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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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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察觉到气氛不对，帕洛斯夫人赶紧招招手示意女儿过来。
“妈妈。”听到母亲的呼唤，女孩提着厚厚的华丽裙摆快步走来。
母亲把手按在她光裸的肩上，用介绍一件奢侈品的语气对博伦斯说：“这是我的女儿贝利·帕洛斯，今年十五岁。”
贝利毫无察觉，只是有些羞于在自己崇拜的英雄面前展示自己的美丽，于是她侧过脸将目光落在精心布置好的鲜花装饰上，美丽的金发落在脖颈上，纤细白腻的脖颈正好摆在青年面前，青色的血管在其下若隐若现，里面流淌着蓬勃的生命力。
十五岁，还不知人事，却已经可以推去和其他家族联姻的年纪。
博伦斯看着女孩因为羞涩泛红的娇美容颜，依稀可以看见她与所有贵妇人别无二致的未来，她会嫁给一个非常有钱的男人去填补帕洛斯家族的财务空缺，因为他们向银行借了高利息，此时财务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死死撑着贵族的颜面。
她的丈夫或许很丑或者两鬓斑白，年轻鲜活的生命永远困死在华丽精美的囚牢，只能在临终前发出几声微弱嘶哑的喊叫，就像花园里枯萎的花朵，没有人记得当初的美丽就已经销声匿迹。
“恩。”博伦斯点点头，他已经不再产生多余的情感了。
当一件事情发生了太多，一次又一次，只能让他由同情到习惯最后麻木。
生他的那个女人是这样，贝利又是这样，这个舞厅的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没有中断的一天。
博伦斯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村庄，在村庄附近住着一条恶龙，恶龙残酷的剥削村民，而且还要求每年为它献祭一个少女。村里的勇士们都以除掉恶龙为最高奋斗目标，但这些勇士却从来都是一去不还，恶龙还是在继续作恶。
直到有一个少年，尾随着一个勇士去，看为什么勇士杀不死恶龙。他看到勇士经过奋战杀掉了恶龙，但当勇士看到恶龙留下的满地金银珠宝和豪华的宫殿，慢慢身上长出了鳞片，变成了又一条恶龙。
那些梦想改变这一切，终结着一切的人，都变成长满獠牙的恶龙。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初心易改，人心难测。
就连他的祖父也是其中一员。
年轻时的祖父，年少轻狂，大公无私，为底层人民发言，驻扎前线守卫边疆，算得上博伦斯的榜样。
年老后，祖父脾气暴躁，时常打骂下人，信奉血统至上，变得完全陌生的样子。
后来，祖父去世了，博伦斯作为长孙参加葬礼，看见满身黑衣的父母。
他们一边哭得不能自己，一边藏起手上的生姜。
在场所有人演得津津有味，仿佛天塌了下来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各自心怀鬼胎。见他来，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不断往后退，生怕沾染上一点霉运。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从那里传来训斥：“离他远点，不知道他会害死我们全族吗？”
这个世界医疗科技发达，技术先进，人类寿命也大幅度上升，从一百岁到两百岁。祖父一百五十岁去世，比平均死亡年龄低了整整五十年，不就是这个灾星害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炸开锅般议论纷纷起来，恶意、不满、厌恶劈头盖脸砸到那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他的眉眼生得极其凌厉，一双黑眸明亮干净，就像落到人间的一抹皎洁月光。男要俏一身皂，如此寡淡的色彩还是盖不住五官，看起来极其不好惹。
“要我说啊，应该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把他给掐死，这样就一了百了！”
“谁让这个灾星进来的，晦气！”
“那个谁，把地扫干净，我嫌脏！”
……
博伦斯完全置之不理，他拿着花园里随手折下的鲜花，路过貌合神离的父母，满屋子的肮脏都被他踩在脚下，他在终点放下鲜花，转身离开，这是那一天最真挚的伤感。
从那天起，他埋葬了自己那点仰慕之心，选择离开令人窒息的扭曲的厄尔尼诺府邸。
他进入军队，看过丈夫战死沙场，妻离子散，看过年轻的儿子停下呼吸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生命面前，那些人们苦苦追寻的荣华富贵都浅薄的如一层薄尘，一吹就散。
