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暮雪入江南》易枝玫瑰

5、以后想吃鱼就跟我说

　　第二天，窗外的阳光透过柴房的窗户纸照了进来，裴暮渊悠悠转醒，这一夜竟然无梦睡到天亮，伤口也不怎么疼了，方才没反应过来，现在看清了房间才知道是柴房，这才发现破败的小木板床上，身边挨着的洛声正背对着自己呼呼大睡，裴暮渊小心往后挪去，突然洛声却转了个身一巴掌恰巧呼在裴暮渊脸上，感觉到自己手心生疼，洛声惊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裴暮渊那冷冽憋着怒气的脸，“啊——”洛声尖叫着一脚将裴暮渊踹下床板。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死变态！”长得人模人样，没成想内心却是大大的坏种，洛声气不打一处来，坐在木床上气鼓鼓，这绝不是简单的起床气，若不是想到自己现在还寄人篱下，存有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她绝对要跑下床去多踹几脚。

　　裴暮渊自打出生以来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过去各界对他鬼王的名号皆是闻风丧胆，如果那些平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下属看到了这番景象，指不定怎么惊掉大牙，肯定觉得洛声是嫌命太长了。

　　裴暮渊从地上爬起来，额上的青筋暴跳，他看着洛声那张涨红的脸，又仔细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的碎片拼拼凑凑勉强才想起来昨晚自己箭伤复发，自己误打误撞来到柴房.......

　　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尤其依赖眼前的这个女孩，只要靠近她，体内的燥热便会得到很好的缓解，就像夏日里的一股冰凉，肩部的灼热感也会很快消失不见.....裴暮渊知道自己理亏，心中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也尚有疑惑，想到这他对洛声身上的秘密就更是好奇了。

　　他眯了眯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虚地眼神躲闪：“你不要误会，我昨晚身上的伤复发了，我也不知怎地便出现在这儿，但不管怎样确是我的错，但是你放心，我可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我对我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至于看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件事纯属意外.......”

　　裴暮渊预期还是一贯清冷，一张绝美的脸漫不经心地说着冰冷的话。听出裴暮渊语气中的嫌弃，洛声气的整个人暴跳起来，“你走走走走走！不想看到你！”

　　洛声倏地从木床上跳下来，光着脚把裴暮渊推出柴房，然后关门，上拴，一气呵成。

　　被推出柴房的裴暮渊碰了一鼻子灰，一脸莫名其妙，他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好的解释，怎的还会受到如此对待，但转念一想洛声不过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这个年纪最是任性不讲理，想想自己还是个两千岁的鬼王，怎么也不好与她计较，便不与她一般见识，好在自己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便伸伸懒腰回了屋子.......

　　这一回屋，裴暮渊又是一天闭门不出，经过昨晚的休整，留在他体内的灭魂箭气竟已祛除了大半，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洛声的身份，想起昨天他差点走火入魔掐死洛声时，她额间蓝色印记发出来的蓝光让他瞬间意识清明，在光影中他隐约感受到另一股神识的存在，包括明明被设了阵法无人能进入的这座小木屋，似乎对她不起作用，她身上太多疑点。

　　裴暮渊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现在的他非常需要把洛声留在身边，靠近她的身边，他的伤也在加速痊愈，这现成的解药不要白不要。

　　洛声自己关在柴房里吃了一肚子窝囊气，想想疯美人刚刚说的话就来气，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还要平白受他一顿嫌弃和侮辱，虽然她确实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但哪个小孩喜欢被别人说乳臭未干啊！！

　　生气归生气，想到自己现在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又给自己洗洗脑：算了，跟一个疯美人计较做什么，寄人篱下，总是要学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打了牙往肚里咽的......罢了罢了，先填饱肚子吧......

　　这样一番自我攻略下来，洛声竟也不气了，收拾收拾去了厨房煮了“米粥”喝，看见裴暮渊紧闭的房门，想想还是照例给他盛了一碗放门口，顺带敲了敲门喊他记得拿进去吃。

　　以为他还会像昨天一样无动于衷，没想到话音刚落，“吱吖——”裴暮渊的房门打开，他叫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洛声，又拿起地上那碗稀得简直能数清米粒的“米粥”看了看，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几天就一直只吃这个？”

　　“那倒也不是，我偶尔也会在竹林里挖点笋吃......噢~对，昨天在暮凉城还领到了馒头，不过已经被我吃完了......”

