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山顶洞熊

3、Chapter 03

　　Chapter 03

　　小姑娘哭得凄凄惨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一副讨不到好处誓不罢休的模样。
　　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想法全写在了脸上。

　　陈落洲轻扯了下唇角，随手从旁边小吃店的桌子上扯了张纸巾给她：“把脸擦干净，丑死了。”

　　青春期的女孩子哪里能听得‘丑’这个字？

　　哭声戛然而止，周宜年张口就想骂他狗眼不识靓妹，又忽地想起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达到目的才是首要任务。
　　于是她胡乱抹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那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语气凶巴巴的，听起来很拽，实则可怜兮兮——尤其是配上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花猫脸。

　　对视的那一瞬，陈落洲莫名有种是他把人欺负哭了的内疚感。

　　“……”
　　他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先去药店。”

　　周宜年还想说什么，看见他略显不耐的表情，抿了抿唇，将准备要说的话全咽了下去，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

　　她不大高兴，唇畔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满脸都写着敢怒不敢言，手里拎着的小礼品袋也晃不起来了，毫无生气地垂在纤细的手腕上。

　　没想到就在三人抵达药店时，陈落洲突然脚步一拐，进了隔壁便利店。
　　回来时，手里多了包烟。

　　靳野买完药出来，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挑了挑眉：“怎么当着人家小朋友的面买这个？”

　　“怕什么。”陈落洲轻嗤了声，“怕她告状？”
　　话落，他脱下外套铺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接过靳野手中的药，冲她扬了扬下巴。
　　“过来。”

　　周宜年哦了一声，慢慢吞吞挪过去，坐在他的外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半蹲在她面前的陈落洲从塑料袋里把药和棉签拿出来。

　　他没抬头，大概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专心致志帮她冲洗伤口。

　　生理盐水的温度有些凉，触碰瞬间她无意识地缩了一下，接着便被陈落洲抓住了脚腕。
　　“别乱动。”

　　“……哦。”
　　周宜年不自然地移开脸，想分散他滚烫掌心落在脚踝上的存在感。

　　这个举动无疑是徒劳的，即使是他松开手，温度依然被留在脚踝上，像一块刚烙好的印记，要时时刻刻提醒周宜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她咬了咬唇，开始没事找事，试图换一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跟那个哥哥待会儿要去哪？”

　　“怎么。”陈落洲抬眼，漫不经心地问，“真想告状？”

　　他这个问题正中周宜年下怀。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雀跃，语调不自然又故作老成地说：“那就要看你会不会做人了。”

　　话音刚落，周宜年便听见一声没憋住的笑。
　　她愣了愣，发现就连面前的陈落洲眼中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年年最近是不是经常偷看妈妈的电视剧？”似是想起来还要顾及小姑娘的面子，靳野清了清嗓子，“你还小，还是多看点动画片……”

　　“哥哥，我马上就要高中了。”周宜年后知后觉地被他们的反应惹恼，不高兴地打断靳野的话，“我同班同学都开始看晋江的言情小说了。”

　　“这样啊。”靳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年年看了没有？”

　　“那肯定是……”
　　周宜年下意识就要回答他，反应过来后瞬间住嘴。

　　可恶。
　　这个哥哥看起来和蔼可亲善解人意，没想到心眼子居然比她还多。
　　差点就被他套出话来了。

　　而且。
　　他这样子问。
　　要是陈落洲以为她是那种正事不干天天想着谈恋爱的小屁孩怎么办？

　　“我才没有看好不好。”于是，周宜年板着脸反问他，“哥哥你这么着急问我看不看言情小说，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总是偷偷看？”

　　靳野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而后摸着鼻子笑起来：“喂，陈落洲，你妹这是不是在仗势欺人啊。”

　　陈落洲刚冲洗完伤口，闻言只象征性瞥了他一眼，懒得搭腔。
　　倒是周宜年，听见‘仗势欺人’这四个字后愣住，片刻后别扭地别开脸小声嘀咕：“我哪有‘势’可以用来‘仗’……”

　　说完才猛然想起陈落洲就在自己面前，周宜年倏地低头——

　　凸起的锁骨撞进视线内，分明是藏在黑色T恤下，却因与冷白皮肤间的色差显得格外显眼。
　　以及手臂上明显的青筋——
　　大概是害怕弄痛她，他的动作看上去算是小心翼翼。

　　难怪她一直没怎么感觉到痛，就算偶尔有一点半点疼，也是能够忍受的程度。

　　想到这里，周宜年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就算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陈落洲也没有趁机报复。

　　很不错。
　　是个男人。

　　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另外两人的目光，他给周宜年的膝头贴了片创可贴，这才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大人了给个小屁孩欺负，你不丢人？”

　　“兄妹一致对外了是吧。”靳野举双手投降，“行，我认输。”

　　陈落洲轻嗤了声，径自直起身：“走了，他们在等。”

　　听见这话，周宜年也双手撑住地板站起来。
　　虽然是涂了药，但并不能缓解伤口的疼痛，因此她爬起来时还有些踉跄，像个可怜兮兮的不倒翁。
　　偏偏沦落成这番模样了，还能分神去想，陈落洲口中的‘他们’里面，是不是也包括那个令人在意的学姐。

