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月》那那河

31、第三十一章

　　钱青和陆二等了两日，第三日还是没见到石大拿人，钱青等不了带着家仆直接去后堂闯行，钱家仆人没有武功根本不是金鹤堂一众侍卫的对手，只能凭蛮力乱闯，柯非玥听闻这边的骚动带人过来，钱青等人此时已被制住，见到柯非玥过来钱青骂道，“柯非玥，你有没有心，湛尧这么多年是怎么对你的，你把他关在水牢这么多天是要他的命吗？”
　　听到水牢柯非玥也有些意外，但他没见过水牢不知其中凶险，只道，“关便关了，师傅，我都说了你不要管这些，你带着人闯进来是干什么？”
　　刘管事带人绑着钱青想要关进地牢，柯非玥出剑格开，“刘管事，都是自家兄弟，给钱香主和他的手下松绑。”
　　刘管事不情不愿的吩咐人给钱青松绑，这时外面一阵喧哗，陆二和石大拿领着一群人闯进来，后面还跟着马庆仁等人在劝，石大拿的脸上尽是愤怒，他看见柯非玥上来抡了一个大刀，柯非玥回剑去挡，两个人立刻打在一起。
　　石大拿边打边恨道，“好你个柯非玥，竟是如此狠毒小人，你把湛堂主扔在水牢是想让他死了吗？”
　　陆二也道，“公子，水牢里面脏污不堪，人在水里连站立都难，堂主他武功被废又带着鞭伤，在水里泡这么多天性命危急啊，求求公子把人放出来吧。”
　　柯非玥没想到水牢竟是这么个水牢，他停住打斗看向刘管事，“是你做的？”
　　刘管事怯道，“我怕寻常牢房关不住湛堂主。”
　　柯非玥，“带路，去开牢门。”
　　一众人朝关湛尧的地方进去，走过阴暗潮湿的长沟，许多人被腥臭的臭味刺激到掩鼻，马庆仁与刘管事走在一处小声道，“刘兄，你这事做的忒下作了，我可帮不了你了。”
　　刘管事脸色难看，到了最里面的牢门口，门上的锁链还没打开就被石大拿拿大刀砍断，连着砍断三个铁门的锁链冲进去，待看到里面的情形，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湛尧身形消瘦衣衫褴褛的昏倒在水里，水中的臭虫还咬着他的胸口，湛尧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竟透出一股死气。
　　石大拿第一个抢先跳到水里将湛尧捞起，陆二钱青几人也围住湛尧，陆二看到湛尧的腿，哑声，“堂主的腿……”
　　众人细看，湛尧的腿已经被脏水腐到见骨，眼见已是废掉了，柯非玥看到湛尧这副样子身形不稳后退半步，而石大拿已经抡起手上大刀冲向刘管事，“阴毒小人！”
　　刘管事朝人群中躲去，“大侠饶命！香主救我啊！”
　　石大拿挥着大刀追上刘管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刀锋立起就要一刀结果了这小人，柯非玥制止他，“石大拿，住手，这是我金鹤堂的事，你虎凤堂管的太宽。”
　　石大拿脸上气得发青，终是偏了一刀只砍掉刘管事的左臂，拖着这人一路拖到水牢水池踹进水里，“你这么喜欢把人关在水里，就自己好好待这里吧。”
　　刘管事在水里扑腾，被水里的虫子咬的嚎叫，“疼死我啦，柯香主救我啊。”
　　刘管事手下的人看向柯非玥，柯非玥却没有发声，众人只得待在原地任由刘管事在水里扑腾嚎叫。
　　陆二和钱青带人抬着湛尧出去，石大拿紧随其后，柯非玥也带人出去了，最后马庆仁看向水里的刘管事道，“刘兄，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你在这里面好自为之吧。”说完马庆仁也带着人离开。
　　湛尧被众人抬到内堂原住的院落，他的屋子还在，将人放置到床上之后，柯非玥立刻叫了堂里所有的大夫来治，人被泡在水里太久，大夫们都道能保住性命都难，腿已是废了。
