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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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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考试,像是渲染悲壮的气氛,连天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松烟色的天空滚着厚厚乌云,到了午后终于砸下一场滂沱大雨。
雨声吵醒了趴在餐桌上睡觉的陶诗。
她迷迷糊糊地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看向阳台,混沌的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
陶诗跑到阳台看了一眼,她爸最近的新宠蝴蝶兰被大雨打残,白色花瓣湿漉漉地躺在地上,晾衣架上的衣服也全湿透了。
陶诗无奈将湿衣服和花处理好,然后转身关门回到客厅直接往沙发一躺。
她心想事已至此自责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心很大地继续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回家了。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音和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回家的人已经尽量放轻音量。
换作平时的睡眠质量可以称是雷打不动,但陶诗今天的状态不好,一点点动静都能被吵醒。
陶诗缓缓睁眼,盯着天花板眨了眨苦涩的眼睛,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阿姨买菜回家了。但她敏锐地发现脚步声里还有另一个人,像是她的妈妈方如之。
她猛地想起餐桌上堆得乱糟糟的书、阳台那堆湿衣服和那盆蝴蝶兰,毫不犹豫地又躺下闭眼装睡。
不久后,看到餐桌的一片狼藉的方如之果然开始喊她全名:“陶诗!陶诗!”
只喊了两声就被阿姨打断:“方老师,陶陶她一大早就起来学习,这都学大半天了,应该是累了回房休息了。”
阿姨不是普通的家政阿姨,是以前的邻居,有看着陶诗长大的情分。
阿姨家里原先开餐馆的,她靠着自己的好手艺收入不菲,但长期起早贪黑休息不足,以致于阿姨和她老公一个高血压,一个腰椎间盘突出,店也因此关了。
闲不住的阿姨想找份煮饭阿姨的活,刚透露出这个想法,冲她这手艺发出邀请的街坊邻居多不胜数,最后却被方如之拿下。
陶施一家从此过上了每顿饭都跟下馆子那般,全家欢喜得跟过年一样。
方如之扫了一眼餐桌,课本笔记本卷子堆起来的小山像山体滑坡一边倒,旁边还放着包吃了一半的薯片、喝了几口的汽水、空荡荡的果盘。
“确实,可把她这张嘴给累坏了。”
见方如之脸色不大好看,阿姨忙转开了话题:“对了方老师,我最近啊,见到那孩子了。”
方如之的思路轻而易举地被这个“孩子”带走了,她拉开餐椅坐了下来,若有所思问:“哪个孩子?”
“双花街那个。”阿姨笑笑说,“上次路过见那小面馆还开着,就进去吃了碗面。不过,那一片已经规划要拆迁重建了,我估计他们应该快搬走了。这一眨眼啊,那孩子都长那么大了,按年纪应该也上大学了。”
听到阿姨感概,方如之沉默了,阿姨又接着说:“那孩子生得可俊了,都说儿子像妈这话一点也不假,他长得和你嫂子是一模一样......”
方如之静默良久才笑了声,话里听不出情绪,“她的儿子,能不像她吗?”
沙发上的陶诗霍然睁眼。
雨势转缓,落雨声淅淅沥沥,细密又轻微的嘈杂像一层轻纱罩在耳边,万物隐隐约约。
陶诗当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她反复推敲这些话的意思。
最后发现,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听说林启铭欠了一屁股债已经跑路好多年了,还有人说前几年西南广场开业前,跳楼的那个人就是林启铭。碰上这么个不负责的爹,那可怜孩子从小就跟着他那后妈讨生活,日子得多艰难。”
方如之问:“你的意思是他后妈对他不好?”
阿姨愤愤:“后妈能有几个好的?你知不知……”
“知道?”
“那孩子小时候丢过一回,是不是有意抛弃咱就不说了,毕竟一个女人还要带着个拖油瓶也不容易,当时要不是邻居们发起组队去找,恐怕已经被卖掉了。找回来了后,没过什么好日子,从小就要在面馆里干活,小小的人儿三更睡四更起,什么粗的细的都得让他做,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呗!”
