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外（师生gl）》木舟鱼

2、血与肩头

　　林言掏出小刀，手颤抖着，笑着，笑得寂寥。刀在手臂上划过。手起刀落，划过肌肤，绚烂的红色出席，既痛且快。但似乎这一次太过用力，静脉的血液从刀口流出，滴在地板上，地上是一滩暗黑的红。周语迟正在课上讲着法语，周围没人注意到她的举动，毕竟在角落。周语迟看见了，她三言两语概括完正在讲的知识点，匆匆道，“大家先复习一下语音。”便拉着林言出去。找来绷带，给她包扎。说来奇怪，当周语迟的手碰上林言胳膊的一瞬，血止住。周语迟也停下了包扎，揽过林言的肩头，让她靠在怀里，问道：“林言同学，你怎么了？”
　　林言靠在周语迟的怀里，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包围着林言，她渐渐地平复了心情。她不说话，静静地靠在周语迟的怀里，无声的掉着眼泪。周语迟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细细擦拭这眼泪。周语迟略有些冰的手抚着林言的脸，很是舒服......
　　“言言，醒醒，七点四十了，要来不及了。”陈涵大喊。林言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
　　在林言高二的时候，她患上了抑郁症。虽然在坚持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下，她的症状已经越来越轻，甚至在大众面前，她也可以谈笑风生。但是每当到了夜晚，噩梦缠身。日复一日，夜以继夜，她做着血腥和刀光的梦。每当梦见自己沉浸于血海时，她都会惊醒。怕吵醒室友，每次都是醒来后躲在被子里面，抽着气。在陈涵醒之前收拾好自己，当作无事发生。这一次不同，仍处于无人关注的角落，但她不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在梦里，而是有一个温柔的人，将她拽出人群，为她包扎，进行劝慰。醒后也没有心悸、没有哭泣。只是梦里出现的这个人，自己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自己的老师，未免也太奇怪了。
　　林言还没缓过神来，陈涵见半天没动静，大步走过来，扯开她的床帘，“大姐，你快起床啊，要上课了！我不等你了，我先走了！”
　　林言如梦方醒，胡乱地收拾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包，便奔去教室。
　　“啊，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林言慌乱间，撞上了一个人。一抬头，梦里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她看着眼前的周语迟，梦境与现实重合，她有些分不清了。
　　周语迟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皱了皱眉，抬头却看见一个女孩子满头大汗地站在她面前。满脸通红，慌张失措。她记得这个女生叫林言，昨天课上刚见过，也想起了她上课憋半天憋出一句“Je t’aime”，倒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这个小女生，还真是有缘。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扶住林言，“小心点，别摔着。” 林言感觉到周语迟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肩膀，忍不住抖索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周语迟那双温柔的眼睛，她想起了昨晚的梦，梦里她也是这般温柔的看着自己。林言看着那双眼，又出神了。
　　感觉到林言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又迟迟不说话，周语迟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林言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恰时，铃声响起。
　　“啊，上课了，老师我先走了，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再见！”林言拽着包，仓皇而逃。
　　周语迟看着林言慌乱的步子，忍不住笑了，“这小姑娘，还真挺怕我啊。我也没在班上发过火，也还没到期中考试呢，不至于啊。”
　　不过她自己也有法语系本系的课，也不再多做停留，前往教室。
　　“言言，在这！” 所幸，老师还没有进教室，陈涵向她招手。
　　林言点点头，坐在陈涵旁边。她心里还在想着昨夜的梦，恍恍惚惚。陈涵看着林言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涵知道林言有抑郁症。
　　他们俩是同省不同市的同学，曾经一起参加过当地顶尖大学的夏令营，在夏令营的时候，两人正巧分到一个宿舍，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又碰巧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进校还正好分到一间宿舍，自然而然地，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死党。
　　大一刚开学，陈涵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脸色发白，靠在躺椅上，冒着冷汗，而另外两位室友一入校就办了走读，宿舍只有她和林言两个人。陈涵声音虚弱，“言言，我好像水土不服，你有治腹泻的药吗？”林言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带了一大袋药来学校。治腹泻的药，她恰好也有。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瓶，递给陈涵。
　　“氟西汀？这什么药啊，怎么没听说过？”
　　林言心一紧，拿错药了，她又从抽屉拿出一瓶药，从陈涵手里拿走氟西汀，将另一瓶药塞在陈涵手里，若无其事道，“哦，拿错了，是这个。”
　　“哦，谢谢啊，欸，那这个药是治啥的呀，我还没来得及看药效呢，你就拿走了。感冒药也没有这个名字的啊？”
　　“哎呀，这个不重要，你快去吃药吧。”林言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去给陈涵接水，试图混过这个话题。
