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知洲》思断

19、无虚也无实(5)

　　等等!

　　禾轻洲全神贯注，竟察觉里边谈话的声音似乎是近了些，分散了些。

　　她有个疯狂且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梁奉生也知道曹江易在隔壁？

　　推了门却不出门，是否是为了提醒自己？

　　曹江易见她始终不肯开枪，翻了个白眼，像是早就料到她不会开枪了一样，打算伸手拿回那把枪。

　　突然，脸颊处有发丝扫过，曹江易一愣。因为，他听见禾轻洲靠近他，轻声道:“曹江易，记住你说的话。”

　　下一秒，禾轻洲居然扣动了扳机。

　　子弹咻的飞出镗，笔挺的朝那瞄准的点位射去。

　　破空声冲破不堪一击的木门，也冲破这宁静的夜。

　　曹江易眼底浮上一丝难得的不可思议，随即迅速拉过禾轻洲的手，闪身回到房间内。

　　枪上装了消音器，可她还是觉着耳鸣。

　　颤颤巍巍的看向曹江易，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相顾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隔壁依旧没有动静，禾轻洲心不由得一紧，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莫非，她猜错了？!

　　禾轻洲脚下一软。

　　曹江易看见了她眼底的恐慌，同样意识到不对劲，又看了眼那扇门，遂是一步一步朝门处靠近。

　　经久沉默，忽的有了声响，可她的视线确是落在曹江易遗留在桌上的那把枪上。

　　那把漆黑程亮的枪与满桌的佳肴相得益彰，一样能让无数人活，另一样能让无数人死。

　　她扭头盯着曹江易的后边，心里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左右接近他都是为了搜集证据，不如一不住二不休……

　　“你要做什么？！”曹江易压抑的怒吼惊醒了她，禾轻洲低头，那把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禾轻洲被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抛开他究竟是不是造成女孩们失踪的罪魁祸首不说，她现在杀了曹江易，女孩的下落未明，自己则是更活不了了。

　　必须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找回女孩们。

　　曹江易不敢轻举妄动，他难得这样害怕一个人，因为这个人曾经将自己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她却拿起了枪……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禾轻洲对着隔壁开枪后，说实话，他未曾想过要帮她洗脱罪名，这太麻烦了，她不值得自己煞费苦心!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

　　但曹江易没有反应，他依旧死死的盯着禾轻洲，眉头紧锁。

　　“谁啊？”禾轻洲出声对门外喊道。当着曹江易的面，拿起包，手忙脚乱把枪塞进包里。

　　“你们隔壁的两位先生说有人朝他们屋里开枪了，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搜查一下你们屋里有没有枪支。”

　　闻言，禾轻洲拽着包的手一紧。

　　她看向曹江易，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刚才禾轻洲的举动，在他看来无异于在赤裸裸的威胁自己，方才紧张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狡黠的笑。

　　禾轻洲心里暗道不妙。

　　不等她做出反应上前拦住他，只见曹江易背过身去，义无反顾的将门推开。

　　相同的手，相同的表。视线上移，二人目光短暂交汇，见到梁奉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禾轻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一个貌似是饭店负责人走了进来，梁奉生也跟了进来，那人进房间里里外外翻找了一圈，不出意外，一无所获。

　　曹江易见状让开门，冷眼盯着二人，下了逐客令:“这下能走了吧？”

　　然而梁奉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的不知在看着哪个角落，看样子并不打算离开。

　　负责人见状，犹豫再三还是来到曹江易面前，毕恭毕敬道:“不好意思，由于这位先生反应，门外的人开了枪过后，没听见有下楼的动静，我们怀疑是这层楼的人开的枪，保险起见，麻烦你们二位配合我们搜一下身……”

　　曹江易阴沉着一张脸，不悦极了。

　　转念一想，一会被搜身的还会有禾轻洲，他想让她认识到，忤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他突然开始期待了。

　　他勉强配合的张开双臂，得意的盯着禾轻洲手里明显鼓囊的包。

　　禾轻洲一动也不动，毕竟她也无路可逃了。饭店负责人当着自己的面从上到下搜遍了曹江易的全身，一无所获。

　　该轮到她了。

　　“慢着。”梁奉生拦下饭店的人。

　　她因此注意到梁奉生手上有拿东西，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只因那重工的木质盒子，她之前见过。

