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冰河》顾同尘

2、渡舟

　　——某军校内
　　“顾之舟，导员叫你去一趟！”
　　“诶，马上！”顾之舟抱着篮球，拿毛巾随便擦了一把汗，随口应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到办公室，不敢耽误。他推门一看，里面没有坐着导员，而是几个不太眼熟的领导。他退出门去确认了一下，确实是导员办公室没错。顾之舟敬了一个军礼，道：“报告。”他瞟了一眼在座的人，最低都是三星两杠。其中一个军衔最高的人朝他点了点头，道：“你好，顾之舟同志。”见顾之舟还有点懵，他又继续道，“我是吕建平，来自9527部队。恭喜你正式被A省保密局选中，作为保密人员前赴滇城，完成保密任务，这是你的任命文件。希望你回去能好好的和家人道别，一路平安。”顾之舟接过任命文件，脑袋有一点发懵。他道：“首长，我不太明白。”吕建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年轻人，你很优秀，这个任务比较紧迫，而且风险很大，需要像你这样没有在社会上留下较多痕迹的人才。这是组织交给你的第一项任务，你先仔细看看你的任命书，有什么异议都可以提出来。”
　　顾之舟翻看着任命书，提取了一下主要内容——代号渡舟，远赴滇城，寻找一个代号冰刃的卧底，并确定其身份是否可靠。他抬头看了看吕建平，吕建平道：“冰刃是我在20年前培养的一个卧底，他是这么多年最成功的一个，6年前已经确定死亡，但是最近又有了他出现的迹象，局里的弟兄们都在牵挂着他。若是真的死了，就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让英雄回家。若是仍然在世，这6年变化太多，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希望你理解。”说罢他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交给顾之舟道：“这是他的详细信息。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你是一个军人，应该明白服从命令的重要性。”顾之舟敬了一个军礼，目送着吕建平离开。
　　吕建平给顾之舟放了两天假，让他回去看看。
　　顾之舟倒觉得没有什么好交代。他出生于一个纯正的军人世家，任何信息都不会有被外界查到的机会。他从小长在军队大院，也没有什么机会与外界接触，这也是保密局为什么找上他的原因之一。而且回去看见他爹也不知道说什么，老头子从来不是一个能说出什么鼓励安慰的话的人。老母亲也一样，最多命令他完成任务。但是想了想还是回去一趟，两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其实很爱顾之舟。而且这一次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得来。滇城山多路远，怕让家中的人苦等。
　　……
　　老头子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老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噼里啪啦的激出油香。顾之舟到家时正好赶上饭点，进门的时候老头子看见他还有点愣。但是下一秒放下报纸问：“小兔崽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又闯什么祸了？”看样子消息还没有被老头子知道，证明这个任务保密性之高。顾之舟点了点头道：“学校安排了任务，让我去外校交流，今天给我放了两天假。”老头子听后拿起了报纸淡淡的问了一句：“去哪里？”顾之舟道：“A省吧，具体地址不太确定。”老头子一听又抬起头望他：“你别是逃学逃回来吧？！”顾之舟表示无语的凝视了他一会儿，老头子又继续看报纸了：“谅你也不敢。”
　　“蠢物，你怎么回来了？”赵女士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于是顾之舟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和老头子之间的对话，并且表示：真是同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饭桌上，顾之舟给赵女士夹了一筷子菜，道：“妈，下午我陪你去逛街吧？”赵女士一边嫌弃的把那筷子菜转夹给了顾老头，一边嫌弃的说：“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刚刚说你要去A省，那里可不太平。”顾之舟心里一惊，怕赵女士问出什么，道：“昂，其实还好，就是时间这些不确定。”赵女士又是瞪了他一眼，道：“那地方离缅北可近，你别被人骗去嘎腰子了，到时候我和你爸可不会救你出来，嫌丢人。”顾之舟再次无语道：“妈，我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吗？”顾老头道：“你妈说的可有道理，你这个智商，被人骗了还去帮别人数钱。我问你，你到A省了先去哪个学校？”顾之舟头都快大了，只有胡乱编一个：“滇城警校。”“滇城？”赵女士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你知道那个学校是培养什么的吗？”说罢三人都沉默了，心里也大概有了数。顾之舟看了一眼赵女士，发现她眼睛居然有点红，道：“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赵女士把头侧了过去，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不回来最好，看见你就烦。”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道：“你要是敢不回家，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了！”顾之舟站起来朝她敬了个军礼，开玩笑道：“是！保证完成指示！请问下午可以和首长夫人一起逛街吗？”把赵女士成功逗笑。
　　接着又陷入了安静，只剩下咀嚼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顾老头道：“你什么时候走？”顾之舟道：“后天早上8点。”“嗯。”傲娇老头哼了一声。顾之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舍不得家里，明明才6岁就把他扔到部队里跟着训练，学习，他们对他也是格外严格……
　　顾之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的，虽然明明也可以凭脸吃饭，但是顾家从来没有退缩不敢上阵的杀敌的说法。正值男儿当立时，岂敢戎装换貂裘？
　　顾之舟坐在床上，反复研究着那些资料。冰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按照年龄来看，今年他应该42岁了。六年前，他为缉毒事业贡献了一份又一份的情报，而且能够全身而退，为警方抓获近千名毒贩，销毁了近百个毒窝。他的前半生在顾之舟面前开始有了画面——这是一个英雄的凯歌。对于一个卧底来说，每一份情报都有可能是用命换来的，全身而退，基本上没有办法做到。冰刃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卧底天才。6年前的突转事件——斩马行动，资料对它的描述不够多，像是在保护和掩盖什么东西。冰刃是在那一次行动中销声匿迹的，与之交接的警察交代说他牺牲了，临死前留下四个字：生生不息。什么生生不息？难道这是冰刃假死的暗示吗？顾之舟越想越清醒，干脆爬起来打开电脑进行搜索。把每一个提及的重大案件都用吕建平给的账号在内网搜了一遍，和资料上的差不多。他重点关注了那次斩马行动，地点——芒卡镇。芒卡镇隶属滇城沧河县，占地面积较大，地邻缅甸，属于毒贩活动较为旺盛的地区之一。
　　资料里提到斩马行动的目的是打击死神集团的一次极为重大的交易活动。它牵扯到数十个毒枭集团，冰刃传来的情报显示可能会有近两百千克毒品涉及交易。这次行动用了近百名军警人员的生命铺就了胜利，其中就包括冰刃。
　　在这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卧底有他做的那么出彩，如果他依然存在且忠心组织，那将为我国缉毒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但如果他已经叛敌，那这绝对是一颗巨大的炸弹。
　　……
　　第三天早上的5点，顾之舟提着他的行李箱，背上了他的行囊，打开了门刚要跨出去之前又转头看了看家里。一家人的合照不多，但是都被挂在了客厅里，家里的格局和布置依旧是那么亲切。然后关上了门，走了。赵女士看着他走肯定会哭，他看不得这个。只有等任务完成，回来以后再负荆请罪了。
　　赵女士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心里梗得难受，她和顾老头在顾之舟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就醒了。那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她用脚都能知道顾之舟怎么想的。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声音对丈夫说：“滇城那么远，他第一次出远门啊……”顾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是光荣的。”
　　这一头顾之舟已经坐上了去滇城的飞机。
　　渡舟，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