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时月十九日》醉茶TWT

7、你知道我是故意的？

　　暗恋，始于一直以来的胆小懦弱。如果把面对他人时的紧张当作心动，那凌清也能算个花心的人了。
　　也许是父母不在身边导致安全感缺失。记事起，凌清便是同学口中“不讲话的人”，老师眼里“文静的女生”。
　　一旦有人主动搭话，她的心脏就会跳动地更加剧烈。
　　回顾以往的“心动”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因胆小而引起的误会。小学时，一次偶然的对视让她对恋爱有了懵懂的认知；初中，同学们的调侃让她误以为自己动了真心……
　　现在，凌清似乎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第一次知道陆景漾是在高一重新分班后，同学手中传来传去的画纸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来还有一位男生也喜欢画画。
　　渐渐地，兴趣相投的认同感驱使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关注他。
　　不管是路上的偶遇，还是某个课间的短暂接触，这些微小的点滴在凌清心中汇聚成了向前奔涌的勇气。
　　为了创造两人接触的机会，她试着主动向老师申请绘制黑板报的任务，再根据平时对他的观察，目的明确地找出了可能合他心意的主题。
　　事情发展顺利地几乎与她的预想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就算只有彼此在身边，两人也只是默契地维护着安静的氛围。
　　能称得上是初次互动的，就是在讨论板报设计时，她突然抬头询问他的想法，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便漏了一拍，他却只因没听清讨论的内容而感到茫然。
　　自那以后，两人以极少的交流一同完成了一个接一个任务。
　　凌清也在这过程中不断怀疑自己，这份感情能称得上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对陆景漾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呢？
　　那为什么看到有女生和他互动时，自己会不甘心；感觉到他好像躲着自己时，又会那么难过。
　　仔细想来，或许是一直以来的心理暗示，强化了他在心里原本不多的位置，也因此做出一系列想要引起他注意的举动。
　　无论是各种暗示性的朋友圈，还是为了增加存在感而不断提高的成绩……
　　这份感情被凌清反复拾起又放下。
　　直到昨天，陆景漾接受了这份暗恋。她的单相思结束了。
　　身份转变地太过迅速，她不知怎么面对近在咫尺的男生。眼前人明明和以前认识的一样，现在却好像有了不可言说的改变。
　　楼梯上本一前一后的距离慢慢变成并肩同行，只听见陆景漾轻轻一声：“嗯？”
　　一小段安静又尴尬的时光后，两人前后进入教室，像是在宣告众所周知的关系。
　　凌清目不斜视，直盯身前男生。经过讲台时，余光留意到教室零散分布的一些同学，有的刚放下书包，有的已经趴在桌上。
　　欣喜过后，便是担忧。今天又是英语早读，她要提前准备好录音。
　　等日语生都在走廊上预备，凌清壮壮胆，走上讲台操作电脑。
　　这份带读工作是她从李荼手中接下的，也是因为他才有了课代表的职位。
　　由于不敢大声说起立，最近几次早读都是直接播放录音，等着同学们自觉站起。
　　教室内读着单词，教室外也十分热闹。
　　日语生坐成一圈，围着陆景漾有说有笑，不知在讨论什么。录音一停止，他们就带着凳子回到教室。
　　书雁告诉凌清，他们刚刚在外面讨论“清漾”的情感发展史，但具体的内容：“你可以去问问陆景漾。”
　　不真实感油然而生：她现在是可以和他大方交流的存在了。
　　其实一觉睡醒，她感觉自己昨晚确实有些冲动。现在想来，十分担心陆景漾的选择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他会后悔吗？他想反悔吗？还是只把我当个玩笑呢？
　　凌清刚要胡思乱想，眼前就出现了一行文字。
　　是柯威在展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清楚写着：凌清陆景漾，2021年10月19日星期二22：07分。
　　为什么要记这个啊？！她没有开口问，可表情已经说明问题。
　　柯威得意：“阿虎的恋爱我肯定要记啊。”
　　虽然她还是无法相信，但本子里记录的时间明确显示，昨晚的一切都真实存在着。
　　赖小帅和张侯一下课就匆匆离开。柯威招呼凌清去陆景漾身边，她却不敢迈出一步，在座位上磨磨蹭蹭。
　　这让“军师”忍不住着急：“你不过去，还怎么聊天。”苏九也看不下去：“怕什么，你直接过去啊，就聊聊天。”
　　还是书雁痛快，把桌面的糖果塞进她手心，然后用力推开：“快去！”
　　凌清只好从座位逃离。
　　与之前的杂乱截然不同，陆景漾的两位同桌似乎特意将座位收拾整洁。
　　看到如此干净的位置，凌清礼貌询问：“可以坐吗？”
　　“你坐吧”，他碰碰凳子。
　　凌清率先开口，她从那条抹茶味的糖里拿出两颗，放在陆景漾手上：“你喜欢吃糖吗？”
　　陆景漾干笑：“还行吧，就是我牙不好，所以不怎么吃，”说完把糖放在桌上。
　　想起之前给了他许多糖，她莫名有些愧疚。
　　“昨天那张纸条你看了吗？”
　　“看了，好长一段啊。”
　　“那我想看看，可以吗？”
　　他用行动作答，从抽屉找出告白纸条。
　　再次看到熟悉的文字，凌清双手抚脸：“我把我想说的都写上去了，没想到有那么多。”
