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兰铃野草

5、残次品

　　国王的赐婚，与洛维斯的重逢，一切事情都好似洪水猛兽般，不可控制地向路伽驶来。

　　亚伦的话拉回他游离的思绪:“所以你觉得，神鸟之羽最有可能是被谁偷去的？”

　　阿诺德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用他那依旧高傲的姿态看向路伽和亚伦:“废话，当然是血族。”

　　“神鸟之羽作为圣物，若是被血族拿到并加以利用，怕是会找到破坏血阵的方法。”

　　血族和人族的对立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猎人的诞生最初不过是民间一批人自发组织的击退吸血鬼、保护镇上村民的活动。但随着协会的不停发展，人数不断壮大，他们多次击退血猎的英勇事迹慢慢传到了王宫内，前任国王亲自造访，与猎人们达成一致意见，将协会交由皇室规范化管理，不仅提供日常开支，也为他们研发各种对付血猎的武器提供资金支持。

　　而血阵，则是猎人在与吸血鬼长期的斡旋中发明出来可以与其制衡的东西。

　　阿诺德在王宫逗留的几日，经过国王允许，进入王室藏书阁查询了神鸟之羽的相关资料。

　　“没想到神鸟之羽作为上古遗物，竟然一直被藏于王宫内当作圣物供奉着，只可惜，现在下落不明。”

　　路伽听着阿诺德唠唠叨叨的觉得有些吵，干脆闭上眼假装睡觉。

　　“喂，路伽！”

　　被叫的人微微睁眼，朝阿诺德看去。

　　“敢不敢跟我比试，看谁先找到神鸟之羽？”

　　“没兴趣。”

　　“怕了？”

　　“是啊，路伽，你不会怕了吧？凭你的能力，难道还怕阿诺德不成？”亚伦看热闹不嫌事大，专心致志地充当一个拱火的角色，朝阿诺德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我答应你。”

　　路伽这下是完全睁开眼了，不过倒不是因为被两人的话激怒，而是因为他俩实在太吵，吵得他根本无法惬意地享受现在的时光，于是干脆胡口答应。

　　阿诺德这才善罢甘休，计谋得逞似的满意离开。路伽刚寻了片刻安静没多久，亚伦又凑了上来。

　　“国王赐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反正刀还没架在我脖子上。”

　　路伽待在皇宫里的几日，不曾与公主见面。宫里的人解释道，公主因身体原因不便见客，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时陛下自然会安排两人见面。不好一直待在房间里养病，出门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等有机会，陛下会专门挑时间让他们见一见。

　　伊芙莎公主——现任国王的次女，爱洛琳娜的侄孙女，与路伽同辈。

　　现任国王和王后曾有一子，生下来没多久后便夭折了，后来又诞下一女，于是更加细心呵护照料。

　　然而没过多久，王后就因病去世，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伊芙莎公主。国王与王后感情深厚，再未迎娶新后，也再未育有孩子，将所有的爱倾注在唯一的公主上。

　　当今国王已到迟暮之年，王位继承人却仍然空缺，他偏偏在此时将唯一的女儿婚配给路伽。

　　大抵是因为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液，怎么也摆脱不了王室血脉的事实。

　　不过若是论血脉纯正，希尔公爵难道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传闻希尔公爵长得高大帅气，是许多年轻贵族小姐爱慕的对象，而公主完全相反，瘦骨嶙峋，性格古怪，人们茶余饭后谈到时，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他们赞叹公爵的美貌与深情，为他的付出得不到回报而愤愤不平。

　　“如果娶了公主...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这一跃，就成皇室贵族了？”

　　“我要是成为贵族，第一时间就是花重金把你买下来，给我做牛做马。”

　　“你小子——”

　　亚伦的拳头挥了下来，路伽闪开，二人缠打在一块。

　　卡林那的风吹散了这场阴霾，一场玩闹后二人皆是气喘吁吁，路伽的胸腔一阵一阵，喉咙里皆是畅快的笑意:“我不会离开这儿的，哪怕死亡强行分开，尸骨也要留在这片土地。”

　　他坐起身子，转头看向累得不行的亚伦，看起来自己暂时在刚才的争斗中占上风，于是故意做出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笑道：“再努点力吧，小伙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通过的猎人考核！”

　　路伽得意洋洋地起身，险些被亚伦绊倒，于是作势要踹对方：“走了，不服的话下次再打一架。”

　　......

