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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不太平的边镇 ...

  •   吉奥至大顺的边境小路,两侧绿树成荫,鸟吟蝶舞,阳光融融充满了整个天地间。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优哉游哉地行驶着。
      “你说,这回咱们是直接回江都吗?”前一辆马车上,春芽背靠着车厢,一边嚼着盐豆,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怎么又说这个?”长生驾着车,头也不回,“你要是想回去,你自己回吧。”
      “我问问怎么了!”春芽哼了一声,拍拍自己的双手,抖掉手里的残渣,“你只图自己在外头快活了,可想过夫人老爷思子心切呢?”
      “什么叫我只图自己快活,我说回去,少爷肯听吗?你自己不敢和少爷提,来拿我撒气!”长生忿忿地一甩马鞭,马儿顿时加快了速度。
      眼看前车越离越远,丑姑扶着缰绳,说一句“少爷坐好了”,正要挥鞭往前赶,玉楼一把接过鞭子,平淡地说:“别管他们,准是又拌嘴了,咱们走咱们的。”
      丑姑一身小厮打扮,头上歪戴一顶麻布帽,活脱脱一个机灵俊少年。她侧头朝玉楼瞧一眼,又回过头悄悄笑了起来,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
      察觉到她的异色,玉楼望向她明媚的侧脸,笑着问:“何事如此开心?”
      “景色好美!我好喜欢!”丑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赞叹着说。
      玉楼望了眼四野的美景,抿嘴一笑,点点头:“确实好美。”
      他们来的时候是从晋河东边的永新入境吉奥,如今是从晋河西边由吉奥入境大顺的怀恩镇。怀恩镇地势十分特殊,东靠晋河,南临吉奥、百奥两国,归永定府管辖,但朝廷又另派大员驻阵守边。
      到达怀恩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天上斜挂着一弯弦月,夜风吹来,风声中隐隐伴着几声蝉鸣。
      “在吉奥过得都不知年岁了,如今已经入夏了吗?”春芽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一阵。
      “哪有这么快!此地靠南,比中原暖和一点而已。”长生直起身子,将缰绳递给春芽,“换你驾车,我进去眯一会儿。”
      春芽没有接过缰绳,而是站直身子向远处眺望,不一会儿,她兴奋地叫了出来:“前面有灯火,有人家了!咱们过去借个宿。”这几天风餐露宿,简直煎熬得很,两个大男人还好,河里一跳就洗澡了,苦了两个女孩了,几天不洗澡,背上痒得很。丑姑倒是也想跳河里洗澡,硬是被她拉住了,苦口婆心教育了半天,这才打消念头。这下,终于遇上人家了,她一定要痛痛快快洗个澡。打定主意,她示意长生慢下车速,等后头的车辆赶上来。
      玉楼的马车由一黑一白两匹马拉着,照理来说,脚力应该更快才是。然而两匹马却慢悠悠地踱着步,车上的两人也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谈笑着,不时抬头欣赏星月之色,不时倾听风声虫鸣,别提多逍遥了。
      好不容易等到三匹马并驾并驱,丑姑朝春芽招招手,笑着问:“你们怎么慢下来了,这就扎营了吗?”说是扎营,其实也就是找个地势平坦的背风之地,起个篝火,两个女孩睡一个车厢,长生和玉楼轮流守夜,睡另一个车厢,前几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前面有人家住,咱们去借宿。天天在外面睡,寒气重死了!”春芽倒不是娇气,只是在外面露营,每晚都是长生和玉楼守夜,她心疼自家少爷在外头吹冷风,自己操着担心每每也睡不安稳。
      “天气这么暖和哪来的寒气?”丑姑本性和野人无异,对春芽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她指着头顶一片疏星朗月,满足地说,“你看夜空多美呀,”她又嗅了一口空气,一脸的享受样,“你闻闻,连清风都是香的。”
      闻言,长生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春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丑姑一眼,却瞥见玉楼也是一脸的笑意,暗叹一声,自己跟个老妈子似的,天天不是操心少爷就是操心丑姑,另有长生给自己受气,短短几天,简直老了好几岁。
      哎!这个妹妹真是“女大不中留”,来吉奥之前好歹还矜持几分,离开吉奥时简直不知矜持为何物了,不止非要和玉楼同驾一车,还把洗衣差事也揽了过去。当然,长生没好意思让丑姑洗自己的衣服。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丑姑洗自己和玉楼的衣物,春芽洗她和长生的衣服。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别扭,弄得自己和长生好像一对夫妻似的。
      呸呸呸,她连忙止住自己越发不着调的思绪,咳嗽一声,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刺破夜空的凄厉嘶鸣。
      众人一凛,玉楼正色说:“前头好像出了什么事,咱们快过去。”
