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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复燃自余烬(2) ...


  •   离开曹宅,禾轻洲松了口气。

      父母在世时常教导她要知恩图报,要将别人对自己的好放在心上。她做到了。

      不过让她一人面对这一家子的豺狼虎豹,实话说,想报恩是真,害怕胆怯也是真。

      那张锦兰自己是不知道哪得罪她了,单听过拿人手短,也没听说过东西送出去还得赔上条命不是。

      只道自己道行太浅,不光财力权力云泥之别,心眼更是玩不过人家。

      禾轻洲在心中这么感慨着,再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感觉它离自己仿佛更远了些,暗了些。

      又走出数百米远,一阵晕眩。禾轻洲勉强稳住身形,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缓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粗布已被血染尽,其他的细小伤口也在不住往外渗血,上边还有一些玻璃渣扎在上边,禾轻洲想用另一只手将玻璃渣拔下来,怎料那块布没有粘在伤口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裹上了不少沙粒灰尘。

      下一秒,禾轻洲感觉到伤口处一凉,血从那道无法自主愈合的伤口处缓缓流出,顺着她的僵抬着的手臂滑下,一路蜿蜒,最后汇聚落下,嘀嗒砸在地上。

      布没法再捡起来盖在伤口上,她的视线又控制不住,不停看向自己的手臂,这一幕太过刺眼,刺的她头晕,眼睛也不舒服。

      她用另一只手擦掉了不受控制涌出来的眼泪,加快步伐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很快因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再度袭来,眼皮很沉,这次差点没缓过来。

      好不容易清醒后,她又强拖着身躯往前走,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倒在街上……

      “奉生,天色已晚,最近不太平,走夜路不安全,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去吧。”

      梁奉生这几日每天都来孟平章这儿,他对做生意这些事儿一知半解,若要完成老爷子的委托,凭自己的微末本领是远远做不到的。

      好在他做什么都不反感,相反,他乐于在与人见闻酬酢中增长知识。

      几日相处已是熟络,梁奉生没有推辞,谢过孟平章后,便跟随着府上的人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太过害怕而出现的幻觉,她一路走,总觉着身边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不远不近尾随着自己。

      早就听说夜晚有歹人专挑喝醉了的人下手,劫财劫色的都有,趁人迷糊着一把捂住口鼻,叫人喊都喊不出声儿来。

      她很惜命,陪酒的副业怎么都不肯做,就是怕哪天自己醉的不省人事,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结果……如今摇摇晃晃在大街上走着,一看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此刻虽神识不清,但能明显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今夜无风无雨,还能是什么动静?随着眼前越来越模糊,步履越来越沉重,这地儿还偏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顿时无力感涌上心头。

      身后脚步声靠近,禾轻洲浑身紧绷突然站定,这一举动短暂的唬住了身后的人,她瑟瑟发抖从手臂上抹了把血,全部胡乱糊到脸上。万一这人怕鬼或者晕血呢?

      于是在那脚步声再次响起后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她眼看着那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人愣在原地,没过几秒,见自己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又向自己走来。

      不是?!

      禾轻洲转过身边走边喊,刚喊一“救”,那人飞快冲上来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酸臭。

      手痛,脚软。

      没力气,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包被夺走,然后便被那人推倒在地,那人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好像是在开自己的包。

      恍惚间,地面传来车辆在不远处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这过程太漫长,男人很快惊觉,拽起自己,仍旧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喊出声来。

      禾轻洲不知道车上的人的好坏,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这辆车上的人不救自己,她将必死无疑。

      求生欲望驱使,禾轻洲用那张沾满血的巴掌拍打男人的脸。

      措不及防,指尖戳到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吃痛低声咒骂。捂她嘴的手松了那么一下。

      “救命啊——!”叫喊声划破夜晚的宁静。这一声禾轻洲是拼了命喊的,嗓子都扯着痛。

      呼救声如破锣般震耳,给开车的司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一抻脚踩下刹车。

      “梁先生,要不我下去看看?”司机面对这直贯耳膜的“救命”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

      “不用。”

