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域》浪费可耻

22、第十章 从不缺乏死亡-下

　　但是……那有什么意思？
　　缇瑟奈尔并不认为帕鲁的死是自己的错误，要知道如果他们还赖在那个营地里，说不定半天之后就会被猎奴队干脆的包抄，那时候死一个不算什么，能活一个就算厉害。至于金神的庇佑这种事儿，就算在安坦大陆的时候也不是每个财神的信徒都能发财、每个美神的追随者都能国色天香的……所以至少在法师心中，他和祖卡鲁部落的合作关系还堪堪维持着平衡，但是如果现在他设下圈套进行了欺骗……
　　注定要分道扬镳，那么还是不要欠下什么把柄的好。
　　反正没有了领头人，这些同样很畏惧萨满的诅咒和巫药的年轻人，是万万不敢对他对动手的。
　　至于剩下的问题，等到找到祖库的时候丢过去就好了。
　　缇瑟奈尔颇为不负责任的耸了下肩膀，摆出一副完全没感受到隐隐的排斥的样子转身拍了拍瓦塔正逐渐绷紧的肩头。
　　“没事的，你别管这些。”已经逐渐掌握了哄骗猫科动物诀窍的法师压低嗓音，抬手轻抚了几下瓦塔绷紧的颈侧，又帮他把有些凌乱飘散的金发梳理到耳后，借此来提示对方自己还想维持一会儿宁静。
　　对缇瑟奈尔的信任终究超越了被莫名气氛激起的敌意，但是瓦塔虽然看似放松，蓝色的眼瞳中却时不时有寒光闪过，显然他仍然在提防着祖卡鲁人突然发难，想象着怎么在这样狭窄的独木上作战。
　　野兽本来就对危险和恶意非常敏感，更不要说这只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了十数年的人形大猫。
　　但是感觉到了敌意不代表一定要把矛盾激化出来，至少在缇瑟奈尔还没正式作出散伙决议，或者彻底控制不了局面前没有必要。

　　一直到祖卡鲁人将独木舟驶到一条小河道，然后冲上浅滩为止，也完全没有人提起老帕鲁的死和萨满的失职，缇瑟奈尔为此在暗处不引人注意的勾了勾嘴角。
　　他就知道，不管在哪个世界什么人群中，做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都很困难，最多的结局就是集体失声……
　　至于以后怎么相处？他相信如果自己把这群青壮力量带回到祖库手里，那位年轻而富有手腕的酋长会解决所有问题的。

　　藏好船向密林中走了一段，那些一直在东张西望的祖卡鲁年轻人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暗号，彼此会意的点点头，就仰头长长短短的嗷叫起来。
　　很快，远处也传来了回应的叫声，一时间真让人以为这丛林里又多了什么新物种。
　　这样的兽语交流过了一会儿后，一个矮壮而丰满的祖卡鲁女人现身了。缇瑟奈尔认识这个披挂着种链和羽饰的女子，她是祖库年纪最大也最具有力量的一个妻子，有着直爽热情的性格和不输于任何男战士的战斗技巧。但是此时这位女士的脸上可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相反的她似乎充满了愤怒和怨气。
　　法师注意到她的大腿和肩部，都有用土法草率处理过的伤口，那种皮肉外翻处糊着草泥和血痂的样子可真让人不敢恭维。

　　情况糟糕到留下的药物都用完了的地步么？
　　或者，自己失去了信任……？
　　缇瑟奈尔微微蹙起了眉毛，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后退一步，向后探手捏了一下瓦塔的胳膊，提醒他注意情况以防不测。

　　不过那位女士暂时没工夫关注他的小动作，她深褐色的锐利眼睛在众人间逡巡了一圈，发现找不到那个宣泄火气的目标后大声叱骂道：“帕鲁呢！那个胆小鬼，叛徒，他终于吓破胆，把你们也丢下了吗！”
　　看起来她对带走了丈夫一部分力量的部族老人非常憎恨，这个态度让缇瑟奈尔不由估算起之前帕鲁和自己说的情况水分有多大——看起来真相似乎是那个狡猾的老头不敢直接和白人对抗，就借口寻找真神的意志拉走了一批还比较亲近他的战士，准备祖库战败或者干脆战死后再回去接管部落……？
　　虽然听不到那妇人灵魂的声音，但是缇瑟奈尔可不是眼盲到看不到她眼中喷涌的火焰。
　　“帕鲁呢！你们这些被丢下的丧家犬，居然不把他绑回来！”
　　显然这位祖卡鲁的第一夫人平日也很有威严，连声的逼问让一个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年轻战士都低着头不敢吱声，其中聪明的一点的几个已经在眼珠乱转，试图给他们沉默了很久的萨满大人递递眼色，请求解围。
　　虽然缇瑟奈尔看热闹看得还挺开心，尤其看这些刚才还胆敢对自己制造敌意的“小”家伙们如今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不解气得意那就是虚伪了。
　　但他同样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真的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可就浪费了“幡然悔悟的老帕鲁用生命换回的时间”了。

