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倚栏》弄瓦玉章

4、波折

　　月蔺一进院，就看见月晋和月茉在院中点着蜡烛折纸玩，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月晋见着姐姐回来，连忙丢下手中的纸蟾飞扑过来，抱着月蔺大腿撒娇道：“姐姐怎么才回来？晋儿等得好生着急。”
　　月蔺刮着他的鼻尖，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正和六姐姐玩得起劲，忘了我这个姐姐了。”
　　转头一看，只见月茉攥着衣角，低着头，脸颊绯红。月蔺含笑，招手示意月茉拉过来，向祁弘介绍：“这是我的六妹妹，月茉。这是我的胞弟，家中排行老七，月晋。”
　　“这位是祁弘，往后就由他护送我们去侯府。”
　　月茉娇怯地行了个礼，“茉儿见过祁弘哥哥。”
　　月晋也跟着鞠了一躬，“多谢祈弘哥哥护送家姐。”
　　祁弘将腰间佩剑稍稍往后别了别，双手抱拳点头回礼：“六小姐、七少爷有礼了。”月蔺看在眼里，有些诧异，没想到如此彬彬有礼的祁弘竟有些好看。
　　徐姨娘晚了一步进门，看见月蔺几个都站在院子里，便招呼道：“怎么都站着，快进屋坐吧。”
　　进屋后，众人都围坐在一起。莲青捧来一壶清茶和几碟蜜果子，徐姨娘开口说道：“若不是莲青跑回来，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出了事。”月蔺见莲青眼眶红红，知道她定是为自己担忧了一夜，将她拉住坐在自己身旁，轻拍着她的手说道：“吓坏了吧。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做那样危险的事了。”莲青哽咽了一声“小姐”，最后还是展露了笑颜。
　　月晋伏在月蔺身边，担忧地看着她。月蔺低头轻抚着他，柔声安慰：“姐姐无事。”
　　“眼下，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商船离开为好。”祁弘建议道，“那群地痞在村里搜寻不到，想必不久就会上县城来找。”
　　徐姨娘点头赞同，说道：“我今日采买回来，有家仆回报，说是昨日春雨过大，码头好些船都不开了，只能明日再去看看。”
　　祁弘抬眼看了看窗外，此时夜色将尽，遂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去码头候着，你们暂且好好休息。”临出门前，还叫来月蔺低声叮嘱：“我见你这小院还算安全，但也不可大意。你家姨娘是生面孔，又曾带着众多家仆出门，此时不便再多进出，以免引人注目。我离开后，你安排些会拳脚的在四周盯着，警惕那些不轨之徒。”
　　月蔺点头记下。待祁弘走后，立即安排莲青收拾随行物品，又照着祁连的吩咐安排一些家仆在院外盯梢，才安心睡下。
　　不料，天刚泛白，月蔺就被隔壁房间处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连忙推醒莲青，随手抓起一件披风披上，冲出门去。只见一个蒙面的男子，将利剑抵在月茉的颈间走出。月茉脸色发青，战战兢兢地由着蒙面人一步一步的拘出门来，一见到月蔺，挂在睫毛尖上的泪珠便不住地滚了下来，一声“二姐姐”叫得月蔺心都碎了。
　　事情果然如祁弘预料得一样！幸亏提前有了准备，月蔺才能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民宅，挟持官眷！”
　　“老子找的就是官眷！”歹人无不嚣张地说。
　　徐姨娘被莲青扶着，显然是慌了神，在一旁哭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伤害我儿！”
　　只见那歹人冷笑一声，讥讽道：“瞧瞧你们住的这个破地方，想必也已经山穷水尽了吧，老子想要金山银山，你给得起吗？”
　　“我们可是京都来，你怎知我们给不起？你想要银钱，我们有的是。但你若是伤害了官眷，官府是不会放过你的。”月蔺横眉，高声威吓。
　　“老实和你们说吧，就是上头有人花钱要买你们的命。”歹人哈哈大笑起来。
　　月蔺一听，心中深感不妙。难道京都那边已经……？
　　但月蔺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都尉府怎么说也是由先帝荫封的，朝中的老臣们轻易不会让宵小得逞。眼下重要的是月茉。月蔺牙关紧咬，手中的丝帕虽早被掌心的汗水浸湿，却仍强装镇定，脑海里飞快地将歹徒的意图逐一排除：不惧官势，必是有后台撑腰，不为美色，也不图冷府的钱财，要么就是为强权卖命，要么就是为了连冷府也给不出的泼天富贵。月蔺心道不妙，方才歹人口称“上头”，假若真是政敌借机暗算，应该早就被摸清了底细，想要虚张声势，凭院子里的几个家仆就想救下月茉，还真是难办！月蔺不禁暗自懊恼：若是此刻祁弘能在身边就好了。
　　就在月蔺苦思之际，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极为轻微又尖锐的风声。眼前正在大笑的歹人突然脖子一歪，一下子没了声音。正疑惑着，只见那歹人竟缓缓地瘫软在地上，随着他手上的利剑哐当落地，月蔺的身体就本能地行动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月茉一把拉回自己身边。只是没想到，身后伸出的一双手率先一步把自己往回一个温热的怀里。月茉则跌坐下来，莲青赶紧跑去扶起到徐姨娘身边，刚到姨娘怀里她才放声哭起来。
　　看着那歹人翻着白眼，在地上像一条大虫蠕动着，身后传来祁弘低沉的声音：“你没事吧？”
　　月蔺转身，祁弘那双深邃的眸子一下子撞进心间。
　　“我还好。”月蔺的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祁弘看着她倔强的神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慌乱，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眼神凶狠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歹人，询问道：“如何处理？”
　　月蔺挥手，让莲青将徐姨娘和月茉送回自己的厢房歇息，自己则和祁弘留在茉儿的厢房里。“我认得他，他就是在古七村埋伏我的地痞头子。依他之言，应是有人想要阻止我们南下。”
　　“可惜，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留下来审问他，不然应该可以从他嘴里撬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月蔺提议。
　　祁弘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道：“我刚在码头打听到，今日上午本有空出的商船可以南下，而你家姨娘却说，家仆回禀的是下午才有船。若我猜得不错，那名家仆就在刚刚的混乱中消失不见了。”
　　“可见，你眼下的队伍里有人不干净。若依我之意，现在就肃清队伍，不然此去南下定会波折不断。”
　　月蔺未曾想过，竟是自己人在背后使绊子，心中气恼不已。祁弘见她脸色不好，开口说到：“你要是不忍心，我来。”
　　“另外，我觉得徐姨娘母女二人……”月蔺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明白祁弘的意思，他大概是担心，商船之事或是徐姨娘在有意隐瞒，而茉儿被挟持更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月蔺不愿相信，何况茉儿那惊恐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于是摆手说道：“我相信徐姨娘。如果是她刻意为之，就不会驾车去古七村寻我了。而且那时晋儿在她们手里，想要拖延时间只需在我回来前将晋儿藏起，待我回来后再将晋儿失踪的事情告知，我就一定会放弃南下转而去寻找晋儿。”
　　祁弘听后，也默认赞同。“此时遣散众人，确实不太妥当。万一遇上山匪水贼，我一人之力也难护你们四人周全。”
　　如此来去，二人也没商量出什么好的对策，只能大概筛出一些稍有可疑的杂役奴仆，连同那被绑在院子里的地痞，留在小院等候许九处理。其余人等按照原计划，前往码头乘船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