　　不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发现陈落洲依旧没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少年生得高，周宜年看他时，映入眼帘的总会先是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薄唇轻抿，表情像是在思考。

　　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板包装五颜六色，印着粉色美乐蒂的，巧克力。

　　-

　　周宜年回到房间时，脸还有些热。
　　还有种刚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秘密时的兴奋。

　　她坐在书桌前，分明刚给卧室开了空调，仍不知足地用手作扇给脸颊扇风降温。

　　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包巧克力，放在桌上，盯着包装上拿着叉子和草莓蛋糕的美乐蒂出神。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他低沉慵懒的嗓音——
　　“够收买你了么？”

　　被轻飘飘的羽毛挠心窝的磨人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如同刚刚在陈落洲面前一般热烈又难耐。

　　周宜年有些后悔。
　　她当时不该就傻愣愣站在那里，而是应该同他说‘不够’的。

　　她忧愁地对着巧克力叹了口气。

　　早知道该同他要个不能吃的东西。
　　就算是烟都好，好歹不会融化，更不会过期或是发霉。

　　还被这包巧克力骗回了家。

　　周宜年将巧克力放进了一个带锁的盒子里，无奈地想——
　　算了，总比没有强。

　　第二天是陈缙和谭佳忆一同送她回学校。

　　陈落洲平时住在学校，昨日是为了去隔壁市参加比赛才回的家，因此今天一大早就回了学校。

　　初中部的早读比高中部要晚一个多小时，周宜年也不急，踩着点上了陈缙的车。

　　周宜年昨晚没睡好，上了车就往后座一躺，伴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意识再次陷入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见谭佳忆在叫她。
　　周宜年睁开眼，谭佳忆果真正回头望着她。见她醒了，递过来一张白蓝相间的电子卡。

　　“年年，你哥忘记带校卡了，你待会给他送过去。”

　　周宜年默不作声地接过，看也不看就往书包里一扔。

　　陈缙靠边停下车，他要去五金店买一些诸如螺丝批之类的工具。

　　最近他和谭佳忆一直在捣鼓些新家具，大部分都是需要两人合作装的。
　　对此谭佳忆总是乐此不彼，将其称之为情侣之间增进感情的有效途径。

　　谭佳忆今早会送她上学，估计待会儿又要一起去家具城。

　　听见陈缙关门的声音，周宜年抿着唇，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憋着一股气说：“他怎么总是丢三落四？”

　　“人家这是第一次丢三落四。”谭佳忆悠悠回话。

　　“……”

　　谭佳忆拨弄了下新做好的美甲，接着方才的话头问道：“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待见你哥？”

　　“因为我不喜欢哥哥。”周宜年随口胡诌，“我喜欢弟弟，你给我找个弟弟吧。”

　　“……年年。”
　　谭佳忆突然喊了她一声。

　　周宜年警惕抬眼：“干嘛。”

　　谭佳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周宜年：“？”

　　“只要你愿意。”谭佳忆平静地说：“他也可以是你弟弟。”

　　周宜年：“……”

　　陈缙回来时，正巧看见她一脸难以言说的神情，边发动车子边问：“在聊什么？”

　　“没什么。”谭佳忆接过他手上的黑色塑料袋往脚下一扔，“年年说不知道她哥在哪个班。”

　　“高三五班。”陈缙回头，递给她一瓶酸奶，“你要是懒得去，扔保安室也行，回头我让他自己去拿。”

　　周宜年‘哦’了一声，

　　——放保安室当然是不可能的。

　　周宜年踩着点，一下课就冲去了高中部，就连施谣在身后喊她都没听见。

　　直到能一眼望见高三五班的门牌时，她才恍然想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高中部找他。

　　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心脏噼里啪啦乱跳。
　　脑子有点儿迟钝地想，怎么这么鲁莽就冲过来了，也不收拾收拾自己，跟施谣借把梳子重新扎个头发什么的。

　　只不过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人已经站在了高三五班的门口。路过有人见她呆呆伫立在门口，好心停下来问她：“同学，你找人吗？”

　　周宜年如梦初醒，急忙点点头道：“我找陈落洲。”

　　问她的男生留了头狼尾，应言打量了一圈她身上的初中部校服，眼中闪烁起促狭的笑，靠在高三五班门口，脑袋朝里吼了一嗓子：“陈落洲，有人找你。”

　　嘈杂的班级里安静了一瞬，周宜年就站在门口，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有人对着她的校服窃窃私语。
　　甚至有女生从里面出来时，朝她投来毫不避讳的、充满嘲弄的目光。

　　周宜年被他们盯得有些局促不安，很想赶快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是她上节自习课把发型睡乱了吗，还是脸上不小心沾上了笔水？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陈落洲也出来了。
　　他这回算是好好穿校服了，校服扣子系了一粒，晨时阳光笼罩上方半敞，衬得肩线更是宽大笔直。

　　周宜年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口袋里的手捏了捏那张校卡，正要拿出来给他时，帮她喊人那男生突然不怀好意地怪叫了一声。
　　“畜生啊你陈落洲，连初中的妹妹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