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做只猫》不会写字的万金池

11、很幸运是你

　　玲子在我怀里，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像一只小猫一样。

　　她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双手用力抱着我，我只能勉强听清什么他妈的什么真该死，其他的只有她的呜咽声。

　　“轻点玲子，你嘞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听到这句玲子才肯慢慢松开双手。她双手抹泪慢慢停止了啜泣，开始盘问我了。

　　“你他妈的到底去哪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就把我丢下就走了，你知道我多难过吗，你怎么忍心的啊……”说完便又哭了。
　　我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伸出手来擦，像是雨刮器清理挡风玻璃那样，但是雨太大，我已经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了。

　　“可是，你现在，你现在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吗，你看，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呢，你现在多好啊。”我的声音也哽咽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要不辞而别，所以你就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我过得好然后假装不在乎是吧！你说啊！那你哭什么啊，你明明也想见我的不是吗？你知道吗，你消失之后，没多久我舅舅就死了，你知道我当时多难过吗？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而你他妈不在！你到底死哪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哪怕给点线索让我去找你啊，你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我，我……对不起玲子，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上一次哭成这样，我想不起来了。我低着头，像小孩一样，哭得停不下来。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在这夜里的街头，抱着哭成两个泄洪的大坝。

　　玲子深呼了一口气，从兜里翻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那枚戒指，是我那时候准备求婚买的戒指。

　　“解释吧。”

　　“啊？在你这里吗，怎么回事啊，徐岚说不见了的，被他骗了吗，可恶。”我拿着戒指，仔细观摩，虽然盒子有些旧了，但是里面的戒指却没有丝毫氧化的痕迹，看了是没有被拿出来过。

　　“就是路上出了车祸，然后昏了五年这个样子。”我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逃脱出来，回归了平静，于是开始瞎说。

　　“你看我信吗？”这时候我们已经站起来了，拍了拍屁股的灰。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只是可能比较复杂，真的需要找个机会慢慢解释。你们不是忙着结婚吗，要不等你们结完婚我再讲？”我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突然贱得一批，我虽然知道这么讲真的很贱，但是我就是想说。
　　玲子抬手，面无表情，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精确地命中了我的左脸。我没反应，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她也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结婚？你看到我结婚你很高兴吗？哎那徐岚在台上吻我的时候你干嘛走啊，你啊，你明明就也很难过对吗。”玲子侧着脸，看着一边。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说吧，好累啊。把你电话给我吧，我怕我明天又联系不到你了。”她拿出手机，我也念了我现在的号码。然后空气陷入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她走过来，抱着我说“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真的……”

　　而后，岚开车过来把她接走了，我和邱衍也驾车回到了酒店，这个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眠，玲子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我脑子里幻想着无限种可能。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翻过身去，过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又翻回来，但是那月亮又直勾勾地盯着我了。我爬起来，拉上了窗帘，然后在翻滚纠缠的思绪中，继续失眠着。

　　第二天一早，没有闹钟，邱衍也还睡着，我醒了。我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玲子。

　　“你也起这么早啊？”

　　“就，家门口见吧。”

　　“‘家’吗？希望是吧。”我挂断了电话。

　　我出门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那个巷口，那个被逮捕的现场。地面很干燥，我们昨夜的泪水没留下一丝痕迹。玲子是开车来的，停下来后，让我上了车，说是带我去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车子在熟悉的街道穿梭，只是我和玲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一起浏览过这座城市了吧。

　　“开车技术挺好的。”我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说的。”玲子语气冷冷的。

　　“昨天你回去，他们没为难你吧，你们说啥了么？”我靠在座椅上，看着前面开车的玲子，视线始终舍不得挪开一点。

　　“他什么也没问，我就也什么也没说。”算了，等到地方再说吧。

　　“好。”车里回归沉默。

　　那条道路越来越熟悉，一下车我想起来了。我们到了，斑纹湖。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5年的每一天，给我一个解释吧。”我们围着湖边慢慢散步，湖边没什么人，只有一些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在收拾回家。

　　“戒指呢？带了吗？”我没有着急回答。玲子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那个戒指。

　　“那天原本我是要，emmm，求婚来着……”我突然觉得怪怪的。

　　“继续说。”

　　“后来嘛，我发现我忘带戒指了，落在床头柜了，我就打车回去拿，我骗你说公司里的事嘛。一开始还蛮顺利的，回家之后我也拿到了，下楼准备打车的，过马路的时候我看了看打的车的车牌来着，然后我就被创了。”

　　“可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当时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确实是出车祸了，但是是货车撞到天然气管道啊？明明就是徐岚给我……等等，徐岚？徐岚！？他……他妈的狗杂碎啊！”玲子嘶吼着，紧接着低着头捂着眼睛，嘴里小声不停重复着“我真傻”什么的。

　　“对啊，就是他，也是在他家的医院里，他不让我联系任何人，慢慢地我也觉得失去联系的必要了。”说着，我们走到那个熟悉的土坡，那里已经修了楼梯，上面也修了几个长椅几个秋千，当时我们坐的那个秋千也还在那，我们就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像那天一样。

