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倚栏》弄瓦玉章

3、寻友

　　接着，月蔺只觉双脚离地，一阵凉风后，不知怎地一下子人就到了树上。
　　“我这就松手，但小姐千万不要出声。”
　　月蔺默默点头。
　　“多有得罪。”那男子松手后，立即低声致歉。这时，月蔺才能缓缓转身看清他的模样。浓密的树荫下，月色那样幽暗，但他的双眸里却透出一丝凌冽的寒光。修长的身形看似消瘦，但双臂却强壮有力。月蔺刚想说些什么，被他摇头制止，示意月蔺往下看去。月蔺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漆黑的铁匠铺里走出了两个提刀的人，在四处张望着。
　　“我明明听到有动静。”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警觉地说道。
　　“你……听错了吧？”另一个肥头大脸的壮汉子摸了一把睡眼惺忪的脸，打着哈欠说到。
　　两人四处张望了一会，再三确认后才返回铁铺里。
　　原来他们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想到这里，月蔺不禁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你为何要救我？”冷静过后，月蔺不解地问道。
　　男子转头看了一眼月蔺，解释道：“我虽不知小姐是何人，但我却认得那二人。那一瘦一胖都是横行十里八乡的泼皮浑癞，昨天我刚从邻县采买回来，远远地就瞧见他们在我这铁铺周围晃荡，定没安什么好心。”
　　“那铁铺是你家的？”月蔺听闻此话，顿觉如获至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男子点头，一脸疑惑的神情，问道：“小姐此时前来，恐不是来打铁器的吧。为何躲在我家铁铺周围偷看？”
　　“莫不是……那群人是你惹来的吧？”
　　月蔺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说呢，我也没欠他们酒钱，何苦抄着傢伙来围我这破铁铺。那我就犯不着躲着他们了，小姐您请自便吧！”男子说罢，准备丢下月蔺离去。
　　情急之下，月蔺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将他拉住，脱口而出：“你可认得京都的冷二？”
　　男子停顿了一下，抽出被月蔺拉住的手，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问道：“小姐究竟是何人？”
　　“是冷二说，遇到危急关头可来寻打铁铺的许九。”月蔺生怕他不信，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你是京都冷府的人？”男子半信半疑，看着她急得微红的脸颊，心中突生出些许怜悯。
　　月蔺点头如捣蒜，说道：“是的。忠叔……也就是冷二说，许九是他的结交好友，让我来古七村寻他。今日我与丫鬟一同前来，不料被这伙坏人骗了去，丫鬟也走散了。求少侠施与援手，救救小女子。”
　　“可我不是许九，也不是什么少侠。”男子终于放下了戒心，正眼看向月蔺。
　　“你……当真不是许九？”月蔺满脸失落。
　　“当真不是。”男子异常肯定地回答道。
　　惨淡的愁雾又开始笼上在月蔺似蹙非蹙的眉间，明亮的眸子含着浅浅泪痕。男子终是于心不忍，又开口解释道：“那老头子这几日腰疾复发，现在正躺在几里外的小屋里养着呢。”
　　月蔺一听，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少侠可否带我去找他？”
　　男子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直接从这里下去走到小屋未免有些危险，于是男子一把抱起月蔺，从树杈上一跃而起，施展轻功，腾空离去。
　　还没等月蔺回过神来，男子已经在远离铁铺的林间深处停了下来。男子把月蔺从怀中轻轻放下，咳嗽了两声，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你那丫鬟可是穿着一身翠色夹衫，带着一顶帷帽？”
　　“是的是的，少侠见过莲青？”月蔺连忙扯着长裙跟上他的脚步。
　　“我在树上刚想打瞌睡的时候，正巧碰见她跟在一群浣衣姑娘后，但她那装扮实在是太突出了，很容易就被那些泼皮发现偷偷跟踪。我以为他们是想要欺负良家少女，就把那群人收拾了，眼看着她出村的，你放心好了。”
　　月蔺听他如此说，心中轻松了不少，说道：“多谢少侠。”
　　只是这林间小路坑洼不平，加之夜色已深，月蔺扯着裙子，走得有些艰难，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不被落下。渐渐地，两人之间已有了一些距离。
　　男子走了一段，才发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回头才撞见月蔺正无声地与那泥泞做着斗争。突然觉得这个士族大家的千金倔强得有些可爱，一声浅笑偷偷溜出唇边。
　　男子咬着上扬的嘴角折回到她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从她头上取下一根发带帮她将裙角提起半尺余束好。再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根半尺长小木棍说道：“牵着它吧。”月蔺看着他这些随意却细致入微的举动，心中荡起一股暖流。于是，俩个人握着同一根木棍，一前一后地往小屋走去。
　　小屋里，烛光摇曳，屋内有些简陋，却温暖得很。许九扶着腰坐在垫着兽皮的藤椅上，愁眉紧锁。
　　“九叔……”月蔺不知如何开口。许九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许九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二哥相求之事，我定不会推辞。冷小姐放心，明日我和祁弘收拾了那帮杂碎，再同你一起南……嘶哈……下”许九说到激动处，一不小心扯到患处，倒吸了一口冷气。
　　靠在门边的祁弘，双手环在胸前，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就您现在这状况，收拾得了谁？”
　　“你这小子！哎呦……呦……”月蔺看着许九五官拧在一起的脸，都觉得生疼。
　　“都是那头野猪惹的祸……不提了，不提了。”许九看出了月蔺的担忧，反倒安慰起月蔺来。
　　“我看癞瘦子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掳人，只要悄悄地走，不是什么大事。”祁弘分析道。
　　许九思索良久，说道：“既是如此，你明日一早便先送冷小姐离去。待我养好腰伤，便动身与你们汇合。”又再三叮嘱，“冷小姐是二哥托付给我的贵人，你千万好好护着，掉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月蔺含笑说道：“祁少侠武功了得，那群泼皮不是他的对手。”
　　“冷小姐，你莫捧他，他那三拳两脚的功夫我还是清楚的，算是哪门子少侠，以后只管叫他祁小子就好。”许九佯装训斥，语气里却透着几分骄傲。月蔺心想，又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若是这样，我便称呼一声‘弘哥哥’如何？”月蔺看向男子，“以后九叔和弘哥哥也不必叫我冷小姐，叫我月蔺就好。”
　　祁弘低着头，气息传出一声得意的轻哼，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提议道：“若要等到天明再走，只怕他们召齐了人手守着出村的路，反而不好办了。倒不如趁着他们人手分散的功夫，借着夜色掩护，我速速送她出去。”
　　许九攥了攥拳头，略微思索后说道：“这样也好。”
　　商议已定，许九只略略招待了月蔺一些简单的吃食，祁弘就带着一把佩剑，冒着月色，领着她从另一条紧靠悬崖的山间小路离开古七村。刚出村口不远，还碰上了驾着马车前来的徐姨娘一行人。月蔺留下两名家仆照顾许九，自己则与祁弘一起回到沧澜县上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