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纪实》莫十洲

27、元宵节

　　正月十五那天，宋玉领着宋文那个一夜之间就比她个子高出一头的前土豆蛋子往超市里钻。元宵节必然是要吃汤圆的啊！甜滋滋的花生馅和五仁馅，厌恶的芝麻馅，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水果馅。宋玉仰起头看着站在放着芝麻馅冰柜前不走的宋文，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不还是变回独生子女吧。

　　“你要干嘛？宋文！！”

　　“姐，我要吃这个。芝麻馅的好吃……”

　　“不，不好吃，那些宣传片是骗你的。芝麻馅是最难吃的！”

　　“姐，你又骗我！昨天晚上咱妈给我煮的我吃过……明明就是芝麻馅的好吃。”

　　“好吃？好吃个头好吃，要不是昨晚上你非要吃，今天我用得着跟你出来买机械加工的。”

　　“都一样……”

　　“一样个屁，我哪儿一年不是吃手工做的？非要大过年的气我。”

　　“买一点点吧，你不吃萝卜和粉条，咱们家就没见到过！吃个芝麻馅的汤圆你也要独裁专政！”

　　“呦呵，还没上七年级呢，就知道什么是独裁专政了？今儿个我非让你瞧一瞧什么叫独裁专政！”

　　“姐，你别走啊！”

　　宋玉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后边没人拉住她，看了看周围，因为过节今天超市人还是挺多，万一宋文跟自己走散了被人贩子抓走了，虽然自己是可以实现回到独生子女的梦想，但是能不能撑得住程女士的暴击、有没有小命享受还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宋玉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宋文走丢这件事，真的太麻烦了，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还得她牵着走才敢上街啊。宋玉转回刚刚买汤圆的区域，刚扒开人群就看到宋文直戳戳的站在一个冰柜旁边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她悄咪咪的走到宋文背后，压低声音问，“怎么？很羡慕人家有爸爸？”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水果味儿的汤圆是什么味道的。”宋文看了看冰柜里的标价叹了口气，扭头往后看：“姐，你不是走了？姐？人呢？”

　　“你要不是我弟，我真想一巴掌扇下去。往下看！”宋玉走到冰柜前面看了眼一斤要六十多的价格：“他大爷的二奶奶，怎么不直接抢啊？”刚萌发要是便宜的话给宋文买点尝尝鲜的念头直接扼杀。

　　“啊，我这不是还不习惯，之前都是仰着头看你。”宋文乖乖的牵着宋玉的手，心里盘算着回去能不能让他妈给他多看几集动画片。

　　“不习惯？！也不知道吃什么长这么高，我这么多年没长了，好羡慕哦。”宋玉拉紧宋文的手阴阳怪气的在旁边嘀咕。

　　“姐，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宋文低着头看宋玉，以前真的觉得姐姐特别高，什么都懂，还能陪他玩儿，还能照顾他。

　　“我说，发挥你用处的时刻来了，给姐看看收银那人多吗？”宋玉扯了扯他的手，把他拉过来问。

　　宋文听完宋玉说的话，站直身子踮起脚：“不多不多，我们快去。”刚准备把脚落下来就被后面的人推得差点摔倒。宋玉被宋文带了一下，连忙拉住他，让他站稳，还好俩人拉着手不然宋文必然要磕掉牙。宋玉瞬间心火烧了起来，朝着后面的人骂：“推什么推啊？前面能走吗？给人小孩儿都差点推到了！”

　　“这么多人，又不是就我一个，你朝着我骂什么？”后面的人瞧着宋玉护着宋文的样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我骂你了？对号入座的挺快啊！我说后面的所有人呢，不知道踩踏事故怎么发生的啊？”

　　“那是小孩儿？你说你是小孩儿还差不多。”

　　“那边那个说什么呢？我们家刚十二岁，还没上初中。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姐，我过完年就要十三了……”宋文趴在宋玉耳朵旁轻轻嘀咕。

　　“你闭嘴，谁让你生在前半年了？年龄一点都不占便宜。怎么听都觉得比同龄人大。”宋玉一把掐住宋文腰上的软肉，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会……和我家年纪一样大。”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家孩子基因不好长不高，怪我家孩子长得太高喽？赶紧带着去医院看看，别耽误孩子发育。”宋玉朝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扯住宋文往前走：“走啊，愣着干嘛？没看到我吵不过人家。”

　　“不觉得，我感觉姐你肯定能那个什么，舌战群儒。”

　　“屁，我没词了了。最近读了名著就是不一样了，都能说这么多成语了。”

　　“嘿嘿，我最近可是在读三国演义。我给你讲……”

　　“不错不错，喜欢看课外书的习惯非常好。这样到初中的时候，你语文一定很好。历史说不定也会不错。”

　　“嗯嗯，我肯定会考的很好。”

　　俩人紧赶慢赶，走回家的时候勉强撵上了中午饭点，程女士准备了自助火锅，正在厨房洗菜。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喊着宋玉过去帮忙，宋玉刚进门就听到喊她，连忙脱了鞋，把汤圆塞进冰箱里。指挥着宋文去洗手换睡衣，自己凑到厨房里给程女士打下手。

