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山顶洞熊

22、Chapter 22

　　Chapter 22

　　陈落洲以为她至少会再挣扎一下。
　　没想到居然连挣扎都不挣扎，直接承认了。

　　“行。”他无言片刻，没有感情地扯了扯唇，“既然说的是我，那看来被我碰过的红包你也不想要了。”

　　周宜年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红包。
　　沉默几秒，她脸色突变，格外真诚地说：“你听错了。”

　　陈落洲：“？”

　　“我没有在说你。”她那副模样就差把一颗真心掏出来给他看了，“你肯定是听错了，我说的是‘你不要妄自菲薄’，听到不好的话就开始对号入座。”
　　狡辩完了，似乎又觉得不太到位，补夸了句：“你太谦虚了。”

　　陈落洲：“……”
　　原来‘妄自菲薄’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

　　“反正，你不要对号入座。”小姑娘丝毫不会掩饰，生怕他私吞了般，圆而亮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红包滴溜溜地转，“人总是对号入座的话会活得很累的。”

　　“嗯，托你的福，我现在确实是活得挺累的。”
　　大概是懒得同她纠缠，陈落洲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把红包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转身同时，身后传来关门声。

　　没走两步，门再次被拉开，从里面探出半个只露出了眼睛的脑袋来：“喂，新年快乐。”
　　而后像是心虚了般，迅速关上房门。

　　与此同时，窗外烟花闪烁，争先恐后钻进每一个人的眼中。
　　小姑娘格外生硬的新年祝福，同第一簇升起的烟花一同消失，又悄然在某些地方留下痕迹。

　　陈落洲愣了愣，随即低低笑了下。
　　性格是挺别扭的。

　　跟最初见她时没有分别。

　　周宜年被带来陈家的第二天，他就被陈缙骗去了谭佳忆家。
　　要真说是骗那也算不上，毕竟谭家就在他爷爷奶奶家附近，中间隔着一个社区活动广场。

　　没想到都是认识的，这个面还真不能不给，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同他们吃了个饭，中途再找机会绕到院里找清净。

　　那会他刚从机场回来，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被遛了，整个人烦躁地要命，没一会就把烟盒里剩下的烟给抽完了。
　　刚起身打算去小卖部买盒新的，就听见几个原本一块儿在谭家吃饭的小孩在那窃窃私语。

　　“你们看见刚才那个男的没？就跟着谭姨一起回家那个？”
　　“看见了，好像有点眼熟？”
　　“哎哟可不得眼熟吗？我刚听我妈说他以前就住我们家对门，只是搬得早我才不认识。”
　　“你们家认识？”
　　“也不是很熟啦，稍微了解一点而已。不过你们知道吗？他妈老早就跟人跑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他。”
　　“这么绝？看来结婚生小孩都是被逼的吧哈哈哈哈。”
　　“确实，那男的看起来确实很难相处。”
　　……

　　讲到后面，几个人开始悉悉索索地笑。

　　陈落洲眼底骤然间卷起铺天盖地的凉意，拇指扣着冰冷的打火机盖翻起落下。

　　只不过没等他开口，眼前忽地窜出一道身影，叉着腰往那一站指着人就开始输出：“你们怎么比街口那些大爷大妈还闲啊？我们家怎样跟你们有关系吗？你是我家的？还是你？你？”

　　几个男生循声一看，面前站着的就一穿校服的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哂笑：“我看人家也没把你当一家人吧？怎么还上赶着维护起人家来了。”
　　“我能进你家也行啊，年年小时候不是还说要跟哥哥结婚吗？”
　　“还有这事？”

　　又是一阵带着嘲讽的笑意。

　　周宜年单人对线还能急中生智，这会儿被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嘲笑，脸都憋红了，老半天才憋出句话来：“我不喜欢长得丑的人，以前说那话是因为没见过好的。”

　　话听到这，陈落洲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在场的人听到。
　　原本因周宜年安静的角落忽地泛起波澜，其中一个男生说了句‘好像有人来了’，瞬间全散了。

　　等陈落洲回到谭家时，二十分钟前在院里维护他的少女又换了一副面孔，与他对视不过两秒就板着脸移开视线。
　　小小年纪还挺口是心非的，他漫不经心地想。

　　仿佛院子里这场偶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这位准后妈带来的便宜妹妹又恢复原样，路过的狗都知道这栋房子里的周宜年和陈落洲互相讨厌。

　　-

　　相比起正在过年的陈落洲，周宜年这边的情况要恶劣得多。

　　在她关上门后五分钟正好，施谣对她发起了夺命连环call。

　　周宜年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心里慌得很，但耐不住施谣疯狂施压，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好啊你周宜年，你胆子真的肥了是吧——”
　　施谣一口气憋了老久，这会儿气得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一句话劈头盖脸骂完，中间休息了好几秒才勉强接上下一句。
　　“我居然被你骗了这么久？你居然连我都骗——周宜年你是人吗！！！”

　　“我不是人。”周宜年也没管对方看不看得见，重重点头，“您教训得是，我确实不是人。”

　　“你不许附和。”施谣被她一句话哽住，一巴掌拍在老家的米缸上，“你他妈说的居然是陈落洲？陈！落！洲！？”

　　“老师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周宜年开始已读乱回，“你别给我爸妈打电话可以吗。”

