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打算……”
剑持明香里的注意力被响的动作吸走，忘掉下半句话。
她从斜面起弓，稳当当地握弓拉弦，丝毫不见反复调整的繁琐，有股自成一派的流畅，动作格外潇洒。那张比她高上一截的竹弓张至最大，形成某种奇异的韵律感。
如果不是剑持知道那是把十几千克的重物，真觉得她看上去轻而易举。
毫不拖泥带水的引弓，漂亮到让人想要鼓掌。
剑持找回自己的下半句话：
“……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射箭了。”
乓！
剑持被这声忽如其来的不协调音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弓弦崩裂。然而她只看见响弓间的箭在空中划出道飘飘忽忽的轨迹，软趴趴飘落在靶前的草地上。
响见怪不怪回过头，衔接上她的话：“好吧，真的不是因为场地太寒酸了吗？”
“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望着剑持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响回过头撞上不破的脸。
“你对这天才的榻榻米再利用到底有哪里不满啊，三把手？”
“哪里都很不满。在草地里射箭，鞋子会一整个湿掉！还经常有虫子爬上来。”
早上的草地沾满晨露，因为是教学楼后背阴的空地，直到下午草地还会湿乎乎的，并且因为西晒的原因还有点晃眼。
说着，响捏起裤腿上的蚂蚁，试图甩掉，蚂蚁却粘在手指上四处乱爬。
不破从地上捡起截树枝递过来，蚂蚁顺着响的指尖爬到树枝上。
“至少自由吧，”二阶堂走过来，稍微扯着兜帽，遮住西晒的阳光，“比起这个，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刚刚那射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太烂了吧。”
“一上来就骂我？！”
不破蹲下来，放下树枝，看着蚂蚁从叶尖爬入草地，帮腔道，“忽然好严厉啊，老妈。”
“谁是你老妈啊，不要帮这家伙说话，”二阶堂不爽道。
不破朝响耸耸肩，竖起双手表示投降。
“早气控制不住也是没办法，又不是说好就好的。”
“哈，不许拿这个当借口。那怎么可能是你的水平？”
“明明是你很奇怪！为什么比我还着急啊？”
二阶堂被噎了一下，忍不住瞪她一眼。
开什么玩笑……看过那种蛮不讲理的箭，让人怎么冷静得下来。他抓起弓，像是往常那样引弓搭箭。弓道只要射中就好了。他是这么想的，明明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明明不中靶的箭无视就好了——
“啪”地一声，箭矢刺入榻榻米。
“啧，”二阶堂忍不住道。
为什么要拉住他，让他去看那一箭？“同伴”也好，那一射纤毫毕现的细节也好，只要一闭上眼就历历在目。
弓道只要射中就好了，他想。每个人对弓道的认知有所不同，哪怕再目眩神摇，他也毋需为区区一射动摇想法。“同伴”也是一样，不过是以为他真的一眼看出早气才那么划分的。别开玩笑了。
“认真点啊，二阶堂。”
不破的一射刺中霞的。
他侧过头去看二阶堂。二阶堂并不是习惯把想法写在脸上的类型。但正因如此，动摇时反倒格外明显。不远处响再一次张弓，巨大的竹弓在她手中显得格外轻盈，仿佛毫不费力般。越是这样，越令不破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引弓本身就不是什么流畅的过程。从搭箭上弦开始，弓手就有很多调整的空间。比如大拇指握住尾羽的姿势，左手握弓的把位。细微的调整数不胜数，难免会让行动看起来稍感滞涩繁琐。况且弓道也不是追求速度与流畅的运动。
哪怕不算斜面射法，响也是万中无一的风格。
但越是这样……过早地放箭也越显得虎头蛇尾。
叫人心里憋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似的难受。
哪怕不破看了也有种想拽住她理论一番“你怎么想的”的冲动。但好像还也不至于解释二阶堂这种程度的气愤。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才对。
简直就好像，他分明从响身上看到了还要更加令人见之难忘的东西。
真过分啊，不破想，居然把他排除在外。
“我还以为她会有兴趣的呢。”
水野这样感慨，藤川将剑持的名字用铅笔从备忘录上划掉。响没来得及阻止。
“你觉得她还会再来？”藤川侧眸。
水野本来想着，用漂亮的一射打动剑持就好了。像她那时候一样。
“什么嘛，没能射出漂亮的一箭真对不起啊。”
水野：“下次努力。”
藤川：“好好反省。”
响郁闷地转过身，她觉得还是会再见到剑持的，甚至再见到她握弓也许也不是很难的事。
因为如果是她，如果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射箭，是一次也不会再踏近弓道场的。可是剑持不但来了，还留下来看她射了一箭。
……她那一箭虽然射得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让剑持……对弓道产生绝望……吧。
本来她是确定的，但一众队友的反应又让她没那么确定了。
在弓道上响向来很依赖自己的感觉，难免会和其他人的想法产生偏差，时间长了对他人想法的把握反倒变得不太准。她稍微有点心虚。
弓道是个对年龄要求并不严格的运动，实际上高段位者也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年人群。因此她觉得剑持早晚都会再继续射箭，却不确定这个时间点会早几年还是晚几年。
说到底没能让剑持回心转意，她射不好难道是她不想吗……！
手臂肌肉的恢复没那么快，她对肩背肌肉的把握也还不是特别准，稍微一走神或者肌肉疲劳就会有点控制不好，再次出现早气倾向。而且她本来也是比较依赖感觉的选手，还没能积累出稳定性。
所以她才说，她喜欢稳定的箭。
响觉得稳定性其实也是天赋的一种，只是常常被单纯和实践积累弄混，经常被小瞧了。某种程度上，稳定也能反映出“心”的强弱。
她就是不擅长啊！为什么会比她还着急？
响一如既往地缓缓开弓，抬头时却被吓了一跳。尽管她觉得会再见到剑持，也没想到会是在隔了一天之后、同样的部活时间。
“……不是放弃射箭了吗？”
“怎么都忘不掉你射的那一箭……”
剑持开门见山，虽然只过了一天，却似乎坦诚不少……不如说有点太诚实了，响觉得有点奇怪。她没有等待，自顾自地说下去。
剑持眼下泛着淡淡青意，“怎么都想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射啊？前面那么好，为什么突然放箭？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凭什么我弓道生涯最后要以那样一箭结束啊！”
响瞪大眼睛。
她才想问呢，那箭有烂到觉得弓道生涯就那样结束反倒很不甘心的程度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