　　柯非玥道，“先保住他的命。”
　　几个大夫商量，“这腿，怕是要先锯掉，水里的脏东西在堂主腿上，不锯掉病气要循着腿上来。”
　　柯非玥道，“锯吧。”
　　石大拿和钱青齐声道，“不可。”
　　钱青，“湛尧武功已经没了，再没了腿他醒来如何自处。”
　　石大拿也道，“男子汉大丈夫，没腿还做什么活着。”
　　几人争执间，姚鹤站出来道，“让我来试试，我从一位老医者那里见过刮骨疗伤，可以试着先将湛堂主腿上的腐肉刮去，用药草祛除脏气，待这白骨自行生肌。”
　　另一大夫道，“此法倒不是不可，只是一则刮骨难以忍受，堂主不知能否扛过去，二则就算去腐生肌堂主能否站起还未可知，再者若是白骨不能生肌，以后堂主都要用这副白骨之腿见人了。”
　　大夫们还在商量治疗的方法，床上的湛尧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直在床边伺候他的陆二惊道，“堂主醒了。”
　　众人围过去，关心的关心，诊治的诊治，只有柯非玥冷冷站在床的几步之远，和湛尧遥遥相视。
　　湛尧和柯非玥对视了一会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对姚鹤道，“姚大夫，我愿意刮骨，请行医吧。”
　　姚鹤，“好，今日堂主刚从水牢出来，身体还没有力气，我与几位大夫先护住您体力，三日后准备好了为您刮骨。”
　　湛尧，“多谢。”
　　柯非玥和大夫们一起离开，待走到屋外，柯非玥吩咐人在门口好好守着，还是一副将湛尧视作犯人的模样。石大拿见此气得又要出去和柯非玥打，湛尧制住他，“大拿回来，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石大拿气得捶床，“堂主也太护着这小子了，若不是我在杭州不知消息，定不能让这小子钻空伤了你。”
　　湛尧道，“好了，这是金鹤堂内里的乱子，劳你一路奔波来救已是心领，我此处已无碍，你还是早日回去吧，等我好了再去杭州谢你。”
　　石大拿此番来扬州确实来得急，杭州许多事情来不及安排，听了湛尧的话道，“好，我听你的，三日后等你治了腿我再走。”
　　湛尧，“好，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他看向钱青和陆二，“此番得救也多亏你们二人了。”
　　钱青，“好友之间不必说这些。”
　　湛尧问陆二道，“可寻到陆大了？”
　　陆二，“在城外小院，姚大夫说陆大身上伤太重，要月余才能下床。”
　　湛尧，“且让他好生修养吧，你们二人跟我此遭也是受了罪。”
　　钱青道，“你与非玥，当真无解了吗？”
　　湛尧沉思道，“他的父亲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也是因我一手所造之局而死，当年徐素芳与我合谋打压盐帮，柯家只是连带算计的其中一家，徐素芳为色，我为权，终归是我与他父亲之死脱不了干系，他要算这笔账，我该赔他。”
　　钱青叹气，“你们二人，真是冤孽唉。”
　　深夜，白日的喧闹归于平静，月色下一身暗色衣服的少年进到水牢，水中奄奄一息的刘管事看到少年的脸喜道，“柯香主，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
　　他话未说完就被少年出剑一血封喉，喷溅的血落在白色的雪鸿剑锋上，血水从剑尖流到地上和水里，招来一群潮湿的暗虫。
　　柯非玥擦干净剑，将刘管事的尸身踢进水里，看着虫子们分食他的尸体，面无表情的离开。经过内院的时候，湛尧的屋子里灯光亮着，陆二端着水盆出来，盆中血水淋漓，陆二见到柯非玥道，“公子，你来看堂主了？”
　　柯非玥看了看半掩着的门，问道，“他如何了？”