　　“一天天什么都没干，就听见你喊宋文了。”

　　“嗯。”宋玉点着头心里吐槽：不管他，等下又说我什么也不管，整个家都靠她一个人撑着。

　　“赶紧的，麻利点。”

　　“好。”

　　程女士端着刚洗干净的菜走到客厅里，看见宋玉脱在门口的鞋邹着眉头骂宋玉：“回来就不知道先把鞋放进鞋柜里？你看你把门口整得脏的。”

　　宋玉听到连忙放下手里的削皮刀，刚走出厨房就和程女士面对面碰到：“干嘛去？让你干的整完了？”

　　“没……我去摆鞋。”

　　“我给你摆好了，让你削个土豆皮都整不好，家里大大小小事都靠我自己。就让你光学习，也没让你看你弟。上次我忙，让你给你弟换个衣服，大冬天的就给他穿了个单鞋？自己裹得挺严实……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不是妈说你……”

　　“我那不是自己要迟到了，喊宋文起床他不起来。而且，我当时给他穿棉鞋他不穿，他非穿……”

　　“你就不能硬让他穿上？他这么小，能懂什么？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顶嘴……”

　　“哦。”

　　宋玉像平时一样，保持多干活少说话的理念，熬过了吃饭时间。自己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用抹布擦着地板砖，还得听着程女士的训斥：“你看看宋文，人家主动去刷碗。让你擦个地丧着个脸，是我欠你的？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爸，我用得着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这样都是为了谁？你还不理解我的苦心。”

　　宋玉听着这段听了无数次的话，心里早就麻木了，她不在乎怎么程女士怎么说怎么骂她。她自从这样的日子开始，早就打算自己要出去，离这个家远远的。宋玉擦完地的时候，程女士在阳台搭衣服。宋玉把擦地抹布用洗洁精洗了洗拧干，挂在窗户外面的防盗窗上晾着。自己和宋文打了声招呼，穿着外套。从自己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自己藏起来的烟盒塞进口袋里，又掂着门口放着的几袋子垃圾下了楼。宋玉扔了垃圾，在小区找了一个没人能看得到她的楼缝里，点了一根烟。

　　她眯着眼睛听着耳朵旁充斥着每家每户的吵闹声：有夫妻吵架；有家长在训小孩；有和谁打电话的小声嘀咕；有电视里的台词声；也有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笑声……宋玉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虽然没有小时候那样蓝，像是被灰尘蒙住。但它依然还是那片蓝天，日子总得往下过。况且，程女士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需要一个人倾听吧。自己只要不说话，不反驳，努力做到她要的标准就好。她知道程女士心里在乎自己，不然早在发现自己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那天就放弃自己，而不是想着给自己再找到一条新的前程。

　　吹了会冷风，宋玉攥着烟盒塞进口袋里，走出那条楼缝，捏着自己的围巾闻了闻，味道散的差不多。自己在楼下面多转会儿不仔细闻闻不出来，宋玉溜达到小区前面建造的假山，瞥了一眼正在跑着玩儿的小孩儿们，就这一眼，锁定了自己家的瘦竹竿。

　　“宋文？宋文！”

　　“姐，你扔完垃圾了？”宋文和小伙伴们说等他会儿，小跑到宋玉旁边。

　　“没让你过来，玩儿的时候注意安全。”宋玉拍了拍宋文衣服上的土，皱着眉说。

　　“好好，我知道了，我过去和他们——”宋文转过身去，发现刚刚和他一起玩儿的小孩儿们都不见了，沮丧的转回来：“姐，他们都走了。我不和他们玩了，咱们回家你陪我玩。”

　　宋玉牵着宋文的手，俩人并排走着。宋玉想着刚才那群小孩儿那么自然的把宋文丢下，还是没忍住开口：“经常发生这种事儿吗？”

　　宋文有点拘谨的点点头。宋玉叹了口气，觉得无奈，肯定是这群小孩儿家里的家长叮嘱小孩儿们，让他们离宋文远一点。真是服了，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天天就知道家长里短讨论别人家的八卦：“早晚遭报应。”

　　“什么？”宋文低头凑到宋玉旁边，像个大型犬类。

　　宋玉推开他的头，轻轻敲了下：“没什么，你刚刚在超市给姐讲的还没讲完，继续啊。”

　　“好啊，上次说到……”

　　躺在床上的时候宋玉才觉得终于是自己的时间了，她划拉两下手机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放在旁边充电，自己拿了月亮与六便士继续看了起来。看了一半了，觉得自己看得懂却又感觉有点难读懂，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知半解。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没有自己去亲身体会，所以才感受不到毛姆的表达的意思。凑合看吧，反正自己以后还是会读第二次的，总有一天可以看懂，就算那天自己满脸沟壑那也没关系。现在这么看简直就是囫囵吞枣式的瞎看，打发时间是挺适合。

　　宋文敲门进来，说想要和宋玉睡一晚，被宋玉无情的推回了他自己房间里，让他明天晚上再来找自己说，看能不能成功。反正自己今天晚上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看会儿书，然后就去睡觉。

　　宋玉总是会留给自己缓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