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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 南溪汲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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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管家是在巳时到这里的。

      听闻外面喧闹一片,柏之衡才慢悠悠地起床开门。

      不过他是从袁赫的卧房里出来的。

      众人见他从袁赫房里出来,讶异不已。班头担忧地问他:“这……这可是凶案现场啊,怎么睡得着的?”碧兰一脸惊慌,却又很快掩饰下去。刘管家更是指着他气不到一处来,于是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泼种,我家主人刚走,你竟住到他的卧房里!你这是不敬死者!”

      柏之衡稳了稳心神,看着眼前不到五尺的男人,笑道:“你还是赶紧去祭拜你的主人吧,过了时候,可别怪袁赫死后不肯认你这条狗!”

      刘管家被气得脸色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好吃了哑巴亏,去了灵堂。

      灵堂里,刘管家抱着袁赫的灵牌哭天喊地、泣涕横流,好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柏之衡皱着眉头站在旁边,忍不住伸手点了他的百会穴,那人便晕了过去。

      “实在是太聒噪。”柏之衡拍了拍手,淡淡地评价。

      众人不明所以。

      “把刘管家和碧兰都绑起来吧。”柏之衡又吩咐道。

      碧兰的脸色瞬间由惊转怒,质问道:“柏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一介弱女子还能把武功高强的鹤立派门客杀了?”

      “杀人的方法又不止使刀这一种。碧兰姑娘既不愿如实相告,那便由在下代劳吧。”柏之衡微微一笑。

      “关在柴房里的仆从并非王义。王义常年干着砍柴、锄地的活儿,无论是握斧还是提锄,手上生茧应当在虎口周围。我虽看不清柴房里那人的脸,也验不了他的身子,但他右手上的茧却是生在食指上端指侧处,应当是常年习字之人才有这样的茧。我猜你是行凶当日未曾料想一向不出门的王义在劈柴时不慎受伤,不得不出门医治,并且迟迟未归,你怕计划推迟消息不能及时送到刘管家那里会出纰漏,才出此下策,找人顶替王义。”

      “不过是钻了个空子,凌风门的人就这点本事?”碧兰冷笑着。

      “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袁赫的确是因刀伤而死,不过那一刀的深度难以一击毙命。行凶之人的力气不足以一刀杀死袁赫,日日做农活的王义不至于没有这样的力气吧?”

      “其三,依你的叙述,你开门的时候王义手中的刀尖正向着你,反手握刀杀人难以使力有悖常理,那王义倒下的时候必然是正面朝上。触机关几乎是弹指之间,且出卧房只需短短十步,王义既未出卧房,所以应当是在死者中刀后立即被迷晕倒地的。死者因出血过多而死,地上必然会有大滩鲜血,王义倒在死者旁边,背面着地,身后必然沾染大片新鲜血迹。可衣服背面的血迹却沾染得极少,王义的身体更像是在血迹即将干涸之时才放上去的,想必是你在匆忙之中只想到把鲜血抹在了衣服前面,而忘记这点了罢。”

      “袁赫武功高强,旁人往往难以近身。王义只能刺中一刀,在打斗时被逼反手用刃,何足为奇?”碧兰情绪激动地反问他。

      “瞧,你这可不就自相矛盾。袁赫武功高强,人却又要由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来杀。不提前做点功夫,你又怎么能保证得手?袁赫嘴唇青紫,是为中毒之状。你担心直接下毒致其身亡自己难以逃脱干系,于是只敢用柔毒逐渐乱其心智、麻其筋骨,致其毫无还手可能,遂杀之。江湖之人心思缜密、警觉非常。你为不使他发现你下毒之事,便每日于膳食中加一点,直至累积成量,以致毒发。日渐一日的微小变化只会让袁赫觉得自己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是自然,并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你迷晕柴房里的那个替罪羊用的也是这毒,想来这毒还在你房里吧,不如请我们都去看看?”

      “那我有什么杀他的动机,你倒是说说。”碧兰听完柏之衡的话反倒是平静了。

      “那王义又有何杀人动机?你自称袁赫待你们不薄,王义虽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袁赫却是付足了工钱的。王义又只有喝点小酒的爱好,犯不着为几个酒钱背上人命一条!”

      “好……好……好……人既是我杀的,那跟刘四平有什么关系?袁赫于刘四平有救命之恩,他可犯不着杀了袁赫。”碧兰接着又冷哼一声。

      柏之衡冷笑道:“当真是看不出你愿意为他包庇至此。”

      “我昨晚去的可不是南溪城,我去的是平阳城。你们这离平阳城更近,来去更快,想必若有事都会去平阳城。我不仅在医馆意外碰见了王义,我还打听到刘四平的故事呢。”

      “王义没有费钱的爱好,可刘四平却有烧钱的嗜好。袁赫在八年前救了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刘四平,你可知是为何?刘四平当时在赌坊输得一塌糊涂,因欠的债还不上才招致毒打,袁赫心软,救下他替他还了债,要他跟在自己身边重新做人。只可惜就算是菩萨来了也救不了鬼迷心窍的赌鬼,刘四平后来又去赌了。你是当真不知道刘四平是个赌鬼,还是真心相信刘四平从此能够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碧兰的脸青一阵又白一阵,恨恨地盯着柏之衡。

      “你不是要我回答杀人动机吗?这世间的所有杀人动机无外乎三类,一为恨、二为色、三为财。刘四平为财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借刀杀袁赫,你却浑然不觉!袁赫深知刘四平本性难移,于是明里暗里地阻止你。他待你如父,你却认为是他断送了你的姻缘,因此生恨想要杀了他,是你太愚昧无知。”

      “袁赫的卧房里,并未设有任何机关。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谎言自然就拙劣了。他的手记和账本,我都拿出来了,想必你不曾有心思留意这两样东西。你若不信,大可自行翻看。”柏之衡说完便把手记跟账本递了过去。

      碧兰颤抖着手接过两个本子,翻看几页后便泪如雨下。

      “你若仍是执意护他也护不住。袁赫无子无女,死后遗产自然是要分给你们三个仆从。袁赫一死,王义入牢,财产可就都是你们二人的了。你既无心钱财,也无伤他人之心,否则你不会让那替罪羊好好活着。你都能冒着那替罪羊随时醒来的风险赌凌风门的人能及时赶来将假凶抓回去定罪,而不愿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所以杀害袁赫并嫁祸王义是刘四平先提议的吧。”

      “我猜你们原本商议的是刘四平来杀人,而你只负责下毒和隐瞒,只要你们两人咬死是王义杀的人,由于缺少其他证人,罪名便很难被推翻。但刘四平说他母亲突然离世不得不赶回去,而此时毒已经深入骨髓,一旦毒发身亡,你便暴露了,自然是无法再等丧期结束。计划赶不上变化,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你只得让刘四平回去,独自来完成杀人计划,所以才纰漏百出。”

      “肉铺老板说刘四平是前几日才没来的,说明他母亲才死了不久。这个时候不为母亲戴孝守灵,却火急火燎地赶来悼念主人,不是心虚怕事情败露赶来查看,又是为何?丧期离家难道不会被乡里乡亲诟病吗?奔丧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他不过是临阵逃脱,急着为自己撇清干系,好让自己从中摘个干净,留下因是女子而更不容易被怀疑的你替他杀人顶罪。你若是被下牢,所有的财产便都是刘四平的了。”

      碧兰近乎崩溃地跪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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