　　他打开那个小盒子，严肃不再。

　　“禾小姐，这表是我那日在那家店里买的，我见它做工精良，予你，锦上添花。”

　　继而手腕处附上一片凉意。梁奉生温柔的托起她的手，见禾轻洲不排斥，低头认真的帮她带上这块表。

　　不排斥，并不是因为被他的真心实意所打动，而是她终于发现，曹江易每一次对自己的关注，都来源于梁奉生的靠近。

　　他既想赢，那么无论哪方面，他都要赢。

　　禾轻洲看着手腕上的表，微微仰头对着梁奉生宛然一笑:“我很喜欢，谢谢梁先生。”

　　后知后觉，对付曹江易这种人，万不能顺着他来。

　　虽然不知道梁奉生为什么要帮自己，但在禾轻洲潜意识里，梁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成为她信任的人了。

　　与其说是来调查可疑人员的，倒不如说梁奉生大费周章一番，仅仅是为了找个借口给禾轻洲送礼物来的。

　　被拒绝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他总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得偿所愿。

　　很快，曹江易刚刚还得意的眼神变得森冷，他不明白，他曹江易哪点不如他梁奉生？一想到那女人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证不再多看梁奉生一眼，可她分明在对他笑，记忆里，禾轻洲从来都在害怕自己，就算笑，也笑的虚假谄媚。

　　“那我就不打扰你和曹先生约会了。”梁奉生退后两步，与禾轻洲拉开距离，微笑着看了一眼曹江易，对曹江易那双想杀人的眼睛视若无睹，闭口不谈自己来时最初的目的。

　　“曹处长，你们继续。”梁奉生对着饭桌拱拱手，示意二人继续吃。

　　禾轻洲没有心情吃饭了，曹江易更没有心情吃饭，待梁奉生那碍眼的身影彻底消失，曹江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禾轻洲。

　　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差点摔出去，但曹江易抓她抓的太用力了，她踉跄了几步，还是站稳了。

　　“禾轻洲，你和梁奉生合起伙来耍我！”曹江易这回是真动怒了，禾轻洲突然想起死去的小陈，想起那天发狠把小陈开枪打死的曹江易。

　　门外有要离开的食客经过，几人嘻嘻哈哈，动静不小。

　　盛怒下的曹江易此刻生了几分理智，他也牢记父亲指责自己在外边给他丢脸的事儿，纵有千百倍怒火，也暂时给它压制下来。

　　曹江易压低声音，阴恻恻道: “一会跟你算账!”

　　这是禾轻洲第二次来曹宅。一共就两回，两回都是人梁奉生的功劳。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曹江易把她带进来的，准确来说，是生拉硬拽进来的。

　　一路上，曹江易黑着个脸。宅子里的佣人先是惊讶于禾轻洲的到来，在注意到曹江易脸色不对后，唯恐避之不及。

　　房子太大，显得空旷，更显得没有人气儿，途径一道又一道紧闭的房门，她也不觉得有人会从里边出来……

　　曹江易在这座别墅里四拐八拐，禾轻洲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拎着到处跑，直到不见一个佣人，直到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曹江易单手将门打开，紧接着毫不留情的把禾轻洲往里一推，禾轻洲跌坐在地上，房间里有铺一层厚厚的地毯，摔在上边不痛不痒。

　　……

　　禾轻洲默不作声，理了理鬓边滑落下来的几根发丝。

　　她那感受到，曹江易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禾轻洲终于还是抬起头。他背脊挺立，修长的脖颈暴露无遗，那双寡淡到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瞧着自己。

　　可不屑一顾这个词根本不适合曹江易。曹江易在乎的东西太多太多，能左右他情绪的事也太多太多，她总觉得，梁奉生更适合用这样睥睨天下之态的眼神来看别人，可梁奉生不会，他的眼神是真切的，不会用那种虚无缥缈的眼神来看着别人。

　　“你把什么人往家里带了？”门大大敞开着，因此禾轻洲听得一清二楚，那是曹永逸的声音。

　　这回，她很直观的瞧见曹江易脸上神色的变化，那叫一个精彩。恐怕见过曹江易窘态的人，该死的都死光了。

　　“少爷，老爷他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曹江易往远处父亲的书房位置瞄了一眼，整个人像是被夺舍了一样，态度和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不敢怠慢，匆匆将门关上，禾轻洲听着那道脚步声那样急切，觉得滑稽的紧。

　　原来曹江易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