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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复燃自余烬(3) ...

  •   “禾小姐?”梁奉生叫她。

      禾轻洲没察觉自己刚才在走神,以为梁奉生喊她,是让自己露出脖子好方便他帮自己涂抹药膏,于是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单手撑着床,缓慢仰起头。

      视线也就措不及防的对上了梁奉生的眼。

      竟见他不知为何将那双眼这么一弯,低眉笑时,眼下卧蚕也比以往见要明显许多。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一般,瞳孔微张,就这么仰着头,用似探索般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倒不是因为梁奉生的笑,笑的人她见的多了,也见过梁奉生笑,唯独就是觉着,刚才梁奉生的神情,是她见过他最轻松的样子。

      梁奉生半蹲了下身来,指腹上抹了药膏,距离把握的刚刚好,伸手刚好能抹药。他嘴上调笑:“我站着,你坐着,禾小姐,看来你得把头抬到与天花板平行才行。”

      涂过药膏,喝下清粥,禾轻洲顿感身心舒畅。试了试嗓子,虽然发声还是沙哑,但似乎能言语了。

      “谢谢。”禾轻洲低头又喝了一口梁奉生刚刚为自己接的水。

      梁奉生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抬眼看了她一眼,是听见她道谢了。

      “你救了我,梁先生……”禾轻洲思来想去,自己好像并没有能拿来报答对方的东西。禾轻洲清清嗓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听她这么问,梁奉生没有回绝,而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很认真的想了想,才摇了摇脑袋,郑重回应她:“没有。”

      她不再冷静,慌慌张张从床下下到地面,站起身迫切的开口道:“虽然我能做到的并不多,但如果梁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梁奉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冲的一愣,随即神情恢复如初,言之凿凿:“禾小姐,你不欠我什么。”

      思绪万千间,进来整理床铺的护士顺带提了一嘴,叫自己脖子完全好之前少说些话。

      医嘱奏效,禾轻洲没有再在“欠他一条命”这个话题上继续跟梁奉生掰扯,既然他都说自己不欠他,那就不欠好了。

      缴完费后,禾轻洲与梁奉生一起出的医院大门。

      街对面,梁奉生的车停靠在路边。

      “就不耽误梁先生的时间了,我住处离这不远,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尽管疑惑,但看她说话时的表情一本正经,不像是出于礼貌的推脱,点点头:“那禾小姐回去好好休息。”

      穿过熙熙攘攘的马路,车上的梁瑜生从车窗处探出了头看向他身后:“哥哥,那位姐姐呢?我刚刚还看见她和你一起出来的,她伤的严重吗?”

      “少爷,小姐听说你来医院照顾禾小姐的,说要来看看。”

      “嗯,没事。”说着,梁奉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坐好后,也没忘回答梁瑜生的问题:“她先回家了,伤的不是很重,不过也需要静养几天。”

      梁奉生回正身子后看向窗外,这条街其实蛮长的,人也多,视线所及之处再不见踪影。

      回家的路上,禾轻洲驻足在药铺门前许久,最终咬咬牙,还是进去买了点补气血的药材。

      拎着那几两药行至楼下,禾轻洲远远瞧见一姑娘在那来回踱步。就这不经意间瞟到了那人正脸,禾轻洲连忙转身隐藏自己。

      没记错的话,那姑娘是跟在张锦兰身边伺候的侍女。

      她都和曹江易撕破脸皮了,张锦兰还派人到她家楼下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想杀了自己,完全不必这么做。如今这世道,自己这样的人的命掌握在强权者手上,想弄死一个舞女,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阿枝。”

      张锦兰的侍女在看见同为伺候小姐的另一个侍女萍儿后,忐忑的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是夫人叫你来的?”

      萍儿走到阿枝,耳语:“夫人好像是确认少爷与那姓禾的小姐不再有可能了,让我赶紧过来叫你回去。”萍儿四处张望了一番:“你还没见到她吧?”

