好像也是从那之后,对方开始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

      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逗留在正堂。

      哪怕有公事来禀,亦丝毫不肯避让。

      更绝口不提当日约法,只有意无意探听着心事。

      然后将破解之法,巧妙融入日常交谈中。

      接着,就有了清明雨中舞剑……

      伴着笛声幽幽,剑锋第一次缠上了温柔。

      每一次挥动,皆似共舞。

      这一切一切,秦淮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不是个粗心的人。

      反而因为一降生便在名门望族。

      其经年博览群书、吟诗作对,各类风流雅致之事亦通晓一二。

      若不是后来选定成为军人,恐怕这时他也会是个飘然公子、风韵无双。

      秦淮忘不了那天的雨,还有萧路抬起又放下的手。

      彼时为怕彼此难堪,他只得出言。

      将一切框死在“知己之遇”的谎言里。

      可直到当天夜里,对方那局促又落寞的神情,清晰出现在梦中。

      秦淮才终于无法假装——

      无法假装,那些已经发生的,不曾存在。

      更无法假装,那些来不及发生的,不被向往。

      他想起了亡妻。

      想起当年两人是何等琴瑟和谐、恩爱美满。

      正因如此,自己从未纳妾,更未有过哪怕一桩艳闻。

      就算后来妻子早故,也没动过任何续弦念头。

      可到此,他也发现了荒诞之处:

      自萧路出现在身边伊始,自己已很久没有刻意想起亡妻了。

      那种经年累月,深入骨髓的惆怅,随着此人到来渐渐不见了。

      秦淮扪心自问,自己并无龙阳之好。

      他自小家风甚严,有了妻室后更是严于律己。

      为何还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近日,秦淮总借口军中事多,故意晚归。

      来躲避,不敢正视的萌芽。

      一来,是自身不愿正视这份,有悖伦常的情愫;

      二来,更怕唐突轻贱了萧路,反会因此失去。

      直到昨夜,对别苑中人思念,终于盖过了理智。

      秦淮着急赶回家,想要见见他。

      只是没想到,那人亦在等着自己!

      莫道驻足无言语,一曲相思两心知。

      也就是在那一刻,秦淮决定正视自己心意。

      干脆利落,犹如剑光挥动。

      可以说秦川的敢爱敢恨,多半也有秦淮言传身教影响。

      是而今日,他本想早些回来,坦诚面对萧路。

      谁知半路却被军务绊住,一直忙到现在。

      一进门,又听到方大人走马朔杨的旨意,不禁有些唏嘘。

      伴着如此五味杂陈的心境,秦淮跟随笛音走进了别苑。

      这一次,他没等对方吹奏完毕。

      而是径直步到院内石凳旁,坐了下来。

      低低感慨一句:“方大人,要走了。”

      笛声,戛然而止。

      夜色重又归于一片空寂。

      萧路转过身,轻声问:“什么?”

      “那个脊梁最硬的人,总算有了可施展的天地!”

      说完秦淮长叹一声,抬头望向中天明月高悬。

      “朔杨那种地方,确实需要这样的人。”萧路缓缓道。

      “陛下和穆王,会识人……”秦淮笑起来。

      只是那笑容里,终究夹杂了些苦涩。

      “为君者有识人之能,可谓当朝官员幸事。”对面倒是云淡风轻。

      “听上去是残酷了点儿,但总比留在京城受人排挤、为人所害要好得多。”

      “是,先生所言有理。”秦淮收回目光,落在萧路脸上。

      “若不是陛下一早为方大人做好打算,只怕过不了多久,京城就会掀起场腥风血雨。”

      萧路回应着对方眼神,脸上笑容停在个微微勾起的弧度。

      他明白,这是秦淮在表露心意——

      从此,对方不会再刻意回避自己。

      无论是朝堂政事,还是那份无法轻易开口的感情。

      思量到此,萧路幽幽一句,继续着话题。

      “你是说,御塾陈大人将来升迁之事?”

      一个“你”字,将两人关系,坦白在不言之中。

      “呵呵呵……”

      秦淮笑了起来——

      果然,他即使足不出户,亦可知天下事。

      “那位陈大人,是中州将来命脉所在。”秦淮自然应下。

      “其实……若你肯入仕途,作为必不会在陈大人之下……”

      “我从无此意。”萧路淡淡笑着。

      伸出手,帮其理着鬓边碎发。

      一阵微痒触感传来,秦淮目光深沉,直看向萧路心底深处。

      两人依着月色,对坐良久。

      萧路望向眼前之人,心里想着自己究竟于何时起意?