　　陆二，“伤口一直溃烂流脓血，堂主疼了一天才睡过去，睡得也不安稳，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在水牢里怎么扛过来的，那刘管事真是该死。”
　　柯非玥道，“他已经死了。”
　　陆二讶道，“是么，才被石领队砍了条胳膊泡在水牢一下午，竟这么容易就死了。”
　　柯非玥转身，“我走了，你好好照看湛尧。”
　　陆二道，“公子不去看看堂主吗，今日你们还没说过话。”
　　柯非玥，“不看了，我和他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三日后，姚鹤准备好器具来为湛尧刮骨，虽然准备了麻药，但是毕竟切身刮骨，以防意外姚鹤还准备了绑绳，湛尧只叫陆二和两个侍卫留在屋中，钱青和石大拿都被他赶出屋外。
　　姚鹤卷起布料查看湛尧的腿，离开污水浸泡，湛尧腿上的肿烂没有再恶化，但也触目惊心，姚鹤拿起医刀在黄酒浸过，从烛火中穿过刀刃尖锐的刺向湛尧肿胀的腿，刀尖扎破脓血，湛尧身体一抖抓紧床边，陆二紧张的扶住他，“堂主，你感觉如何，可要姚大夫再加麻药？”
　　湛尧摇摇头，看着腿上流出的脓血浸湿床榻，“不用，姚大夫你继续。”
　　姚鹤点点头，专注在医刀和腐肉上，脓血流出后，腐肉粘连在腿骨上需要用刀一点点刮净，姚鹤按住湛尧的脚，说道，“得罪了。”
　　刀刃逆着腿骨刮起腐肉，此刻才是真正的痛楚万分，湛尧抓紧陆二的手臂急道，“把我绑起来，快！”
　　陆二为难，“这……”
　　湛尧，“快！”
　　姚鹤看着陆二点点头，陆二咬牙拿起绑绳和侍卫一起将湛尧绑在床上，湛尧再忍不住痛挣扎起来，姚鹤已经刮了半只小腿，医刀悬在膝盖骨上，他稳不住挣扎的湛尧，叫住陆二，“陆护卫，你帮忙按住堂主，我无法下刀。”
　　“好，好。”陆二忙按住湛尧，“堂主，你坚持住。”
　　湛尧痛苦的发出低哑呼声，门外的钱青和石大拿听得焦急，石大拿几欲闯进去，“这行不行啊，我们要不进去看看。”
　　钱青阻住他，“别进去了，湛尧此刻定是痛的难堪，不愿被你我看到。”
　　石大拿扛着刀泄气的坐在石阶上，“真是气人，好好一个人被折磨成这般。”
　　不远处听着动静的侍从跑到柯非玥处向他报道，“香主，姚鹤大夫正在给堂主刮骨，里面门关着看不到，就听得屋里动静挺大的，堂主一直在喊痛。”
　　柯非玥问道，“除了喊痛，没有其他事吧。”
　　侍从摇头，“没有，钱香主和石大领队都在屋外守着，应当没出什么事。”
　　柯非玥定下心，“你接着去院子外守着吧，等姚鹤出来了，请他过来。”
　　“是。”
　　入夜时分，姚鹤才满面疲倦的来到柯非玥院中，一见到柯非玥，他第一句便是，“刮骨顺利，堂主无碍了。”
　　柯非玥被他一句话堵的，只道，“倒也不是问你这个。”
　　姚鹤将药箱放下，心道不是问伤这么晚还请自己过来做什么。只见柯非玥将一张房契放到他面前，姚鹤道，“这是什么意思？”
　　柯非玥，“我知你这些年在扬州飘零无处落脚，陆大他们查过狮园是你家旧产，虽然我现在无法将狮园买下，但这处房契距狮园也近，你且收下权当此番帮忙谢意，等今后漕帮把狮园买下，我定物归原主把园子改回姚园送还给鹤元你。”
　　姚鹤心内一阵暖意，“非玥，你竟还记挂我这些，我为堂主医治只是分内之事，这些其实不用。”
　　柯非玥，“也不单为湛尧，以后我在金鹤堂行事有你在旁也是一份助力，况且以你我相交之谊，我早想为你做这些了。”
　　姚鹤收下房契，“如此我也不多婉拒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姚鹤今后但凭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