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章 从不缺乏死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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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生长在雨林深处的亚马逊印第安人，归根到底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所以尽管头脑中充满了各种恐惧，但是在萨满的命令和亲人可能遭遇不测的双重压力下，他们还是相当井然有序的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这些祖卡鲁人来到与之前营地隔着另一片林带的一条支流，从那些茂密地纠缠在一起的热带植物和寄生藤中间拉出了他们的独木船。这种由完整的树干凿成的独木舟，据说对付亚马逊河湍急而暗礁密布的河道非常有效，而现在祖卡鲁人正将收拾好的烤肉等食物用叶子包好放在船底，一会儿一行人就要顺流而下，先去将白人深入密林追杀族人的消息通告给躲藏在另一处的妇孺们。
被藤绳和浅滩困住的独木舟在河滩上左右摇摆着，法师虽然还没有尝试过乘坐，单已经可以预见这将不会是一趟舒服的旅程。
而这时天空骤然变暗，巨大浓黑的积雨云已经开始碰撞出闪电。
要下雨了，可以将整个丛林彻底浇透的那种大暴雨。雨水可以掩盖许多痕迹，包括追逃双方的，轻抚着守护者的皮毛法师皱起眉看着天空，虽然也许暴雨可以给他们的行动带来点掩护，甚至可能限制那些枪支的威力，但他实在说不上喜欢那些比浆果还大的雨滴砸到身上的感觉，更不要说必然出现的满地泥泞了。
和缇瑟奈尔这种多少有点温室习气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老帕鲁突然激动的喃喃自语，这个狡猾而满腹小心眼的老蛮族突然改头换面了一般絮絮叨叨的忏悔着，反省自己畏战的怯懦，感谢金神终于赐予了选择战斗的部族宽恕。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法师不明所以的又看了看天色，想不通一场在普通不过的烦人暴雨又是这个部落那段传说里的条件。实在想不起来金神和雨有什么关系的缇瑟奈尔最终决定顺其自然，干脆丢开去和已经有些泛酸的和守护者玩眼对眼呲牙咧嘴游戏的瓦塔说话去，至于这愚昧的小老头，能够不给他添乱就是最好的了——
这个时候的缇瑟奈尔并不知道，那一年是亚马逊雨林一场可怕干旱的开始，他所喜爱的晴天已经给熟悉这里气候的老人带去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而这场被认为是金神对于部族人正确选择的嘉奖的大雨，是那年，甚至未来的三四年中，亚马逊流域最后一场真正的夏季暴雨。在之后气候灾难性的突变中，无数生命即将逝去，而许多人的抗争也将付之东流。
那才是外来的恶魔，带给这片土地最深沉的噩梦。
雨终于落下来了，整个丛林响起一篇充满野性力量的乐章，传得最远最洪亮的依然是那些最难听的吼猴，它们撕裂的呜呜咆哮被飞落的雨点扭曲，变成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就算是那些最熟悉这声音的祖卡鲁战士们也显得不安起来，他们轻手轻脚的将还有些麻醉未消的守护者抬进独木舟（事实上是法师不得不给美洲虎补了点药，不然受伤的动物恐怕要被这些吓坏的土人直接丢下了），再把萨满和神子请到看上去最好的那艘船上，然后这些人直接将木舟推进河水中，自己也跑了几步窜上去，掏出桨来操控。
木舟行驶起来比缇瑟奈尔预想的好很多，至少最初一段路，他靠在瓦塔坚实的胸膛上，又舒服又保暖好不惬意。
但是当独木舟转过几处横木暗礁和其他被冲下水的植物纠缠的浮岛，绕出细密隐蔽的网状水道后，在较为宽阔平顺的河道上祖卡鲁人最不愿面对的情况出现了。
顺流划动的木舟上的印第安人，几乎是和正在河边树下支起雨布棚子躲避暴雨的白人猎奴队来了个眼对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同样是借助船只，而且恐怕是更加快速强大的汽艇进入雨林的白人，他们的船并不停靠在这里，想要赶尽杀绝他们眼中‘碍事的逃奴’暂时并不可能。这让这些满身横肉的凶神恶煞们气得直跳脚，让人听不懂的骂人话一串接一串的爆出来。
但是有不幸中的万幸自然就有不幸中的大不幸，他们的枪倒是都在手边，并且不消费时装填子弹……
在那相遇的瞬间充愣之后，独木舟上的人们几乎是立刻发觉自己被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中，连法师都不例外。
天赋所限，缇瑟奈尔从来不擅长那些针对物理攻击的防护法术，习惯性加持的保护法术‘伤害反射’能够让试图叮咬他的蚊虫折戟而返，但面对那种快如闪电的枪弹……他实在是连一丝一毫的自信都没有。
如此直白的面对死亡的威胁，丝毫没有运用智力逆转形势的情况让法师有些混乱，反倒是瓦塔简单直接的反应更有点用处——发现卡在这条小船上无处可躲的金发野兽很干脆的搂着同伴往前一扑，尽量滚到船底，避免被瞄准的可能。而其他祖卡鲁人显然也不傻，都纷纷缩到舱底尽量把自己藏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人划桨加速了，一共三条独木舟只靠着河水推动歪歪扭扭的在水中央前行，暂时还没有驶出枪支的攻击范围。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逃亡者都应该感谢这场暴雨，模糊那些白人视线，阻碍他们行动的暴雨。
终于从下雨开始就显得很不对劲的帕鲁突然挺起身大声吆喝：“快划！快划！那些魔鬼的火矛在雨天没用的，都起来快划！”
火矛是帕鲁的祖父那带传下来的，对白皮恶魔那种会喷火会巨响的金属棍武器的称呼，老派的帕鲁总是使用这个称呼而不肯说‘枪’这个年轻酋长带来的外来语。听过许多古早以前亚马逊印第安人和白人对抗传说的帕鲁，显然是对大雨带来的庇护最后自信的一个，尤其当他注意到那个这将是一个提高自己地位炫耀勇气，并且向伟大的金神显示自己的虔诚的好机会之时，他毫不犹豫的抬头大声宣布：“仁慈的雨水可以压住邪恶的火——”
怦的一声。
但这奇异的亢奋感布教的声音再没有下文了。
随着三条小船几经颠簸消失在一个又一个小拐弯和小瀑布的后面，一行人终于逃脱了路遇的死神，留下了唯一一个贡品远遁了。
可怜的老帕鲁永远不会了解现在这些白人使用的现代枪支，和他祖辈记忆中一受潮就变成烧火棍的遂发式火枪有什么区别。
所幸，他再也不用去了解那些事物了。
逃出生天者们鸦雀无声。
一脱离白人视线范围就开始拼命划船的祖卡鲁人脸色阴沉，也不知道是德高望重的领队者突然死亡，还是神的庇护活生生在眼前被打破的打击更加严重。对于帕鲁这样的死亡方式也颇感意外的法师，很快就敏感的注意到气氛的古怪，毕竟是他要求众人立即上路的，代表着神祗恩威的人也是他……成为被怀疑、发泄悲哀和焦虑的对象也是情有可原。法师同样知道，这时候其实只要给予一个借口，比如说些类似众人能够逃脱是金神的眷顾，帕鲁之所以死去是他曾经偷偷怀疑神明的话，他马上能够收获更牢固的尊崇信赖。
但是……那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章 从不缺乏死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