　　"就......没有了？"

　　"啊，是——"

　　“我看屋内桌子上还养着两只青虾——”

　　“那个不行！不准打它们的注意！”

　　"......"裴暮渊见洛声那么大反应，想着这小丫头定是将那两条青虾当成宠物在养了，看她一脸的担忧，无奈道：“带上竹篓，跟我来。”

　　洛声心中对他还有畏惧，只能拿上竹篓屁颠屁颠跟在裴暮渊身后。出了院子，穿过竹林，洛声才反应过来裴暮渊带她去的正是昨天捞青虾的那条小河。

　　裴暮渊站在河畔上，清澈的河底可看见游鱼几只，他从岸边捡了一根木棍，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把木棍的一头削的尖尖的，而后瞄准河底的游鱼，一插一个准，来来回回三两下功夫便收获了三条肥美的河鱼。

　　洛声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裴暮渊举起手中的鱼示意洛声过来，洛声才连忙拿着手中的竹篓去接过裴暮渊手中的战利品，一边装鱼一边还不忘向裴暮渊投去崇拜和感激的眼神：“哇！你真的好厉害啊~我前两天也到这儿来捉鱼来着，可是这些鱼有多狡猾多难抓你知道嘛？！”

　　裴暮渊皮笑肉不笑：“呵—很难抓吗？”他偷偷瞄了一眼洛声脸上挂着的僵笑，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洛声颠了颠手中的竹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吧，确实不难......

　　见洛声迟迟没有跟上来，裴暮渊回头才发现她还抱着竹篓站在原地，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叨叨着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噢~”洛声反应过来，赶紧小碎步跟在裴暮渊后面。

　　夏天的风最是凉爽，穿过竹林时，安静了一路的裴暮渊突然开口道：“以后.......你想吃鱼就说。”

　　冷不丁的一句话，洛声竟不知如何作答。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原本只觉得裴暮渊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大部分时候从他嘴里总是讨不到什么好话，整个人都冷冰冰的，除了长了一张让人惊艳的脸，让人很难靠近，但此时他说的话虽然也是硬邦邦的，却怎么感觉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洛声只觉得怪异，好不习惯......

　　“我的意思是，毕竟你还要照顾我.......和院中的那棵紫玉兰，总不能让你饿死在我这儿。而且，每天吃那些稀得像水一样的米汤，我……不喜欢。”裴暮渊语气平静且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是是！”虽然自己也很想吃肉，但是自己费了老大劲儿才从暮凉城讨来的米粮竟这么被嫌弃，洛声心里还是觉得很不高兴，她嘟着嘴，低着头一边跟在裴暮渊身后，一边百无聊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突然，走在前面的裴暮渊停下了脚步，一直低着头的洛声一不留神撞上了他的后背，“啊——”洛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这病美人看起来病娇，这背怎么硬的像一堵墙！

　　“你怎么突然停下？”

　　洛声见裴暮渊并没有答应，顺着他盯着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就在竹林的尽头，小木屋阵法的外面有一只小兔子似乎要试图穿过阵法，不料却被法阵的防守能量弹出好几米远，这股突如其来的震慑让它一下子翻不过身来。裴暮渊冷眼看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是旁边的洛声见状，转身就把竹篓塞进裴暮渊手里，飞快向前跑过去，留下一脸错愕的裴暮渊......

　　“呀！你没事吧小乖乖~”洛声连忙蹲下身将受伤的小兔子抱在怀里，又仔细检查它身上的伤口，怀里的小兔子却似乎找到了救星，一下子来了精神直往洛声怀里钻，洛声却觉得这只兔子如此亲昵自己，定是和自己有缘，抱在怀里很是喜欢。恰逢裴暮渊冷着脸走了过来，洛声赶紧找机会旁敲侧击。

　　“你快看这只小兔子多可爱啊~它现在受伤了好可怜啊，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吧！”洛声带着祈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裴暮渊。

　　裴暮渊并不去理会洛声那拙劣的演技，眼神扫射着洛声怀里的小兔子，对上了它血红的双眼，但小兔子见着裴暮渊却像是看到魔鬼般，竟全身哆嗦起来，只不到一分钟就突然晕死过去，软趴趴躺在洛声的怀里，翻着白眼......

　　"啊——小可爱你怎么啦？！"洛声见手中上一秒还精力旺盛的小兔子一转眼功夫便四脚朝天翻白眼晕死过去，吓得她整个人惊慌失措。

　　裴暮渊挑了挑眉，转过身去：看吧！我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鬼王，也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不把我放在眼里.....

　　想到洛声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裴暮渊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很快便又恢复回那个冷冽的模样：“它不过是被吓晕了......既然你喜欢，那就带回去养吧。”

　　洛声是没想到裴暮渊竟能答应地如此痛快，但吓晕？被什么吓晕啊？我吗？不是吧？它应该挺喜欢我的才对啊，怎么会被我吓晕？......等洛声自己在脑海里一遍自问自答完，裴暮渊早已走远。

　　“诶！等等我！”洛声赶紧追上去，怀里揣着已经晕过去的小兔子，嘻嘻哈哈先一步跑在了裴暮渊跟前。

　　裴暮渊有意放缓了脚步，且看着洛声真的毫无阻碍的轻松地穿过了法阵，他的眸色更深了些。

　　是夜，裴暮渊轻轻打开房门，瞥见柴房那边紧闭着门，他闭上眼睛，敏锐地察觉到隔着木板门那边传来均匀地呼吸声。院子里一片宁静，裴暮渊抬头看见空中挂着的一弯弦月，眸色暗了暗，他转身轻轻带上木门，走向竹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