　　“是啊，我当时都慌了，看到那么多字。”
　　“那你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吗？”
　　“嗯……”陆景漾再拿起纸条看了看：“挺意外的，没想到你会写这些。”
　　曾经，为了引起他的关注，凌清做了不少努力。她有太多话想说，太多的好奇想要解答。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问清他的想法。
　　“你还记得那个冰箱贴吗？”
　　“记得。”
　　某次考试，凌清发现考场座位上是自己的“偶像”。他抱着书包，以“我看谁敢坐我座位”的姿态呆坐着。于是她假装无意，在抽屉外侧留下小小的凯蒂猫冰箱贴。回家再联系他想要拿回。
　　他当时礼貌的回复和客气的语气，一度让她不禁窃喜，原来“偶像”聊天时，也会加上“呀”等后缀。
　　“你知道我是故意的嘛？”
　　“我知道啊。”
　　他当然知道，也明白她的目的，但他没有揭穿，只是顺着她的想法继续。
　　“你不是希望我还给你吗？”陆景漾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透出得意。
　　但凌清对此感到失落，她多么希望可以当面与心仪对象交谈，哪怕只是简单几句感谢。
　　她仍记得，曾经偶然的对视，使她保持了几天的欢喜。即使两人相隔整个教室，即使对视只短暂一瞬。
　　还有刻意积累素材、编辑文案的朋友圈，想与生活一同分享给他的，是自己鲜为人知的绘画小爱好。
　　如今羞于对视的男生就在身侧，许多不敢说的话也堵在嘴边。
　　看着靠在他身边，黄发绿瞳的女生，凌清非常清楚，那是他最喜欢的动漫角色。
　　他喜欢游戏、喜欢动漫、喜欢绘画，但喜欢的人，她不敢确定。
　　毕竟他们直到昨天以前都毫无交流，微信的聊天记录也始终停留在今年三月。她能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许是好奇，许是新鲜感，但绝不算喜欢，应是近日里朋友的不断怂恿和昨晚气氛的烘托下，陆景漾迫不得已，才做出“试试”的选择。
　　铃声适时响起，凌清回到座位。
　　想到昨晚有人似乎有些不快，她提出疑问：“葭忆怎么了吗，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好。”
　　“好像是因为男生一直起哄，太吵了，然后她大声让他们安静，”书雁回忆。
　　难怪今早怨气好像还没消散，可能看到我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吧，凌清忽然想通。
　　经过与陆景漾初次交谈，她的“偶像”不再是距离遥远的存在。心中怀揣的崇拜，也随之由不安取代。
　　他明明说不想谈恋爱的，怎么会只经柯威等人日复一日的“洗脑”，改变自己一直坚定的想法，他的“试试”，真的只是试试？——清醒的反思将她从喜悦中剥离。
　　凌清拿出书，发现桌面闪现一盒牛奶，是柯威拿来的：“你男朋友给你的。”
　　随后贴心说明：“昨晚睡觉的时候，我说‘明天别忘了给你女朋友带牛奶’，然后阿虎用被子盖住头说‘我知道了’。”
　　“笑死，他好害羞啊。”柯威说完转身。
　　这是陆景漾的第一次主动赠与，看来他已确认了彼此的关系，并愿意适应新的身份。难道如苏九所说，男生会比较好感她这样文静的女生？
　　凌清不敢妄下断言，但各种猜测接连侵入脑海。
　　让她一下心慌的，是下课后座位上消失的身影。
　　一道喊话及时暴露男生行踪：“哟，是谁说不想谈恋爱的？”
　　没想到陆景漾来找凌清了。
　　他笑着，从一旁的空位搬了张椅子坐在过道，在她身边。
　　柯威继续调侃：“阿虎，你不是说不谈恋爱吗，那你现在在干嘛。”
　　苏九总结精辟：“第一天说不想谈，第二天有好感，第三天一般般，第四天是喜欢。”
　　众人啼笑不止。
　　凌清左手撑起脑袋，遮脸的同时小心观察右侧男生。
　　鼻梁在侧脸更显立体，整齐的刘海刚好及眉，头顶几缕调皮的发丝挺立。敞开的衣领将红绳和锁骨裸露，碧玉在仅有的一颗扣子下透出一角。
　　陆景漾端坐着，怀中是他最喜欢的动漫女生的抱枕，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依靠自己心爱的玩具。
　　“你知不知道阿虎是怎么睡觉的哦？”柯威边笑边说：“他睡觉跟尸体一样，躺得很直，手还放在两边。”
　　这不是和我睡姿一样吗，凌清心想。
　　“他一动不动的哦，睡得很安详。”
　　“你再说信不信我让你安详，”陆景漾反击。
　　“哦，对，你要小心，阿虎会动手哦，”柯威好意提醒。
　　“我打你啊，”嫌疑人无奈反驳。
　　两位女生忍俊不禁地观望，他们的斗嘴却愈发幼稚。
　　晚自习回到教室。凌清刚碰到凳子，前方就响起一阵起哄。
　　只见陆景漾快步走来，把面包和饮料放在桌面，一语不发地抱着日语书迅速离开，留她独自收下面包发愣。
　　日语生第一节晚修在阶梯教室自习，所以有关感谢的话，只能等到下课再说。
　　凌清在座位乖乖等待，陆景漾放好日语书后过来找她。
　　“谢谢你的面包，”她柔柔细语道。
　　男生站在身旁浅笑：“没事，你喜欢就好。”
　　放学后，凌清收拾东西准备起身，陆景漾也背起书包。
　　“拜拜”，她做个手势，他也立刻挥手回应。
　　正和苏九聊天的柯威却把人叫住：“阿虎，你不和人家打招呼啊。”
　　陆景漾只好转身，再次道别。
　　“不是这样的哦”，柯威开始示范：“晚安，”说着俯身前倾。苏九回应：“晚安，”然后嘴唇轻触脸颊。
　　目睹恩爱现场，陆景漾脖子通红，连连摇头，从弯弯的双唇里溜出一句：“晚安。”
　　凌清视线跃过眼前的情侣，微笑道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