      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只是能够确定,在以前那些岁月里,自己从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

      是啊,出生在那样一个家族里。

      再难凉的热血,也会被屠刀一并冰冻凝结。

      自年轻时,萧路就隐居山林,鲜少与人往来。

      哪怕江湖上,偶有萧氏一门消息传出,他也不为所动。

      那些孤寂岁月里,他能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无情无爱里消磨度过了。

      萧路并不觉得遗憾。

      相反还很庆幸,没有牵绊的感觉。

      自己这样一个人,血液里流着难偿的原罪和不甘。

      实在不该连累旁人,跟着自己躲躲藏藏,难见天日。

      直到小松出现在生命里。

      那个意外救下的孩子,宛若照在冰封湖面上的曙光,带来了人世间第一丝暖意。

      自己之所以肯答应秦淮,一方面是看他为人实有君子之风。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给小松,一个相对正常的成长环境。

      是的,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虽有些真心,但也只到此为止。

      可从与秦淮长谈过后,他发现自己总忘不了那双眼睛。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多想。

      还以为自己接受了这份,即将到来的变化。

      然而现在看来,初见之时已有种子深深埋下。

      让本就融化的湖面,流动起潺潺水声。

      更让自己明了,何为君子?何为知音?

      对,就是知音!

      这就是萧路内心,渴望的情感。

      不必开口,就有人懂得他的寂寥落寞。

      就有人愿意承担,他的恐惧迟疑。

      可惜这个人对自己,始终只有知遇之情、礼待之心……

      直到那天微雨蒙蒙,秦淮突然来访。

      萧路觉察到了惶恐!

      惶恐在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那种感觉。

      更惶恐真相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去碰。

      直到他捏着袖口,想为对方擦去雨水。

      萧路才明白,该如何去形容心动……

      之后,他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正视了这份感情。

      也可就是以此为节点,秦淮变得早出晚归,两人再难碰面。

      最初那份热烈激荡,几乎要在这看不到头的消耗里,平息殆尽。

      若不是秦川忽然来访,又说了那些托付之语。

      连萧路都快忘了,前些日子自己是何等期盼与渴望。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一桩桩一件件,总赶在一起来。

      似乎全在逼着他更进一步!

      进一步袒露相思,进一步剖白心意。

      亦进一步与这个真实世界,系上再也扯不断的纽带。

      秦川刚说完奇怪的话,秦淮就到了。

      那一次出现与今日一样,都伴着月光。

      一次,是无言静默的两心相知。

      一次,是对坐闲叙的彼此心照。

      “不出一年,怕是朝堂内就要掀起大波澜了。”

      秦淮看着萧路,眸光依旧沉实深邃。

      对方点点头:“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就要看皇帝陛下,愿意付出多少去摆平了。”

      他转动着手里竹笛,继续说。

      “世人总是贪财爱名的。只要代价合适,那些爱惜己身之人,自然不会闹得太过分。”

      “的确。”秦淮以手抵着头。

      “中州正值关键!若真能顺利交接转舵,那这局中的每个人,都算得上为国为民、功在千秋了!”

      “呵呵呵……”一阵爽朗笑声传来,是从未有过得舒心开怀。

      “这样多好……我们……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秦淮也笑了,笑声浑厚绵长。

      “是啊……以后我们都能这样,好好说话了!”

      “哎,对了,前日秦川来过!”萧路打开新的话题。

      叫起“秦川”的感觉,与从前有了细微差别。

      “这小子,以前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现在有了你这个去处,算是熟门熟路了。”

      秦淮说起自己儿子,脸上总有掩饰不住的慈爱之相。

      “他说要收小松为徒,还要有正经拜师礼。”萧路乐着,忽然停下来。

      “最后,还特意嘱托了我一件事……”

      “哦?”秦淮原不打算问的。

      他从不干涉秦川私人交谈,更不欲探听就里。

      可萧路这个停顿,显然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寻下去。

      “他说,他想把你托付给我……”

      气息里,有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如春风拂面、和煦柔暖。

      “那你答应了吗?”秦淮急着追问。

      并没管这荒唐托付背后,究竟有何打算。

      “没有。”萧路将目光转向别处。

      “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想让你为难。”

      “没什么好为难的!”秦淮道。

      “我既出现在这别苑,就不欲向任何人隐瞒遮掩。”

      萧路又一次感动于对方的坦诚。

      这人当真是个君子。

      光明磊落、直率坦荡。

      竟无半分忐忑隐秘。

      “既如此,我就受下这份嘱托——从此,你便是我的责任了!”萧路再次开口。

      清冷音调里,裹着烫人的烟火气。

      “我们彼此彼此!”秦淮跟着笑起来。

      双眼堂而皇之地,停留在对坐之人身上。

      如同头顶公正的月色。

      照耀着地上每一处,半点儿不曾遗落。

      大约又过了一刻,萧路催着秦淮早些回去休息。

      对方只道:“不忙不忙,明日是休沐,不急在这一时。”

      “我知道。”萧路一直笑着。

      “只是我查好了黄历,明天是个好日子——正准备带小松,正式拜师学艺呢!”

      “那好,那好!”秦淮保持这一贯爽快。

      “那我就早些回去,等着看他正式收徒!”

      说罢乐呵呵摆摆手,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萧路望着秦淮背影,只觉心底那汪湖泊翻涌流动、生生不息。

      涓涓细流汇集一处,奔向期许中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青萍末 朝堂风起,别苑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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