      “没有,她好像出去了。”

      阿萍:“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别一会撞见可就麻烦了。”

      二人火急火燎的离开了禾轻洲的住所楼下,禾轻洲见状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与她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尾随她二人来到一繁华街道,瞅见她们招了辆黄包车坐了上去,禾轻洲唯恐自己跟丢了,着急忙慌的跑向街口处,想找辆黄包车跟着她们。

      难得转运,还没等她气喘吁吁跑到街口,路边就有一辆刚停稳,上面人正往下下的黄包车。

      恰巧,那师傅也看见禾轻洲小跑朝这边过来,禾轻洲麻溜的坐上了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拉车师傅稍微用点劲提起辕杠,拉上车便走,禾轻洲坐在上头,感觉比平常坐的要快上很多。

      不多时,禾轻洲看见前边的车子停了,她谨慎的往墙角处缩了缩。

      早在车子跟到半路上时,她就认出这条路是通往曹府的路,甚至还经过了自己险些遇害那地。

      路虽是同一条路,可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以前她无时无刻不想出现在曹家人面前刷存在感,现在再露头,可不妥了。

      “张锦兰,我曹家是亏待你了?连舞女的东西都要惦记,也不嫌掉价,失了曹家的脸面。”

      午饭时间,曹永逸突然就注意到了她从禾轻洲那要来的玉簪,并且认出来是禾轻洲带那个。

      曹永逸一想到自己儿子和老婆都蠢笨到入了那舞女的圈套,气不打一处来。

      张锦兰虽摸不清曹江易对禾轻洲的态度,但见曹永逸脸上有愠色,也是为了试探,开口否认:“是她硬塞给我的,我想着江易也到了适婚娶的年纪,万一这江易看上了,娶来做个妾……”

      “你不用拿我做借口。”曹江易满脸不屑。说着,想起自己流眼泪的窝囊样被禾轻洲给看见了,皱了皱眉。“没有万一,禾轻洲那种货色,我曹江易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真是多虑了。”

      曹江易这般回怼自己,曹永逸始终无动于衷,向来如此,她一个外姓人,张锦兰没纠结。

      “哈哈,江易说的是。”

      曹江易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了,挑挑拣拣便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处里还有事。”

      张锦兰夹菜的手一顿,马上又若无其事般吃了起来。

      这顿饭没吃多久,曹永逸离开饭桌前叮嘱张锦兰道:“你记得多跟徐夫人那边走动走动,对了,你今天下午不是要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逛街吗?打扮好些,把徐夫人叫上一起。”

      张锦兰哪敢拒绝,顺从答应下来。

      在墙角处等了许久,她隐藏的墙角是一条两人宽的窄巷,时间一长,太阳晒的她脚下地面都腾着热气。

      一辆轿车驶出,前排只有司机一人。后排坐着的那人居然是曹江易!车子拐了出来,就要经过她所在的小巷。车窗是摇下来的,帘子没拉上,这样曹江易准能发现自己。

      事发突然,禾轻洲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把带跟的鞋一脱,赤脚踩在烫脚的石板地上头,一咬牙,飞快跑入巷子深处。

      车子被太阳晒了太久,即使开窗,车里的热气也难迅速散去,曹江易不得已坐到窗边,往车窗外看去,眼前的小巷里,好似有什么活物一闪而过。

      “呼——”禾轻洲扶着墙不停的喘气。不是累的,更多是被吓的。这头发也乱糟糟的。

      禾轻洲将发簪拔了出来,想着喘几口气再把头发重新挽一下。喘息了几口气后,竟嗅到了丝丝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抬手一撩落到额前的一缕头发,黏黏的。立马便记起自己昨晚把血抹到脸上这回事儿,估计是蹭了一些在头发上。

      现下不知道张锦兰还会不会出来,反正自己肯定是不敢跟着曹江易的……

      所以,当张锦兰坐着黄包车从曹宅出来时,坐在理发店门口,此时已经变得清清爽爽的禾轻洲是喜出望外的。

      “谢谢老板。”禾轻洲起身把自己坐的凳子放进屋里。

      出来后,当即叫了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这次的危机,可不是这么轻易能化解的,换句话说,难如登天。”孟平章给梁奉生分析道:“这曹永逸已经开始让那些原本与你们合作的人给你使绊子了。”

      梁奉生这几天深受其害,一边说货物质量不合格给不了尾款,另一边又隔三差五派人来让工厂停产,说机器老旧,要不就换一批,要不就必须定期复检维修。

      “是,我这些天把能合作的都找了个遍,虽然跟他们签的合同,能解燃眉之急,可长此以往下去,梁家这点家底迟早被拖垮。”

      孟平章摇摇头:“这样拖下去,情况只会如你说的那般更糟。”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这茶不醉人,可梁奉生却觉得有些醉了,怪不得茶。

      初到上海来,他只当自己换了个地方谋生,现在,唯有茫然。

      我该怎么做?

      没人能回答他。面前只有空空如也的茶盏,抬头便是同样空荡荡的,瓦蓝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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