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做只猫》不会写字的万金池

10、好吧，被你抓住了

　　是啊，玲子，我们怎么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呢？

　　我看着相机面前的玲子，她不像之前那样邋邋遢遢了，打扮的如此精致，与之前判若两人了，但是眼里的那份迷茫好像还是没有变化。我害怕她认出我来，于是把帽子压了压，又戴上了口罩，然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过去的回忆渐渐涌上心头，眼眶里不觉湿润了，于是又低下头去，悄悄拭泪。她就这么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世人的目光，然后又偷偷隐去，只有我的目光追随着她，渐渐离开。

　　她回到房间里，而我偷偷站在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却还是没勇气推开那扇门。对讲机里传来光头的声音，说叫我去做饭去，那我更有不推开这扇门的理由了。于是我走向厨房，脑子里却全是她的模样，我想象着无数种与她见面的可能，但是像今天这样突然，这样不可思议，却不在的我的想象里。她会惊讶？她会失望？还是会怨恨我。

　　我只是默默做完摄影组的饭菜，然后坐在后门抽烟，我的脑子里都是她。“钟莹莹的菜你做了吗？那边你给安排几个小菜吧。”对讲机里传来声音。“OK，没问题。”她现在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呢。

　　我重新看了看厨房里的冰柜，看到了有一些记忆里的食材，于是不自觉地就开始做起以前的那几道菜。我细心地处理着每一样食材，照着记忆里的模样，细数这从前的一切。这些菜，不是什么太豪华的大菜，却全是她曾经的最爱。我把菜放在餐盘里，为她抬过去。

　　结果，我还是推开了这扇门。

　　她趴在桌子上休息，很疲惫的样子。我走到她桌边，把菜放上去，她头也没抬，只是说把菜放在桌上就可以。我没有多待，看了一眼她，就转身离去了。
　　我没有留下来吃饭，我怕她突然追上来，换上衣服脱下帽子，给光头说了声我就走了。一个人静静走在街道上，这一秒我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来，但是却又没有勇气回去，只是抽着烟，依着刚刚那张让我记忆突然明了的面庞，回忆着过去。

　　我当然知道她的近况，或许她现在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

　　我又点了一支烟，然后坐在了街边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子。“回酒馆一趟吧。”脑海里我对自己说到。于是我便打了个车走了。

　　往后的日子我依然过着，只是常常失神，想像着如果那天相见之后的可能。路边树木的断枝依旧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修车店里的破车换上了新的轮胎，却迟迟没有被放下来，路口的路牌因为昨夜的大风折断了，像一个弯着背的人，直不起腰来，我在酒馆吧台，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跟他们打着招呼。

　　房间外边的柜子上，放着安雅写来的信，我却没有心情打开，只是把它放在了桌上，然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象着那天的可能。

　　就这么过着一天又一天。

　　手机突然响了，我在酒吧外边，看着即将暗淡的天空。

　　“邱衍，啥事啊？”

　　“有没有兴趣上H市玩玩啊？”那边传来邱衍的声音。

　　“故地重游啊泷哥，去回忆回忆往昔啊。”他的声音有点戏谑。

　　“去干嘛。”

　　“老板说是让我帮忙代表去个音乐会，说是这边有个合作伙伴发的邀请函，他老人家身体欠佳，让我去帮忙看看就行。”

　　“你怎么不带小梅去，干嘛叫我啊。”

　　“她才懒得去呢，她只想在家吃了睡，睡了玩。走吧。”

　　“行吧，勉强陪你去去吧。”

　　我走进门去给店长打了声招呼，准备去整一身行头，毕竟音乐会，穿着正式点是应该的。随便准备了下，就让邱衍买好了机票。

　　一下飞机，迎接的人就已经等着了，很快就送我们到了酒店并留下来车钥匙，我不得不佩服这安排之周到。不愧是大公司的老板，给我们定的还是一个豪华套房，邱衍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就有人敲开我们的门，紧接着是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上了几个我没见过的小菜和一瓶红酒，服务员熟练地打开红酒，醒了一会儿便给我们倒上了。

　　我们坐在阳台的小桌上，俯瞰这这座城市。繁华，永不歇息，永远灯红酒绿，确实是一个年轻人打拼的城市。虽然已然是夜晚了，道路上的车流却没有减缓的意思，车灯从这头一直奔向另外那头。邱衍摇晃着酒杯对我说：“你看，这就叫生活。”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子了。
　　没多久便休息了。