      话音刚落,车子停稳,没等司机反应过来,就听见梁奉生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下车后,朝着声源处没走几步,梁奉生就发现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月光很亮,他抬头看去,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单手桎梏着一个同样满脸是血的女人。那男人似是知道自己无处可躲,索性也就不躲了,见梁奉生来,又看了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后退了几步,有些愤怒,怒目圆睁,冷眼瞪着梁奉生:“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梁奉生目光扫了一眼男子怀里的女人,看不出还有没有意识。

      见梁奉生缓缓举起双手,男人便放松警惕,慌忙转身欲走之。却没留意身后疾驰而来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你!”有硬物抵着后脑勺。男人不敢赌那是不是枪,慌乱抓住怀中女人的衣领扔向墙边,连带着手上的包也一同扔下。

      “哥……我能走了不?”做完这一切,那人试探的问。

      半晌,没动静。

      他正准备溜之大吉时,后脑被人拿硬物重重击打了一下,随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寂静不过一瞬,梁奉生回头看去,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在察觉面前人靠近的同时,她猛地甩了甩脑袋,戒备不安的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夹杂着尘土与干涸地血迹黏在她的脸上,可谓是面目全非,狼狈至极。

      梁奉生怕吓着她,收回迈出的那一步。

      但当他看见女人满臂的猩红,且摇摇欲坠的身形,倘若不及时止血,怕是要失血过多命丧黄泉。

      急于自证,梁奉生不等女人有下一步动作就焦急开口:“姑娘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梁奉生蹙眉,发现要证明自己是个好人,真挺难的,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

      “……”

      禾轻洲费力抬起那只还算干净的手抹了一把脸,她看见……一身白衬衫,下摆扎进西裤……还有……男人的脸。

      “姑娘……我……”

      梁奉生瞳孔微扩,感怀中一沉,那女人竟措不及防朝他扑来,他下意识双手握拳伸手接揽,白衬衫毫无疑问蹭上了血渍。

      女人嗓音沙哑,声如蚊蝇:“梁奉生,救我……”说罢,如释重负般瘫倒在他的怀里。

      “禾小姐?”来不及确认,梁奉生抱起她就大步跑向车子。

      “梁先生……”

      梁奉生边把禾轻洲抱上车边解释道:“她受伤了,去医院。”

      “病人失血量不是很多,就是有些晕血。”大夫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补充了一句道:“她脖颈处有明显掐痕,说话吞咽可能有影响,这两天可以给她涂点药膏消消淤痕。”

      走之前,大夫瞥了一眼梁奉生血迹斑斑的衣裳,什么话都没说。

      梁奉生清晨回过宅子一趟,怕自己那点钱不够用,从梁万庭书房借了点钱来,顺带着熬了点粥,清炒了道下饭小菜,一同带到医院里来了。

      病床上的禾轻洲,他已经拜托护士帮忙简单捯饬了一下,现在躺在那的禾轻洲终于能看得清脸了。

      “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梁奉生放下手里的扇子,从墙边端来一把木椅子。

      禾轻洲睁开眼,侧头看了眼窗外正午的太阳,失神片刻,转而又看向枕边的那把扇子。

      她想撑着另一只手坐起来,结果手一软,倒了回去。

      “我来。”梁奉生放好饭菜去扶了禾轻洲坐起,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她怔愣盯着梁奉生看了许久,直到梁奉生把饭向自己递过来。

      心底一阵感动,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如今劫后余生让她无比想诉说自己的感激之情,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来,那声音传入耳中,竟是如此干涩沙哑。

      咽喉处似有火焰灼烧之感。

      梁奉生哪能看不出她的难受,放下手里的热粥,用极轻松的语气道:“禾小姐不必言谢,若实在要谢,待你好后陪我出去逛逛就算作答谢了。”

      随即用手帕擦净了手,不知从哪掏出一小铁盒来,絮絮叨叨:“那粥还有些烫,天热喝了不爽利,你手伤了涂这药膏不方便,如若不嫌弃,由我来代劳?”梁奉生打开铁盒的盖子,倾斜过去给禾轻洲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

      怪不得脖子痛,说话也说不利索。她不敢相信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有多深,能被人一眼发现,还要用上药膏。

      这药膏又得花多少钱呢?

      禾轻洲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况且,她还得靠着这副皮相来维持生计。

      她对着梁奉生,生硬的点了一下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和梁奉生的关系很亲近似的,麻烦他是不需要有歉意的。就像自己跟父母,还有苏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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