敬畏生命，珍惜生命——这是博伦斯从战场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博伦斯沉默太久，贝利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轻轻叫了一声，“博伦斯大人？”
博伦斯回神，左手摁着额头，“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公务重要，您请便。”
贝利有点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博伦斯不跳舞，不管是谁的邀请都一视同仁的拒绝掉，那怕是被称为帝国之花的伊莎贝拉小姐。
贝利知道自己比不过帝国之花不过今天见到真人难免有点幻想自己是第一个，失败了也不丢人，反正大家都没成功。
那位帝国之花还笑着说过，没有被博伦斯大人拒绝过得人生是不完美的。
照例拒绝邀请之后，博伦斯品尝了一点准备好的食物，比较中意芒果布丁和黑森林蛋糕。吃的时候也没有闲着，听着周围人高声阔谈自己又获得了什么宝贝，花了多少钱。
收集到想要的信息博伦斯就离开了繁华明亮的宴会，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信息只在贵族圈子里流行，他压根不会接受任何邀请。
疯子之名又如何？有价值有利益他们来之不拒。
这里确实奢华的令人惊叹，金红的帷幕下是暗金色的墙面，上面刻漫密密匝匝的暗纹，足以反射所有灯光，把宴会厅照得金碧辉煌仿佛镀了层金，地板上墙上是不合时宜的鲜花，天花板上装饰着白色的葡萄和灰绿色的葡萄藤，它们不约而同的地齐齐醉倒在这片奢靡之风。
博伦斯最后看了一眼醉生梦死仿佛世界末日前的狂欢的贵族们，眼底的厌恶几乎就要溢出来。
“大人。”副官坐在车上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仿佛在作贼。
博伦斯额头青筋暴跳，冷冰冰的眼神一扫，吓得莫林迅速坐直。
“有事说事，你这副模样给谁看？”博伦斯皱眉，“你是我的副官，不是什么犯罪团伙的小弟。”
莫林瑟缩一下，犹豫的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他指的是不告知任何人就提前离场这件事。
博伦斯抬头看着他，然后用手指着那座华丽的庄园，里面隐隐约约有音乐声传出，“帕洛斯家族。”
“十年之内超过八十位美貌少年少女的遗体从这种吃人的庄园抬出。”
莫林猛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在惯性的作用下他往前仰又重重撞向座位靠背，博伦斯早有准备，身子稳稳当当坐在原位连头发丝都没晃一下。他看着身后不断缩小的庄园变成一个拳头大的光影，伸出手把那团光影抓在手心一点一点捏碎。
莫林心里郁结，问道：“他们没有受到处罚吗？”
博伦斯：“他们已经算是‘心善’了，我们优先处置重罪犯。”
帕洛斯家族还算好的？还有比这更差的？
博伦斯满不在乎的说：“有啊，厄尔尼诺家族。”
又一次急刹车，莫林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是这里是私人领域不用交罚款。
莫林：“……我记得您是姓……”
“厄尔尼诺。”博伦斯说，“相信我，我比你更讨厌这个家族。”
“所以我亲自处决了他们所有人。”他当时一字一句念着他们的罪名，每一句“行刑”都是他亲自念的，那片土地被侵染成暗红，随意抓起一把用力一攥，丝丝殷红从指缝涌出顺着纤细的手指在关节处汇集成一滴滴血珠骤然滴落，碎了一地。博伦斯至今还记得当时阴沉的天空，那是一切的开始。
人们喜悦的称呼那天为——解放日。
今天过得实在是太刺激了，莫林想。
博伦斯满不在乎，他做得时候正大光明没道理现在躲躲藏藏。
在这种压抑沉闷的氛围莫林停下车。
“到了。”
目的地是一座墓园。
莫林的前辈，博伦斯的前任副官给他列举一系列元帅必做目录，排在第三的赫然是每次离开前要来这里扫墓。
“不用跟过来。”
博伦斯刚走两步，突然想起来莫林刚跟着他还不了解这些。
夜晚的墓园静悄悄的，这个时候一个人非常容易想到一些恐怖故事的鬼灵精怪。
博伦斯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墓前。他摸摸口袋，空空如也，不死心也继续去翻这次终于掏出两颗奶糖，随即他把糖放在墓前，真心实感的道歉：“抱歉啊，今天没有巧克力了，先凑活着下次给你补双份。”
坟茔周围种着月见草，桃色花瓣似小盅，摇曳在微醺的夜风中，香气在夜里变得浓郁芬芳，因此而得名。
墓碑很干净，工作人员经常会来擦洗，所以基本上没什么灰尘。
博伦斯脱下白手套，手指轻轻磨挲金色的碑文，上面清晰的刻着一个名字——雅各。
没有墓志铭，只有名字和生卒年，仿佛这个名字就已经诉尽他的一生。
这里埋葬的是他老师，也是改朝换代的起源。
博伦斯把额头抵在墓碑上，冰冷坚硬的质感使大脑清醒，他弄得时间有点久，额头留下浅浅的粉色。
半响，青年干涩的声音被微醺的晚风吹散，“老师，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