　　陈涵还是没有抑制住好奇心，上网，输入“氟西汀”三个字，网页上赫然写着“抗抑郁药”。陈涵心里一咯噔。
　　林言接完水回来，看到陈涵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我只是帮你接个水而已啊，不用感恩戴德。”她和陈涵投缘，经常开玩笑。陈涵并没有像往常接话，而是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
　　“啥，没事，你说呗。”
　　“嗯，也没啥，就是我刚刚查了查这是什么药......嗯......你吃这个药多久了啊。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陈涵开了口，试探性地说着，说完偷偷地看着林言的脸色。
　　林言手一抖，水洒了一些出来，她低头，看到了陈涵的电脑屏幕，意识到陈涵知道了自己有抑郁症。她攥了一下拳头，深呼吸，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开口道，“哎，没事，都是好久前的事情了，现在就是偶尔做噩梦了，会吃一吃，没什么大碍，放心吧，你看我天天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说完，林言又匆忙开口，“哎，你快喝药，明天咱满课呢，你好好休息。”陈涵见林言不愿多说，也没再多问。但自此以后，她也对林言更多了几分关心。她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没有表面看着的坚强，
　　“言言，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林言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陈涵不太相信林言的话，但她也不想逼问。她只能安慰道，“那你上完课了快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发消息。”林言笑了笑，拿出课本和电脑。这时老师也走了进来，陈涵也扭回头，开始专心上课。
　　林言虽成绩不佳，但上课还是会认认真真听课、记笔记。但这次，两个小时的课程，林言却一字未听进去。她想起了黑暗的深渊，想起了曾经的歇斯底里，但更多的是在想周语迟。自己刚刚撞到了周老师，又仓皇溜走，周老师肯定对自己印象更差了；怎么每一次和她见面和她交流都这么尴尬呢；自己也不算很社恐的人，怎么看见周老师就那么紧张呢；周老师好像很喜欢穿大衣欸，今天又是穿的一件卡其色的大衣，好美啊；她是不是和其他老师一样，也只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啊……林言胡乱地想着，也没听老师有没有点自己回答问题。所幸老师上课按照学号顺序点名，一节课终了，也没有点到她。
　　下课后，大家都收拾书包陆陆续续出去了，林言还在坐在原处，无意识地拿着笔在纸上划着，不一会，纸上布满了杂乱的黑渍。陈涵看着林言魂不守舍的样，不由得担心起来。“林言，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上课也没记笔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发生什么事了？”
　　林言很想告诉她，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周老师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于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刚开学老师就布置了一篇论文，不知道怎么写，有点烦。”陈涵松了口气，“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是说月底才交吗，还有半个月呢，你怕什么。走吧，我们去校外吃点东西，你早上起床了还没吃饭呢，别低血糖又犯了。”也不管林言答不答应，她拉着林言就往外走。
　　走廊上，林言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涵姐，你说，梦到底预示着什么啊？”“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没事吧？”陈涵知道林言有时会做噩梦，声音陡然拔高，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周围有同学转过身看她们。
　　林言忙拉着陈涵快走几步，“哎呀，你声音小一点，不是，这次不是噩梦，你先回答我，你觉得梦见的事物到底预示着什么？”
　　“那得看你梦见什么了，有可能是预知，也可能是相反，这哪有一定之规。你梦见什么了？”
　　“嗯......我梦见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梦见她帮了我一把。”林言不敢说具体的内容，避重就轻道。
　　“哦，那你梦见她帮你什么了？”陈涵好奇地问。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帮我解除了困境。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林言怕陈涵再追问下去，堵住了她的话。其实明明可以直接告诉陈涵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心虚。
　　“说明你潜意识里觉得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呢。这个人我认识吗？你会不会芳心萌动了？是不是铁树开花了？”陈涵来了兴趣，也挺好奇，贱兮兮地打趣着。
　　“什么跟什么啊，你别满脑子粉红泡泡，怎么可能，我梦见的是周......周老师好。”林言还没说完，就看见周语迟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她止住了话，不知道怎得，心跳快了起来，手在微微颤抖。林言调整好表情，微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周语迟看了两人一眼，礼节性地点了个头，继续往校外走去。她身上的低气压明显，林言不敢再说什么。周语迟脸色苍白，皱着眉头，向校门口走去，她手里攥着手机，停留在微信界面，联系人是“沈文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