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暮雪入江南》易枝玫瑰

6、我叫裴暮渊

　　“咕——咕——”

　　裴暮渊停下脚步，一名黑衣暗卫从竹林暗处现身走出。

　　“参见裴主！属下救驾来迟，让裴主陷入险境，实在罪该万死！”暗卫双手抱拳，低着头跪拜在裴暮渊面前。

　　“起来吧，弄影。这次计划也是我大意了，这不怪你。神界那边可有消息？”

　　“禀裴主，我们在神界的暗卫传回了一个消息：神界帝姬在您上天神殿那天，本来是要救下灵雀的，但最后灵雀却把帝姬给......推下轮回井了，至今下落不明。据暗卫上报，当时轮回井法阵已经处于半关闭的状态，原先设下的历劫命薄早已停止计算，所以帝姬最后落入轮回井时，也不知是进了哪一条轮回道，帝神为此事大发雷霆。奇怪的是，司命在溯回镜里找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帝姬的历劫之身，像是故意被隐藏了痕迹一样。”

　　“隐藏了痕迹？”裴暮渊沉吟，黑暗中的眸色泛着微不可见的蓝光：“行，我知道了。另外，你去给我查一下这个洛声，我要知道她的全部信息，越详细越好。”

　　“是！”弄影应声，进而转身向竹林中隐去。

　　裴暮渊眼神暗了暗，原路返回向小木屋走去......

　　回到屋内，此时已是寅时。外面的天空还未大亮，裴暮渊点燃一根蜡烛，持着烛台走向书架，他轻轻拨动书架第二层的白瓷瓶，书架突然从中间分成两格移向两侧，露出了一堵白墙，裴暮渊右手掐诀，原本没什么特别的白墙中间突然似罩着一层白纱荡漾开来，一个黑洞洞的凹槽赫然出现，原来是个障眼法！

　　裴暮渊将手伸进黑洞，再抽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本镶金边的小折子，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字：洛霜霜。

　　原来是灵雀拼了命也要为她的裴主取来的命薄！裴暮渊放下烛台，攥着命薄的手心微汗，他在房里寻了张凳子坐下，望着命薄封面上的几个字看了好久，突然他闭上了双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像是在平复紧张的情绪，想到这么多年寻找的结果，也许可以在这本小小的命薄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样也是好的。

　　他缓缓睁开双眼，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名字，将命簿拨开，泛着金光的字体跃然纸上：命簿上只简单的记载了洛霜霜于天启一千九百七十四年生于天灵山，父母不详，机缘巧合被修仙道士太一真人收养，十八岁下山历练，二十岁与鬼王裴暮渊相遇相恋，奇怪的是，洛霜霜二十五岁之后的信息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似的，命薄上并没有再记载。

　　裴暮渊又再次落空，五百年来他集结了自己在各界的所有暗卫力量全力搜寻有关洛霜霜的线索，每次都是燃起希望又落空，周而复始却从未放弃，但人类寿命本就短浅几十年，可就算到阴曹地府轮回也总能找到魂魄，但这么多年洛霜霜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有时他都怀疑洛霜霜是否真的存在过……

　　但他们在一起那五年的美好时光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快乐与温暖，是洛霜霜把他从地狱深渊拉回了有温度的世界，也是洛霜霜的抛弃让他又跌回了那个冰冷黑暗的牢笼，他不敢忘。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对洛霜霜到底是爱是恨，但他清楚的是他一定要找到洛霜霜，他想要问她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把这份美好无情打碎，想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想听她亲口说其实她并没有放弃他，但他又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就这样带着矛盾的情绪他找了五百年，自己也痛苦地煎熬了五百年......

　　这五百年来仅剩下的两条希望最大的线索又少了一条，裴暮渊眉头紧锁，他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如果洛霜霜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为什么就连记载人类一生的命簿都不曾完整记载她的一生，这当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好在命簿还留下了两条重要的线索：天灵山和太一真人！

　　想到这，裴暮渊心中也有了一丝希望：既然洛霜霜来自天灵山，那她后来离开的时候又回到了天灵山？如果能找到天灵山的太一真人，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这样笃定后，裴暮渊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窗外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裴暮渊合上命簿，左手一挥，命簿瞬间化成一道金沙柔光收进了他袖子里的隐着的乾坤袋中。

　　一夜未眠，裴暮渊才觉有些许疲惫，回到床上稍微小憩，才一沾床不一会儿便入梦了，自从洛霜霜不告而别后，他一入睡就会梦到洛霜霜离开他的那个场景，决绝的背影，五百年来从未间断，一开始总是痛苦万分，渐渐地他也麻木了，不再挣扎，就这样在梦中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分别，学会了平静的接受这份现实......