　　施谣：“……你给我闭嘴。”

　　察觉到对方正在重重喘气梳理心情，周宜年识相的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心情，施谣问她：“你跟陈落洲不是一家人吗？你不是他妹吗？”

　　“看起来好像是的。”周宜年老老实实回答，“但是我妈和他爹没结婚。”

　　施谣向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连环输出一顿后就没什么事了，开始正正经经替她担心起来：“那万一以后他们结婚了怎么办？”

　　结婚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能知道这段暗恋是没有结果的，是要无疾而终的。

　　“没关系的。”周宜年沉默片刻，轻声道，“反正我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好像怕施谣为她焦急，于是又转过来安慰她，只是声音里难免藏着低落，“说不定我就喜欢这一会儿，等过段时间，我就不喜欢了，我就喜欢上别人了。”

　　“所以你别太担心我，我会好的。”
　　新年的欢呼声混着烟花飞起降落的声响，周宜年扭头看向窗外，顿了顿，伸手关上窗，把迎接新年的喜悦悄悄锁在玻璃隔板外。
　　“新的一年，什么都会变好的。”

　　-

　　大年初一，施谣和李意扬一起来家里拜年。

　　谭佳忆素来喜欢热闹，人一多心情就好得飞起，乐颠颠的上楼给每个人都拿了个大红包，又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下午茶。

　　“年年，这是我爸妈让我给你的。”
　　施谣也给她拿了个红包，然后又用手肘拱了下李意扬，后者挠了挠头，尴尬地说：“出门之前我明明记得我拿了的……”

　　周宜年秒懂他的意思，摆摆手道：“没事，不用特意带给我的，毕竟我又没去跟叔叔阿姨拜年。”

　　下一刻，李意扬从裤兜里拿出两个红包袋来，笑起来时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骗你的，我拿了，比施谣还多一个。”

　　“李意扬你这人——”施谣气得咬牙，踮起脚手臂一伸把他脑袋夹在自己臂弯里，“你非要在大年初一惹我生气是吧？啊？”

　　“咳咳……你放开我……”李意扬急忙拍她手背求饶，“大过年的你要谋杀我吗？”

　　“你就配这个待遇。”施谣冷笑，“年年你现在就去门口贴个纸，傻子和狗不许入内，尤其是李意扬。”

　　周宜年刚接了李意扬两个红包，只能委屈施谣了，便笑眯眯地靠在一旁看两人闹成一团，谁的话都没有接。

　　两人闹够了，施谣大发慈悲松开了李意扬，见客厅只有他们三个在，好奇问了句：“你哥不在家吗？”
　　周宜年：“我今天午睡醒来就没看见他了。”

　　施谣有些失望地‘噢 ’了一声，继而又问：“那我们现在干嘛？去哪玩？”
　　“现在应该到处都是人吧？”周宜年道，“待会我妈和叔叔要出去，今晚都不回来了，不如就在我家待着算了。”

　　确实，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一，城市里肯定还是会有来自春节第一天的威严。

　　“那就这样吧，我们可以叫点想吃的外卖回来吃。”李意扬也赞同，“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家有个投影房，不如我们自己看电影算了？”

　　大家一致同意了新方案，一块儿窝在投影房里选电影。
　　本来周宜年想着挑部喜庆的片子看看就算了，但施谣非说机会难得，单纯的合家欢片氛围不够，要挑点更有节日氛围感的。

　　最后选了一部90年代喜剧恐怖港片《猛鬼大厦》。

　　这部电影要说恐怖也没有特别恐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窗帘一拉灯一关，大家围在一起看时，恐怖值直接翻倍。
　　跟三人叠加buff似的，扭头一看李意扬早就恨不得把抱枕嵌在怀里了。

　　里面的鬼一出来，周宜年立刻就抱住施谣的手臂撇过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瞄投影。
　　她本来胆子就不算很大，再加上氛围一烘托，整个人都怕到不行，幸好女鬼现身的时候外卖刚好来了，她借口出去拿外卖，把恐怖的那段给躲了过去。

　　可惜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越往后，恐怖的剧情就越紧密。
　　周宜年吓得怀里的炸串都不香了，整个人的神经都被画面和电影声牵制地死死的。

　　“快结束了吗？”她小声问施谣。

　　“我觉得快了吧。”施谣也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回她，“你看鬼的脑袋都开始上班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办法解决她了。”

　　周宜年还是觉得有点过于恐怖了，打算借口说去看看剩下两份外卖来了没有，打算出去透透气。
　　正巧这时候外卖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来应了几声，起身拉门。

　　结果手碰到门把的同时，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倏地出现在眼前，穿着跟电影里女鬼一样的白衣服。

　　脑子‘嗡’一声，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周宜年直接整个人呆住了。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手里抱着的炸串桶已经不翼而飞。

　　门口的动静将正在看电影的施谣和李意扬、以及陈落洲几个朋友吸引过来，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瞬间瞳孔地震——

　　门外，一身白T的陈落洲衣服上沾满了炸串的酱料，运动鞋上搭着装串的纸桶。
　　他用手背蹭了蹭下巴上的油，看了一眼，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众人大气不敢出。

　　短暂的死寂后，周宜年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顶着陈落洲凉得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咔嚓一声拍了张照。

　　陈落洲：“……”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