　　“如果说有哪个血族比莉娜更迷人，那一定是明天的莉娜小姐，你说是吗，弗一先生?”

　　古典音乐缓缓飘荡在富丽堂皇的大殿里，莉娜·斯特兰德长发半挽，迈着轻盈的舞步，游弋在这片迷离的灯光下。她秀丽的发丝随着音乐摇曳，绿色的眼眸若隐若现，似一颗待被人寻觅的宝石。

　　弗一目光紧锁舞会焦点的女人，有些痴迷，倏忽间意识到自己的沉醉，瞬间又变了一副嘴脸，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人人可得的残次品而已。”

　　方才询问他的贝蒂娅只是笑着，并未再说话，而琳静默地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

　　舞台的莉娜朝这边走来，她简单朝弗一行礼后，做出邀请的手势：“这位先生，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笑意盈盈，眉眼间尽是风情，流转的眼波似是下了蛊的药。弗一稀里糊涂地点头，就这么被她带去了舞台中央。

　　“和美丽的残次品跳舞，他又不嫌弃了呢。"贝蒂娅嗤之以鼻，朝着弗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转身又继续和琳聊天。

　　“弗一先生的处境看起来很危险，诸位不去劝一劝他吗？”巴特端着红酒，向贝蒂娅和琳走来，自然而然地加入她们的谈话。

　　然而舞台中央的莉娜和弗一看起来十分亲昵的样子，莉娜不知道在对方耳边私语了些什么，随后两人会心一笑，像极了一对爱侣。

　　贝蒂娅："巴特，你管这叫危险吗？"

　　男人笑默不语，目光流连于起舞的二人。贝蒂娅和琳也不再多言，安静地享受此刻舞会盛宴。

　　“可惜了，这么盛大的舞会，斯特兰德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缺席。”贝蒂娅抿了一口酒，看着莉娜的背影想到洛维斯。上次她派人送了几个血奴去斯特兰德家示好，结果吃了闭门羹，无功而返。

　　“以那位的年岁，这种大大小小的舞会应该参加了不下数百次了，早就腻了吧。”

　　“可您不还是每次都会来参加吗？”

　　没有人清楚洛维斯和巴特具体的岁数，只知晓他们都算是血族中资历比较深厚的人。洛维斯不喜社交，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与之深交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样比较起来，还是巴特在血族女性中更讨人喜爱。

　　三人沉浸于舞会的旖旎氛围中，贝蒂娅忽然"啊"了一声，只听见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二人转头，看见她华丽的衣裙上此刻沾满了晶亮的红色的酒液。

　　端酒的少年自知闯祸，惊慌失措跪下，连连说"对不起"。

　　贝蒂娅提起裙摆，低头检查上面的污渍，而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厌恶更深，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他："你也是残次品。"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像是个转化成血族失败已久的人类。

　　巴特静静打量眼前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温斯特阁下的血奴？"

　　"是、是的......"少年因害怕肩膀微微颤抖，低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看起来，温斯特大人待你并不好——"巴特轻笑，"考虑换个主人如何？"

　　少年与巴特对视了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慌乱地遮住手臂上的伤痕，然而越是遮掩，越是更多的伤疤暴露出来，反而多了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一直沉默的琳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巴特，他已经被标记了。"

　　"可他现在的样子很痛苦，不是吗？"巴特轻轻抓住少年的手腕，淡淡的光晕围绕少年身侧，一股强大又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他，伤痕一点一点褪去，疼痛也逐渐消失。

　　"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儿与巴特的目光对视，那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吸引他坠入无边无际的夜空与星海，找不到回返的轨迹。

　　"巴特，你带不带他走我无所谓，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为弄脏我的礼服接受惩罚！"

　　少年听到贝蒂娅训斥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体犹如惊弓之鸟颤了颤，而巴特脸上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

　　"家里的女性们最近又购置了一批新的流行服饰，不知贝蒂娅小姐喜欢哪种款式，或许有空可以登门寒舍来亲自挑选。"

　　贝蒂娅愤怒的表情终于转为喜悦："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大人可别怪我唐突拜访，琳，陪我去换身备用礼服。"

　　琳跟着贝蒂娅离开，临走前又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二人——巴特抓住少年手腕的手渐渐松开，准备收回，然而下一瞬，少年便紧紧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