　　"啊！——"

　　一声尖叫把裴暮渊拉回了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眼尾还夹着一滴泪，脑袋快速修整了一番，知道自己已经从那段悲伤的梦境中抽离出来，他坐起身，这才注意到院中传来鸡飞狗跳的嘈杂声，想到定是那个小丫头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院中，一只公鸡正扑腾着翅膀追赶着洛声昨天带回来的那只兔子，吓得兔子满院子的跑，洛声见状操起一把扫帚追在公鸡的后面：“可恶！不准你对我的兔兔下嘴！”
　　场面一度混乱，洛声一边奔跑一边挥着扫帚叫喊。

　　裴暮渊无奈地去打开房门，突然一只兔子迎面扑了过来，他本能的闪身躲闪，兔子一个没刹住，生生的撞在了裴暮渊身后的桌子上，瞬间眼冒金星晕死了过去。没想到裴暮渊会突然打开门，本来还在你追我赶的洛声和公鸡惊的愣在了原地，裴暮渊全身漫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压迫，转身阴冷着脸看着他们。洛声战战兢兢立刻抓起了公鸡的翅膀：“对不起啊！吵到你了，都怪...都怪这只咕咕。”

　　“咕咕？”

　　“噢~是我给它暂时起的名字。”洛声示意手中的鸡：“我今早起床就看见它站在围栏上了，不知哪来的鸡，想着抓来给你炖鸡汤，嘿嘿~哪成想才请它进来，它就要欺负小可爱，是不是很可恶，呵呵.......”洛声干笑两声，惴惴不安地看着裴暮渊的脸色。

　　裴暮渊眯了眯眼盯着洛声好一会儿，莫名觉得她拎着公鸡的模样有点滑稽，又回头瞥了一眼倒在桌子底下的兔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快把你的兔子给我挪走。”裴暮渊语气不怒自威。

　　“噢！来啦来啦！”洛声突然反应过来，慌忙扔下公鸡和扫帚，跑过去抱起小可爱拔腿就跑，生怕迟一秒裴暮渊就会改变主意把小可爱抽筋扒皮烤着吃咯......

　　“等等！”

　　洛声心里咯噔了一下，双脚僵在原地，心里叨叨疯美人不会是反悔了吧？她缓缓转过身，一脸紧张地看着裴暮渊。

　　“我不喜吵闹，以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次不要再有。”

　　洛声一怔：“噢，我知道了。”洛声像受气的小孩，嘟着嘴巴一脸委屈抱着小兔子去了柴房。

　　裴暮渊看着洛声失落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些，毕竟她还是个小丫头，如果洛霜霜在这个年纪定也是这般顽皮爱闹的......想到这里，他竟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关上门，很快隐藏起这般情绪。

　　洛声把小兔安置在柴房里，看它还有呼吸才放心。到午间，裴暮渊才从房里出来，正巧洛声在厨房里张罗着做午膳，正准备把裴暮渊昨天从河里抓的鱼捞起来处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之前在镇上洛声看见卖鱼的大叔现场杀鱼手起刀落，看着也并没有那么难，哪知道实操起来确实不容易，只见她用筛子在蓄水缸里捞了许久才终于捞起了一条，裴暮渊却只管倚在门框边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洛声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洛声将鱼放在砧板上，拿起刀战战兢兢闭上眼就想往上斩。

　　“啊——”洛声一声壮胆，手起刀落的瞬间，手里的鱼早已扭动着身体滚到了地上，鱼尾巴甩起的水珠溅的洛声满脸都是。

　　“噗嗤——”裴暮渊不自觉笑出声来，洛声闻声看了过来。裴暮渊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无奈摇了摇头走过去：“再这样下去，我的厨房怕是不保。还是我来吧。”

　　说着，裴暮渊接过洛声手中的菜刀，把地上的鱼捡起来重新丢到水盆里洗一洗，洛声本来还将信将疑，但在看到他一整套下厨房很娴熟的样子，不由发出赞叹：“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没想到你居然会下厨？！太厉害了吧。”

　　裴暮渊不答，只顾有条不紊地处理手中的鱼，去鳞，剖肚，切片，上料腌制......洛声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口水都快滴了下来。裴暮渊看着洛声的样子，想着她过去的生活是有多艰苦，才会为了这样一道简单的鱼汤馋成这样。

　　“小丫头，你...且先出去等吧，我是说，你杵在这儿，我不自在。”话一说出口，裴暮渊又有点后悔。

　　听见裴暮渊要赶自己出去，洛声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正当她要转身出去，裴暮渊又补上一句：“那个，鱼很快就好。”洛声心理咯噔，回过头又瞥了眼裴暮渊，他却早已恢复平时清冷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忙着给灶炉添柴火。洛声只觉得心情明亮起来，开心地蹦跶着去院子里逗鸡。

　　“吃饭啦！”

　　“哇！好香啊~疯美人你又会抓鱼，还会做饭，真的好厉害！”洛声看着一桌子的菜，两眼放光，但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叫他疯美人，立刻噤了声瞥了瞥裴暮渊的脸色，意外的是裴暮渊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色平静地自顾盛汤吃鱼。

　　见裴暮渊并没有怪罪自己，洛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了，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些天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见裴暮渊还是不应答，洛声也不着急，继续试探：“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礼尚往来，我也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吧，还是说你喜欢我叫你疯美人呀？”洛声有意玩笑道。

　　“我叫裴暮渊。”

　　“裴暮渊，裴暮渊~这名字真好听，非常衬你，嘿嘿~”

　　裴暮渊第一次感觉被一个小丫头调戏了，有点不自然：“你这小丫头，好好说话！我宫里...我身边的人都叫我裴主，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裴主？我才不要，听起来好生分...我就叫你裴暮渊吧。”洛声边说边自顾喝鱼汤。

　　换做以前，敢这样直呼裴暮渊姓名的，除了死敌就是将死之人。但面对洛声，裴暮渊竟也好脾气：“算了，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