      马车加速,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及至近前,几人这才发现,远处望着的灯火其实是燃起的民居,村内几处失火,村民们正三三两两散在几家屋舍前,火势凶猛,有些人在徒劳地打水救火;有的人伏地哀泣;也有人怒目咒骂着什么,只是声音很小,无人听清。
      玉楼四人将马车驶进村子,跳下马车。离得最近的两人村民登时戒备地后退几步,眼神惶恐地盯着他们。
      玉楼连忙说:“乡亲莫怕,我们是从晋地来的布商。路经此地,本想借宿一晚,不成想,竟碰见了这等惨事。”他又吩咐长生,“咱们先救火吧。”说着,主仆两人也拿了车上的盆具到井边打水扑火,丑姑和春芽跟在后面帮忙。
      半个时辰后,几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只不过也无甚大用,房屋早已烧焦,片瓦不存。乡民们见来的是善人,这才放下戒心,与他们攀谈起来。其中一个长须老者告诉他们,傍晚来村行凶的是一群百奥的蛮人,他们抢掠一番,又烧了几把火才离去了。这种事在他们这个边境小村里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次烧死了一个小孩,孩子母亲已经哭晕过去了。玉楼他们联想到之前的凄惨叫声,想必就是那可怜的母亲了。
      帮着乡民们一齐安顿好屋子被毁的几户受害人,以及那位可怜的母亲,直到后半夜,玉楼四人才在那位老者家里歇宿下来。
      春芽见到那个浑身被烧焦的小孩,登时脸色发白,眼泪流到现在都没停,丑姑陪着她先回屋休息了。
      玉楼和长生陪着那位大爷在堂屋说话,经过晚上这事,大家伙都心头沉重,了无睡意。
      “百奥人这样猖獗,朝廷不管吗?”长生握着拳头,愤愤地说。
      “这里就是三不管地带!”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三不管?”玉楼疑惑地问。
      “皇帝不管、官府不管、藩王更不管。”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冷笑说。
      “这是什么道理?”玉楼不解。
      老者起身给两人倒了茶水,自己也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两国边界之地,起点子摩擦是必然的。事情只要不是太大,官员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都出了人命了,到现在都没见官府过来一个人!”长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哪次不出人命?”老者觑了他一眼,反问道。他经历太多这种事,见怪不怪,已经可以平心静气谈论它了。半晌,他望着桌上的灯火,长叹一声:“秦王殿下倒是想管。他手下的邓先邓将军,嘿!那可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秦王?”玉楼思索着问,“可这块不是秦王的封地吧?”
      “是呀。论理说,这里不是秦王的地界,人家不管倒也情有可原,可他宅心仁厚,手下人也都正直心善。此地往北五百里,才到了秦地,邓将军就镇守在那边的韩城。原先呀,这里南蛮来犯,没有人管,老百姓求到老爷们的衙门口都被赶了出来。没办法,有的人就求到了邓将军那里,邓将军看不过去,好几次率部而来赶跑了蛮子。”说到此处,老者又叹了一声,随即脸现怒容,“哼!没成想,邓将军帮忙倒帮出错来了。本地的府尊老爷反说人家带兵越界,听说联合了好些言官弹劾他。要不是秦王爷力保下来,邓将军恐怕早已解甲归田,弄不好还得蹲大狱。再者,听说太白山那边民夫哗变,连着太原一起,几万人造了反。哎!秦王殿下自顾不暇,邓将军也被遣去平乱了。”
      “这你都知道?”长生惊讶地看着眼前老者,原本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乡下的无知老头,没想到对方知道的事还挺多,似乎肚里有点墨水。
      老者一笑:“嗨,长了耳朵,想不知道都难!”半晌,他话题一转,又感叹起来,“哎!皇上要造这劳什子的揽月楼,他真以为楼造得高了,就摘得着月亮嘛!”啐了一口痰,忿忿不平地说,“这还不是冲着秦王爷来的。造楼,用人家秦地的老百姓、挖秦地的山,还派了个鸟监臣。这样,人不反也得反啊!秦地有人造反,秦王守土有责,自然要吃瓜落。看着吧!这乱平不下来,秦王的罪过大了,平下来了,朝廷还得扣秦王一个大帽子!”
      “哦?”玉楼蹙着眉又问,“既然府县不管,那这里的守将也不管吗?”
      “什么鸟守将、狗将军的。”老者嗤笑一声,不屑道,“皇上怕三王势大,自己舍不得耗兵,派了个脓包带几百个虾兵蟹将过来做做样子。这帮狗日的,自己不敢管,还不许别人管!”想了想仍是不解气,又替秦王鸣不平,“他自己不得民心,反而秦王开刀。”
      “你这老朽,倒什么话都敢说!”长生揶揄了他一句。
      那老者一脸的大无畏:“他连百姓的死活都不管了,还管百姓的嘴巴?”
      长生“噗哧”一声乐了。玉楼瞥了他一眼,他才讪讪地止住笑。
      “这话不可再对外人言说了。你这样不是帮秦王,反而会害了他。”玉楼神情严肃地告诫老者。
      一听对秦王不利,老者这才一脸后怕地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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