阿姨继续叹息:“这孩子实在是可怜见的,有爹妈就跟没爹妈一样,林启铭不管不理,你嫂子也……”
听到这里方如之眉头微皱,转而随手拿起桌上某张陶诗写得龙飞凤舞的草稿纸看了起来。
阿姨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虽然方如之这嫂子嫁进方家嫁得颇不光彩,但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她一个外人在人小姑子面前嘴碎,确实讨嫌。
“我先去煲汤了。”阿姨尴尬地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人走了,方如之放下草稿纸突然起身,椅子后移发出声响。
陶诗还没从震惊里脱离开来,被这动静吓得心惊肉跳,她立马继续装睡。
方如之的脚步来到客厅,一步两步......
走到沙发边上停了。
目光在此刻有了物态,陶诗明确感受陈静华目光的力度,她竭力装出熟睡的模样。
陶诗表面平静,内心却像台风过境。
在这么慌乱的心情下,她忽然想到,人睡着之后到底会不会咽口水?
好像不会吧?
到底会不会呢?
好难受……
陶诗在心里哀嚎一声。
她是被迫听到秘密的,却也不敢乍然醒来。直到身上多了张毯子,陶诗才如释重负,找了切入点。
陶诗揉了揉伪装的惺忪睡眼,声音也刻意迷迷糊糊:“妈?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嗯,上午只监考一门,所以吃完饭就回家了。”
“哦。”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那我回房间睡了。”
陶诗卷起毯子抱在怀里,急不可耐地逃回房间,把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找到表姐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几天前,表姐的生日。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紧靠一起,在迪士尼城堡前留下合影。
舅妈一手搂着表姐,一手挽着舅舅,亲密的动作,情真意切的笑脸,任谁看了都很难发现这对母女其实毫无血缘关系。
表姐的生母去世得早,那年表姐好像才五六岁,陶诗也就两岁,所以陶诗对前一个舅妈的记忆近乎为零。
陶诗坐着电脑椅,缓缓转了一圈。
这些年,陶诗断断续续听过关于舅妈的闲言碎语。
不是在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就是在某些宴席的时候,反正就是任何能聚集一群三姑六婆的场合。
闲言的大致内容就是前舅妈病重不能自理,表姐年幼无人照顾,舅舅雇用年轻貌美的居家看护照顾他们。
两人却暗度陈仓在前舅妈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导致她郁气攻心加重病情撒手离去,年幼的表姐依赖看护的照顾,旁人劝慰舅舅孩子还小,需要母亲,两人从而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在今天之前,陶诗都对这个传言抱有质疑,因为她自己就亲眼见识过谣言的离谱演变。
去年,她们学校的保安大叔路见不平和抢劫犯搏斗,意外受伤。
陶诗记得那天上学,从踏入大门开始,每遇见一个同学他们都如同身在其中般地和她讲述这件事。
从刚开始的被歹徒捅了几刀,到被砍了十刀八刀,再到砍中要害命悬一线,越说越离谱。
而事实的真相是保安大叔被歹徒的小美工刀划到手臂,很幸运地只受了点皮外伤。
可见谣言的可信度得拉低再拉低。
陶诗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她很喜欢舅妈,舅妈温柔亲和,对身边的人都亲切有加关怀备至。
对自己更是极好,每年过生日准时准点送祝福,挑的还都是她最喜欢的礼物,比她亲妈还上心。
可现在,她的心动摇了。
假如这些是真,表姐却和一个踩着亲妈上位的女人情同母女,也太可怜了。
当然,自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也惨兮兮的,爹不管娘不爱后娘不知道有没有虐待。
陶诗一下子分不出这俩人谁更可怜。
好狗血!
素材加起来够拍二十集肥皂剧!
天边乌云滚滚流动,骤然轰隆一声雷响。
陶诗顿时回过神来。
她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想些有的没的?
明天就要考试了!
陶诗霎时从椅子上弹起,顾不上穿拖鞋就飞奔出房间,把餐桌上的所有笔记书本打包回房间继续然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