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游戏》狐猴

63、送走韩升

　　第二日清晨，春芽和长生早早候在玉楼门口。韩升也天不亮就起来了，他坐在大厅餐桌上，紧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丑姑刚一开门，就看到门外两副惊瞪的圆眼。
　　长生尴尬一笑，摸了摸头：“哎呀，早上习剑，一个招式忘记了，来问问少爷。”
　　丑姑对他微微一笑：“少爷他起来了，你进去吧。”又转头看向春芽，秀眉微蹙，“你的脸色不好，眼睛红红的，生病了吗？”说着担忧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春芽睁大眼睛瞪着她，突然一扑上前抱将她抱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终于正常了……终于会笑了……终于会关心我了……”
　　丑姑心中一酸，这个酸不是酸楚的酸，而是感动的酸。她立刻紧紧地反抱住春芽，自责地说：“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长生心下也是感动、欣喜、惊讶、欣慰，各种情绪交杂，他吸了一下鼻子，推门走了进去。
　　玉楼正在套外衫，长生一见，连忙上前帮他整理衣服，一边不自然地说：“少爷，这是大事。是不是……是不是要回家报个喜呀？”
　　玉楼眉头微蹙，疑惑地问：“什么大事？报什么喜？”
　　长生一愣，抬头望玉楼，惊讶地说：“少爷你……你不会是见丑姑孤苦无亲，出身寒微，不肯给她个名份吧！”
　　玉楼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眉头收紧，严肃地说：“我和她清清白白，你不要抹黑姑娘家的名誉。”
　　长生的眼睛瞪得溜圆，心想：“这都同床共枕两个晚上了，你现在和我说姑娘家的名誉？”他轻轻咳了咳，也不敢和主子顶嘴，行不由衷地点了点头。
　　丑姑洗漱一番，走到大厅，看到韩升在桌旁坐着。她停顿片刻，镇定下来，才又提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韩升一见她来，立即站起身，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我没事。”丑姑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她望向韩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吉奥的？”
　　韩升微微一笑，说：“你之前的样子很好打听，别人见过一次都会记忆深刻。”顿了顿，又说，“幸好当时只有我和云……”他想说“云夫人”，立即意识到不妙，立刻改口，“我和翠云见过你的样貌，我们两人都没有告诉别人。元衍他们搜捕时，只说找一个全身漆黑的人，故而一直没有找见你。”
　　丑姑静静地听着，内心却在拼命压抑自己，千万不要问有关萧孟楚的一切。从昨晚开始，她就在疯狂说服自己：世人总有一死。百年之后，世上再也不会有萧孟楚这个人了。自己就当他已经是百年之后了吧！
　　看到她这几日难过至斯，许多话韩升都悄悄地咽了回去。比如：那日从荒山离开后，王爷半路从马上坠了下来。众人又半道将他送回王府。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他心若死，血脉失。连夜给他用人参吊着，一夜之后，王爷终于醒了过来。但是，他居然……白了双鬓！
　　韩升知道，王爷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沈云。他就趁着没人时候，偷偷见到王爷，说出救走沈云一事。知道沈云没事，王爷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临行前，王爷一再嘱咐，万万不可让沈云回去。看沈云的样子，自己一旦说了，即便是刀山火海，她绝计会冒死回来的。
　　韩升下了决心，不能告诉沈云关于王爷的事。幸亏她也没有问。
　　两人相对沉默了好半晌，丑姑突然说：“我会叫阿托勒送你回去。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见过我。沈云已经死了，对吗？”
　　韩升一怔，抬眼凝视她，片刻后，重重一点头：“我知道了。”
　　刚提到阿托勒的名字，外面就响起了他的声音，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想必是早有仆人去向他禀报了丑姑醒来的消息。
　　“妲丽……妲丽……”阿托勒满脸惊喜地大踏步跨进来，他径直来到丑姑面前，对她上下看个不停。
　　“达礼不是早就回了你的王子府吗！你怎么来这里找他？”丑姑睨了他一眼。
　　阿托勒咧嘴笑着：“我说的是妲丽，不是达礼。”
　　“妲丽是谁？你的仆人吗？”
　　阿托勒认真地看着她：“妲丽是我们吉奥传说中的女神。她美丽圣洁、智慧仁爱，是吉奥的创世之神。你不应该叫丑姑，你应该叫妲丽。”