　　“走啊，出去逛逛。”邱衍看着刚刚醒来的我。我看着外面已然大亮的天，努力睁了睁眼。稍稍洗漱便下了楼。

　　邱衍开着车，我坐在副驾，吹着风，看着街边飞驰过去的便利店和小吃店。

　　“我有点饿。”我嘟囔了一句。

　　“吃点东西那就。”邱衍掉了个头。

　　“我知道有家饺子还不错。”我想起来一家店。

　　“那就去。”于是我们就去了。

　　那是一家早餐店，就在地铁站边上，那是我以前上班的时候常来的一家。店面还在那里，还是那家店，还是一个老头和他儿子，老头负责在里面包饺子，儿子负责在外边蒸饺子上菜。

　　我们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小子从来不管客人来不来，你不说话，他也不会问你要吃什么。

　　“拿一屉包子两屉饺子，然后再打两碗黑米粥。”我冲他喊。他点点头，说了句等一会儿，我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就抬过来给我们了。邱衍只是用手撑着头四处张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就也给他做了个蘸水，往他的粥里加了一勺糖，他才心不在焉地拿着勺子随便搅和搅和。我夹了一个饺子，沾了沾蘸水，放进嘴里，味道很熟悉，但是好像并没有那么好吃，但是记忆里总是觉得很好吃，为什么呢。于是我又夹了一个小笼包，还是沾了沾水放进嘴里，跟饺子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于是我也不再想什么，只是慢慢吃着。

　　吃完我们也没开车，只是随便逛逛，邱衍的大宝贝醒了，于是又打了好半天的视频电话。下午饭是回酒店吃的，我吃了份意面还觉得饿，于是又吃了碗炒饭，这下又撑得不行了，吃完就开车去市中心歌剧院了。

　　邱衍在门口掏了一下请柬，我们就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了。来得好像是晚了点，我们只是坐在一个靠后的位置。台上进行着一些无聊的表演，一些人跑出来随着音乐跳跳舞，然后又下去，然后又是什么人上来唱了首歌，拉拉小提琴，无聊透顶。

　　看着邱衍认真的样子，我又不想表现得太敷衍，于是也假装认真地看。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上来，聚光灯打在钢琴上，于是美妙的音乐便流淌出来，淹没整个大厅。中间好像是怎么了，弹奏者不在状态吗？琴音稍稍有些不和谐，她好像有些慌乱。但只是一下下，很快又调整回来，慢慢地渐入佳境，直到最后一个音符。

　　我不自觉地拍了拍手，然后整个音乐厅都充满了掌声。

　　一个男人从后台走出来，轻轻扶起弹奏者，走到了舞台前面。

　　“咳咳，各位来宾，我的家人们，朋友们，感谢你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参加今晚这个由我组织的聚会。今天呢，邀请大家来呢，欣赏音乐是其次，今天，我和莹莹已经做好了决定，在下周就结婚，我们的婚礼会在下周一马上举行，希望大家能够都在场，见证一下我们的幸福瞬间。”
　　我看清楚了，是徐岚，挽着钟玲，站在舞台前面。

　　“走吧，没意思。”邱衍看了看我，我也清楚了，于是我们起身走了。

　　关上门那一霎，我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但是没管，也没有回头，只是坐上了车，离开了。

　　“你有想过会这样吗？”邱衍问我。

　　我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前面右转，我想去个地方。”我轻轻说到。

　　邱衍也没有减速，好像本来就要往右转一样，他是知道我要去哪里了的吧。

　　车子在楼下停住，我看着那个我曾经天天上下的阶梯，那个窄窄的只够两个人挤着过的巷子。

　　“上去看看？”邱衍已经走在前了。

　　“看看呗。”我紧随其后。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楼的电视机依然响的很大声，听见外面门响，一个胖胖的女人便走到门口往门外看了。

　　“好久不见啊廖姨。”我冲廖姨笑了笑。

　　“方泷！你是方泷吧！你之前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搞消失啊。我都担心嘞！”说着她也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高了点？”她抬头看着我。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哈哈。”我摸了摸头。