　　“然后呢？”玲子望着天空，仿佛那晚的烟花还在。

　　我撸起我的裤腿，拿她的手放了上来。“我失去了我的双腿，你现在看到的是装的义肢。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挺抗拒的，我觉得我接受不了身体上有陌生的零件，这让我感到不适。后来我觉得，这样逃避什么都解决不了，然后我就在医院里慢慢康复慢慢康复。本来我没有打算来找你的，不管是做饭那次，还是这次，都只是巧合罢了，我不敢面对你。”我目视前方，眼神里没有光芒，木讷地摇着秋千。

　　“他一直在骗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玲子说着，把头埋进了手里，沉重地呼吸着。

　　“所以，你看，现在你能改变什么呢？我就算出现了，能改变什么呢？不也要回去，然后结婚然后这啊那啊的吗？”

　　“结婚？让他滚一边去吧，大骗子，骗了我五年，五年啊！”玲子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到。

　　“我只是以为，你是丢下我了，你现在还是在乎我的吧，你还是怀念过去的对吧，这么多年，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思念我，对吧！”她紧接着站起来，指着我说到。

　　“可是玲子……”

　　“别他妈可是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你还戴着那根红线呢，我就知道它会让我们重逢的。我不愿意再装下去了，我要去揭穿他，然后彻底离开。”

　　“然后呢？去哪里呢。”

　　“你在哪我在哪，谁也别想再分开我们了，不要再不辞而别了，我已经受够了那种一句话就不说就离开的痛苦了。”我站了起来，她抱住了我，在怀里轻轻抽泣着。

　　“走吧，带我走吧泷哥，带我走吧，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于是就这么结束了，钟玲和钟莹莹，最后只剩下钟玲了，那个钢琴演奏家，突然就宣布退圈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些人根据那个闹剧，猜测一二。

　　玲子带着臭豆，然后我们跟廖姨打了声招呼，在曾经的房间里，拿了一些能证明过去曾经存在的东西，我们启程回到了U市。玲子已经是存了不少钱了，加上她舅舅去世，所有的资产都由她继承，我突然觉得好像生活跟5年前大不一样了。于是我们在U市买了房子，就离邱衍家不远，后面又把酒吧旁边的店铺盘了下来，楼上也买了，把我们的小酒吧改成了酒吧迪厅ktv三合一的一个大型娱乐场所，在U市新兴区都是顶尖的存在，然后我们便开始了旅行。从一开始国内，我们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挨着游览，再慢慢开始进军国外，我们用了三年的时间在全球几十个地方留下来不同的痕迹。当时到法国的时候，当时在一个景区的路边，那里架着一个共享钢琴，在我的不断怂恿下，她还是上去弹了一曲，而我也拿着小提琴为她伴奏，当时视频传回国内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关注，甚至有人在猜测我的身份，而我们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做着下一段旅途的安排。

　　“亲爱的友人，安雅。好久不见了，真的真的是很久了吧，每次回来都想着去看一下你的，可是后来都搞忘了。你在信里说你考试失利了，没事的，下次努力就好了，人生嘛，总是不可避免会有一些不如意的。我现在和我的妻子——玲子，我们现在在埃及，昨天刚刚去看了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我的天啊，那真是太壮观了，信封里有我拍的照片，你可以看看，我觉得我无法清晰地表达出它到的有多宏伟，你请看吧。现在我和玲子刚刚吃完饭，于是决定给你写一封信，我必须得吐槽一下，这里的食物是真的又贵又难吃，还不如玲子做的蛋炒饭，好吧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能够吧我妻子亲手为我做的蛋炒饭更好吃了。安雅，我已经太久没有去那个医院了，那里只有让我痛苦的回忆，但是除了你。你推着我在后山欣赏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所有后来我天天都在后山跑步，我的身体已经非常硬朗了，我的心脏现在跳动得比以往更有力。对了你应该看到我和玲子在巴黎街边演奏的视频了吧，那就是我的妻子，那就是玲子，你这下看到她了吧，说说看她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一样美丽大方。安雅，虽然我现在自由自在，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灰暗的日子有你在，如果我有空的话，我想这次回来就拜访你。不管考试考得怎么样都不要灰心哦，祝你接下来都顺顺利利，身体健康吧。尽快给我回信哦。 你的友人，方泷。”

　　我将几张照片塞了进去，每次到不同的地方我都会给她写一封信，然后将一些照片装进去。安雅偶尔也会回信，说一说近况。生活就这样，平静而美好，过去的那些痛苦，那些遗憾，那些伤疤被慢慢遗忘，臭豆果然还是粘我的，虽然很久没见，但是还是一下就认出了我。但她已经是一只年事已高的小猫咪了，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活跃了。

　　坐上返航的飞机，玲子戴着眼罩，坐在我旁边，靠在我的身上静静地睡着了，我看着窗外的虚无，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不真实，会不会，我五年前被撞昏迷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呢？我笑了笑，管他呢，是梦又怎么样，梦能做成这样，我也已经很成功了。随着飞机轻轻摇晃，我也进入了梦乡。