　　“你们吉奥人都这么喜欢给人改名字吗？”丑姑白了他一眼。
　　阿托勒只是笑望着她，并不说话。
　　“对了，我这个朋友你能帮忙把他安全送回大顺国吗？”丑姑指了指韩升。
　　阿托勒眼含深意地望了韩升一眼，又转头看着丑姑，问：“你不想让你朋友多留些日子吗？”
　　“不想，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把他送走。”丑姑直视着阿托勒，声音淡淡，语气却很坚决。
　　“好。”他扭头望了一眼韩升，爽快地说，“你跟我走吧。”说着，又对着丑姑谄媚一笑，就转身大踏步出去了。
　　韩升跟在他后面，在出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深深望了丑姑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玉楼和长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长生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他们两个干嘛去？”
　　“阿托勒送他回大顺。”丑姑头也不抬，吃着盘中的食物。
　　“啊？”长生吃惊地望着她，“你朋友怎么说走就走？”
　　“他想家了。”丑姑淡淡地说。
　　玉楼坐到位子上，看了丑姑一眼，低头静静吃饭。
　　长生叹了口气：“哎！怎么到了吉奥，人人都变了！你的朋友连汉人的礼节都忘了吗？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同一屋檐下住了几天，走都不打一声招呼的！”
　　“人和人总要分别的，打个招呼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丑姑放下手里的筷子，语气幽然。
　　玉楼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长生一愣，脱口问：“你走的时候会打招呼吗？”
　　“我不会走的。”丑姑望了一眼玉楼，斩钉截铁地说。
　　玉楼刚伸出的筷子又顿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长生看到了他们所有的小动作，斜睨了玉楼一眼，嘴里意味深地“哦”了一声，心里嘀咕着：“还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这不，女方都招了！”
　　下午，阿托勒竟然又来了，他身后的仆人又抬了两个大箱子。
　　“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晚上在王子府有宴会，我特地过来接你们。”他说着，就命仆人打开两个大箱子。箱子里是比之前更豪华的绸衣和首饰。阿托勒今天一早本打算来接丑姑过去，但突然又要安排送走韩升。他又见丑姑对自己的态度始终冷淡，心想对方不一定愿意同自己回去。他看丑姑三人都称呼玉楼为“少爷”，知道玉楼才是几人中的首领。他略一思索，决定把四人一起请去，这样丑姑肯定也会去。
　　“你母亲的生日？你母亲就是酋长的夫人，那岂不是在皇宫里办？为什么要去你的王子府？”长生一连串发问。
　　阿托勒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
　　“我母亲跟我住在王子府里。”
　　“啊？”长生疑惑又问：“你是吉奥的大王子，你母亲不是吉奥的皇后吗？她为什么不住在皇宫，反而和儿子住在一起？”
　　阿托勒停顿片刻，随即无奈地叹口气：“我真喜欢你们汉人的文化，特别是崇尚长幼有序、嫡长为尊的传统。”
　　大家更疑惑了，长生又问：“你们这里不以嫡长为尊，以什么为尊？”
　　“我们这里以强为尊！”阿托勒望着眼前几个汉人，“在吉奥，没有长幼有序，没有兄友弟恭。吉奥的酋长有很多老婆，但不像你们汉人，老婆也分等级高低。这里只分酋长喜爱的和不喜爱的，我的母亲年纪大了，我父亲就不再喜欢她了，她无法在宫中居住。”
　　“啊？”长生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们不分长幼尊卑。那……那等你父亲百年之后，谁继承他的皇位？”
　　“强者。”阿托勒面无表情地回答。
　　“什么样才是强者？”所有人都很疑惑，但只有长生开口询问。
　　“所有酋长的儿子都会豢养猛兽。老酋长临死前，成年的儿子们会用猛兽决斗，赢的人就是下一任酋长。”
　　“啊！”众人又惊得瞪大眼睛，长生愣愣地说：“你们的皇位居然由畜牲决定！”愣了半晌，他又感叹道，“其实这样也好，倒省了那套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的把戏!”
　　阿托勒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见得。”但他不待众人再问，笑着催促，“你们快换衣服吧，宴会就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