　　“对了廖姨，我们那间屋子后面有人租吗？”我指了指上面。

　　“没有，后面来的一些租客我都是安排别的屋子，你们那个屋子我没有动，我就感觉有天你能回来，你看廖姨的直觉准吧，现在是要回来住？”廖姨笑的很开心。

　　“不一定，我先上去看看吧。”接过廖姨的钥匙，我便爬上楼去，这5楼给我爬的气喘吁吁的。
　　打开房门，一切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太久没有透气，闷得慌，于是我打开了窗子，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我打开灶台上的柜子，里面就连调料都还是那几样，只是上面蒙着一层灰。角落里还放着臭豆的猫粮，没有封好，都有些臭了，我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书桌上摞着几本书，一些本子，上面都是玲子干净整洁的字迹。我仿佛看到，玲子还坐在这，一边看着平板，一边在书上写写画画，一边又在本子上记着笔记，然后没一会儿又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说这书太难读了，要跟我出去找工作。我忍
　　不住笑了起来，坐在墙边的摇椅上，一边摇着一边回忆过去。

　　“我出去抽支烟昂。”邱衍走到走廊上。只留我一个人安静地在房间里，幻想着时光倒流。

　　但是刚刚看到的一切又把我拉回现实。我觉得我有些话是想要说的，于是坐在桌边拿起了笔，随便拿了张纸写到：

　　“好久不见，玲子。今天看到你弹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会弹钢琴呢？你坐在那的时候，很美。五年前的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对不起，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那天的糖醋小黄鱼还喜欢吗？我看见臭豆没在，就没准备它的份，哈哈哈它不会怪我吧。”这五年的事我也很想给你说，一开始也打算告诉你，可是后来我看到你现在的一切，我决定不说了，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啦，为什么还要为我困扰呢？你的这些，这一切，都是我给不了你的啊。你也放心好了，我现在活得很好，虽然没你这么好啦。所以我也知道，我不该来节外生枝，他很好，你也是。”“很想见你的，不过我也确实见过你了，所以我也安心了，虽然我知道你也有很多不容易，但是和拥有的幸福相比，那算些什么呢？而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你看到。我的意思是，就这样吧玲子，这意味着，我们结束了，或许在五年前就结束了，但是如果你看到了，那应该就是现在。你去过你的生活吧，现在的我，配不上如今的你了。你好好过，如果忘不了你，我会自己想办法。——泷”
　　写完我还笑了笑，好像是轻松了很多，然后像玲子一样轻轻趴在桌子上，想着她到底会不会看到。

　　“好像是玲子来了。”邱衍给我发了条信息。

　　我赶紧关上灯，轻轻关上了门，出门在走廊上看到好像是有个人推开了楼下的铁门。于是我拉着邱衍爬上来六楼天台，点了支烟，吹着晚风，很舒服。

　　“你为什么不去面对她。”邱衍看着远处。

　　“这样她能过的更好一点吧。我哪有这么重要啊。现在出现搞得我好像个坏人。那天去帮光头的时候就遇见她了，还给她做了几个小菜。哈哈，哎，这样其实就可以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要有点新生活了，比如跟着你吃香喝辣什么的。”我把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

　　“你骗不了我，你明明在乎的要死。”他捻熄了烟。“我真觉得你该去见见她，你不去，只是你不敢。”

　　“对，我就是不敢，我不一直是懦夫吗？”我突然觉得好失落好失落，好像是邱衍把我一下叫醒了一样，不让我麻木半分。

　　“不是，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才不会想这么多，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人长大了，都会顾虑很多，于是长大了都成了懦夫。”他双手撑在边上，眺望远方。

　　“是的吧，我不知道。”我也趴了上去，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我听到楼下有声音，是玲子走了，边走边打电话，大声地说着什么。

　　“走吧，到此为止了，回去吧，还要回去看看有没有收到回信呢。”我伸了伸懒腰，走向楼梯间。

　　“什么回信，你还写信呢？跟谁写啊，新欢啊，怪不得不见玲子。”邱衍慢慢跟了上来。

　　“放你的狗屁，秘密，不想给你说。”我双手一摊，慢慢下着楼。

　　“秘密？猫腻！你看回头我找机会给玲子说的，我看你啊是要大难临头咯。”邱衍阴阳怪气地说。

　　“滚啊妈的。”我对他输了竖中指。

　　给廖姨打了声招呼，我们便走了。巷子出口就在前面，邱衍一出去，就低头点上了烟。我推开他，走了出来，刚刚一走出来就被什么东西撞倒了，我怎么老是在这里被撞啊该死。高低是有些不吉祥在里面。

　　刚刚想骂一句，抬头一看，撞在我怀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玲子。她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抬起头来看我，然后一下愣住了。眼睛里噙着泪，紧接着便大哭起来。
　　“哎呀怎么是你啊，还是被你抓住了吗哈哈，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吗，怎么了玲子小姐，谁欺负你了。”我突然觉得这下才是彻底轻松了，像是一个死刑犯，逃了一辈子的命，终于还是被逮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