　　“那个人被金神收走了。”
　　选了一个空隙开口的法师，只用一句话就把主导权拿到了自己手里。
　　面对祖库妻子从狐疑到惊愕的神情巨变，缇瑟奈尔摆出了那副他最拿手的阴沉诡秘萨满的姿态和语调，非常轻描淡写的表明，对自己畏战情绪感到后悔的帕鲁受到了伟大金神的感召，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将自己化为奉献给金神的贡品，现在已经去往归灵之地得到在神身边永远安息的权力……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说话人和听话人都心知肚明根本是无稽之谈，受到丈夫很大影响的女子也对那从来不显灵的神明颇为不屑一顾。
　　但是那没有关系，反正她只要获得了那个一直威胁丈夫地位的老人已经死了的消息，就很满足了。
　　至于什么神眷啊献身啊这类美好的名头，一个死人而已，贡得多高都没有问题了不是吗？
　　刚好，部落正需要英雄。

　　在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小停顿后，女子已经收起了愤怒的嘴脸，还说了几句欢迎战士们回归，迎接带回金神之子化身的尊敬萨满的场面话。但是就算除去一个心头大患显然也不能让她眉头舒展，反而更加焦急的催促起来。
　　对于法师看似殷勤实则试探提起的换药，她倒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看起来萨满•缇瑟奈尔的地位并没有受到质疑，甚至他是比那些回归的新战斗力们更受欢迎的所在，这位忧心忡忡的女士一路上掩饰不住的焦躁和笨拙的恭维，让缇瑟奈尔忍不住偷偷侧过脸去，对着金发同伴比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虽然不确定生活中多是直来直去的危险的小豹子能不能领回，但是法师觉得有必要从现在开始让对方体会到，有时候作为智慧生命群体中一个个体的微妙立场。

　　最好的启蒙方式从来不是指点一个人该怎么做，甚至不是解释给他为什么这么做，而是这样简单的会知他，“我，这么做了。”
　　至于学生如何理解老师的暗示，那就要看他的天资如何了。

　　我可一点也不想模仿那些老魔导师千方百计的筛选修正，就为了制造最近似自己的学徒，我更乐意养育一个最为贴近自己，但是鲜活充满了自己性格的灵魂——缇瑟奈尔暗自盘算着，慢慢勾起了嘴角。
　　唔……
　　当然他不否认，瓦塔那一脸茫然，雾煞煞瞪大眼睛使劲眨巴的可爱傻样，才是他做出如此麻烦需要耐性的教学大纲的原动力……
　　又丢给可怜的单纯金毛小豹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汤姆大神在上，如果不是缇瑟奈尔觉得自己如果要丢媚眼，至少还得对着镜子联系调动眼眶周围肌肉一周才能丢出会心一击效果的话，他早就放弃冲击感不够的笑容升级换代了），法师就转过头去，从第一夫人那里旁敲侧击起祖卡鲁人目前的现况来。
　　一只眼睛盯着守护者那只随时可能爆发的伤兽，一只眼睛瞄着肚子里盘盘绕绕不比安坦大陆任何一个贵妇少的酋长夫人，法师觉得自己已经在超负荷运作了——
　　所以后面那个傻小子，拜托把注意力放到这个简单小社会的人际交流技巧演示上，而不是学那些撒泼无赖的小娃娃撅着嘴拽人衣角好么！
　　藏在宽袍大袖下的手青筋暴起的和某人的爪子玩起了拉锯战，终于一个趔趄抢回了自己衣服所有权的法师觉得自己是在有些狼狈。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后不乏优雅的向后一错步子，在某个结实但不如石子那么膈人的小垫子上借力后继续前进——这不但重新稳住了他自己的平衡，还让造成这场小冲突的大小孩委委屈屈的缩到一边老实下来。
　　缇瑟奈尔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走人了，而瓦塔只能可怜巴巴的一瘸一拐低头跟上。

　　虽然丛林之子皮糙肉厚从来没穿过鞋的驰骋雨林十几年，但是力与力的相互作用中，血肉之躯碰上安坦有矮人血统的高阶工匠精心打造的水蜥皮小靴子，而且那靴子还有非常符合操法者奢侈爱好的嵌陨铁-秘银合金鞋底的时候，谁是打下牙齿和血吞的那个，也就不言而喻了吧……？
　　到底又是哪里做错了！
　　为了保持缇尔要求的乖宝宝形象而不能仰天长啸的瓦塔磨牙，一腔怨气越级越多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蓝眼睛恶狠狠的将杀人视线锁定在正和自己伴侣“亲密交谈”（实际上是唇枪舌剑暗斗不休）的讨厌女人上，开始默默计划一会儿缇尔移开注意力后，怎么将这个没啥吸引力的猎物撕碎丢到看不到的地方——这期间还被敏锐感应到杀气的法师回头瞪了一眼，于是委屈感上级满身都泛起了醋味的小野人，更加变本加厉的制造起低气压来。

　　恶性循环……

　　因为瓦塔的不友好表现再次增加了交流难度的缇瑟奈尔也不耐烦起来，他喜欢瓦塔的鲜活，但是若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完全不能自控的话，金毛小豹子可就没那么可爱了。
　　还是说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只动嘴皮子和脑细胞的精细人类活动？
　　到底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瓦塔失去好感的法师脑中灵光一现，完全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考虑起给自己的小家伙找点事做来。

　　如此可悲而缺乏默契的结论自然要归咎于浑身上下都没有浪漫细胞的法师，但是也实在没法怪罪他太多。
　　谁叫缇瑟奈尔虽然已经活了一把年纪，但是双向感情经历的经验依然……约等于零呢。

　　有人在为自己吃醋无疑是种美事。
　　但这可是出于客观原因被迫患有万年感情缺乏症的某人，连奢望都没想过的超速进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