　　玩了几年，我们也决定收心，好好地补了一场婚礼，伴郎是邱衍，原本我写信给安雅，想让她来做伴娘的，但是她却说弟弟生病了，在家照顾弟弟，于是又重新找了玲子的一个大学室友，在她的牵线下，我和玲子才能走在一起。我的父亲，玲子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请来了她的母亲，到场的还有很多我的同学们，包括光头，以前公司里的一些前同事也来了，当时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神父宣读着誓词。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钟玲，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神父看向玲子。

　　玲子捂着嘴点了点头。

　　“方泷，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神父回头看着我。

　　“我愿意！”我看着玲子，双手抱着她的双肩，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神父回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我愿意！”下面响起洪亮的声音。

　　我单膝跪地，为玲子戴上了戒指，然后我们狠狠地拥抱，狠狠地亲吻，下面响起如雷般掌声，所有人都沉溺于这幸福当中。

　　邱衍实在还是要快一步，我和玲子的婚礼才过去半年，他孩子就满月了。我们也都送上祝福，于是不出意外的我成了孩子他干爹。我和玲子也在努力，但是或许是还有什么未竟的事情吗，玲子一直都没有怀上。后来她闲得慌，在U市租了一个房子买了些钢琴在那里教钢琴，她的说法是多沾沾孩子气，就会有好运的。我也只是支持。

　　但是我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每个安静的夜晚，我好像总是听到一个不属于我和玲子的呼吸声。

　　“亲爱的友人，安雅。近来无恙？这一次我没有出去玩了，但是还是有一些照片想给你看看。我和玲子正式结婚了，这些都是我们婚礼的照片，你说弟弟身体不适没有来，确实十分遗憾，我认为如果你来的话我会开心很多的。现在弟弟好些了吗，我现在生活十分安定，我在U市的这个酒吧现在已经装得十分豪华了，如果你想的话随时来玩啊。说到成人本科，如果你自己复习感觉到力不从心的话，要不要我为你找个什么机构？我觉得那或许会很有效。对了，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医院后山看花？春天可就要来了。现在我不仅不需要你推，我可能跑得比你还快。玲子现在在U市开了一个钢琴兴趣班，你想学学看吗，你来的话我让玲子倾囊相授。好了，今天就说到这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你的朋友 方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想起来给安雅写信，我把信放在桌子上，然后钻进了被窝。

　　玲子一翻身，我便也醒了，天已经大亮，我伸手摸了一下床边的按钮，窗帘自动慢慢拉开。

　　“你干嘛~”玲子把头埋进被窝里，轻轻贴着我的胸膛。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床了，还赖床呢。”我把被窝一下掀开，玲子缩得更厉害了。我翻身坐起，穿上衣服走进洗漱间洗漱。过了一会儿，玲子突然从后面抱着我，我回过头去低着头看着他，她抬头看着我，嘿嘿嘿的笑。

　　我洗漱好之后，走到餐台旁边，开始冲咖啡。这时候门铃响了，一般我家这个时候门铃是不会响的。会是谁呢？

　　我把咖啡倒进杯子，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来啦！”然后抬着咖啡去开门。玲子刷着牙也走了出来。

　　我一开门，是邱衍，拎着一袋热腾腾的花卷。

　　“我靠泷哥你必须要尝尝，玲子你也得尝尝，卧槽爆炸好吃！楼下新开的。”小梅也在后面猛猛点头。

　　“是吗？我尝尝。啊这是玫瑰糖的吧，味道好香啊。确实好软啊，不过我好像是在哪吃过诶，啊对，我在医院的时候安雅给我吃过一次，怪不得味道这么熟悉。”我吃了一口，然后邱衍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我，里面大概五六个花卷，我用两个指头拎住。

　　“安雅？安雅是谁啊。”玲子嘴里喊着牙刷，走到我旁边抬着头用着猜疑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候，邱衍看到我早上从桌上拿到鞋柜上的信封，于是指着说到：“你又给人写信是吧，玲子我今天必须要大义灭亲，我要举报方泷，他跟一个叫安雅的人不明不白！常常书信来往！一定要严查一定要严查，哈哈哈，剩下的不归我管了，祝你好运泷哥，哈哈。”邱衍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拉着小梅一下就跑没影了。

　　只剩下玲子，嘴里塞着牙刷，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封信看着我。

　　“先去把牙刷完吧笨蛋。”我笑笑，然后把花卷放在了餐台上。

　　等我给玲子也冲好咖啡，抬出来，她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你这样礼貌吗？一点都不尊重我的隐私诶。”我用着搞怪的语气，把咖啡抬到她面前。

　　“拜托，我尊重你的隐私到时候你呗拐跑了我怎么办嘞？哼，你最好是解释清楚！”她生气地鼓着个腮帮子。

　　“好好好，我招，我招，我招还不行吗，别把自己憋坏了。”然后我把在医院的那些给玲子解释清楚，包括为什么是写信什么的。

　　她若有所思，靠在沙发靠背上，喝着咖啡。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她看向我。

　　“不会有点太冒犯了吗？”我挠了挠额头。

　　“哎呀走吧！”玲子站起身来，拉着我就要去换衣服。

　　“行吧，我听你的，一会儿先去把信寄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