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纪实》莫十洲

26、过年

　　苏羽跟着宋玉穿过体育场南门走到了挨着马路的人行街道上，跟着她朝南走了没多久又向东拐了一个弯，一直顺着沿街的店铺往东边走了有五六分钟就到了一个被铁门封着的胡同口。她看着宋玉熟练的把胳膊伸了进去用力扯了两下铁门上的门栓，那门神奇的自动打开了，宋玉拍了拍手上的铁屑嘴里嘟囔着：“校长也太抠了吧，这还不换门？随便来个人都能摸进来行吗？”

　　苏羽看宋玉朝她挥了挥手连忙跟着进了胡同，拐了两个弯后，俩人走进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苏羽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就入口处挂了一个牌子：“梅溪画室？”宋玉转过头看了眼那个落地的大牌子上前围着转了两圈，嫌弃的拍了拍：“校长这审美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真是丑啊。随便在画室里找俩人在后面这墙上画点东西，都比这铁架子强。呦呵呵，还给画室改了名字……梅溪？呸，拿自己名字做画室名，真会给自己贴金。”

　　“你们校长叫梅溪？”

　　“对啊，很好听对吧？他年轻时候学国画的。之前听老师们八卦说是他在同期里没混出名堂觉得丢人，赌气才开了这个画室。”

　　“哦哦，然后呢？”

　　“我觉得吧，他没混出名堂可能是他眼光不行，审美有问题！哪儿个学画画的会觉得这玩意儿好看的？”宋玉看着像是在一块红布上写了大字的牌子无语的又拍了一下：“还不如直接在墙上写字，又好看也给他省点钱。死抠假大方。”

　　“你好像很讨厌他。”苏羽看着满脸厌恶走向她身后的一扇玻璃门旁边立着的一堆东西前蹲了下来的宋玉，笃定的说。

　　“也不算讨厌，我们有金钱纠纷，肯定会不和。拜托，他收我那么多学费，我还能给他好脸，成天对着他笑眯眯的？”

　　“说的对。”

　　宋玉看着关着的大门，熟练的从旁边不知道在哪儿弄来的破铜烂铁做成的两米多高机器人。她在那个像是机器人脚的铁盒子里扒拉出来一把钥匙。苏羽颇有兴趣的凑近观察了下，她好像在这个机器人身上看到了汽车的零配件？最明显的就是用三八式自行车车前把做的肩膀，她好像不是很懂艺术，低头就看见宋玉蹲着用脚踢着机器人的底座，手里还多了一把钥匙正在手里抛着玩儿，没忍住问宋玉：“这，挺艺术的。谁做的？”

　　“啊，我们初中的时候，有个暑假来兼职的老师带着我们做的。那个时候楼下院里还是个修车厂，好多东西都是从修车厂老板那里淘汰过来的。做这个贼好玩。本来还有好几个小一点儿的，但是特别好看！后来都被梅溪那王八蛋当废品买了钱，真是不放过一分一毫，见钱眼开。”宋玉开了门把锁带铁链扔在门里面，摸索着墙壁开了灯。她集训的时候晚上偷溜出去买东西，早就熟门熟路。不用开灯就能准确的找到开关位置，“走，上楼。”

　　“你要去你们班？”苏羽跟着宋玉连上三楼，在等宋玉喘口气缓一缓的时候观察着墙上挂着的画，宋玉把帽子拨开，用手凑到脸旁边扇了扇风：“不去，有病吧梅溪，之前挂写生时的风景速写和水粉多好看了，怎么又改成人头了？不怕谁半夜过来拿东西吓死啊。”宋玉凑到苏羽旁边的那幅画用手机照了灯仔细找着人名，“我就说，看着不像是我们班的作品，一看就是新手，刚学没多久。梅溪这家伙又开始给新学员灌迷魂汤了。”

　　宋玉来了兴致顺着墙欣赏着别人的作品，坚持爬到了五楼：“不错嘛，都还算有天赋，都是好苗子。比我们当时强多了。”苏羽看着激动了很久的宋玉笑了笑，很鲜活，终于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了。要低头整理自己的表情时就被准备招呼她过去的宋玉看到了：“你是在笑我吗？”

　　“可能不是？”

　　“不是我，这里还能有什么让你笑的？”宋玉呸了两声，转头拐到了集训赶画的时候赵飞他俩经常偷摸出来吸烟放松的小基地：一个被杂物遮挡住的空地，宋玉那时候还从班里偷运出来两个小矮凳，到现在还在那儿放着。宋玉从一堆废旧画板的缝隙里掏出来一盒烟，打开一瞧和仅剩半管油的打火机挨着的还有一根黄帽的细支，“呦，还给我留着呢。”宋玉看了眼时间，离整点还早着呢，坐在这儿久违的抽上一根，顺便等苏羽来找她吧。宋玉从一旁的塑料桶里抽出一张画了一半的素描纸，可惜的感慨了句浪费，叠了下露出干净的那面垫在了凳子上。

　　“宋玉？”苏羽从挨着走廊窗户的那个缝里伸了个头过来，宋玉朝她点点头又指了指旁边擦过的凳子：“过来坐会儿，我抽完咱们走。”苏羽压着被风要吹起来的帽子小心的绕过那堆杂物，坐在宋玉身边：“别冲着风了，我把窗户给你关小点儿。”

　　“别，不然明天早上都是一股烟味。况且，不吹的话，我身上的烟味儿换不掉，回去不好解释。”

　　“那你还抽？”苏羽压低帽子，偷偷看着正在看窗户外面的宋玉，她指尖忽明忽暗的火星，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围绕在她鼻尖的烟草味；耳旁深浅交替的呼吸；还有这个人身上传过来淡淡的香味，这暧昧的感觉真的让她发疯。

　　“不然太浪费了。”宋玉呼出一口烟雾，把烟拿的离苏羽远了些，下意识扭头看着人回答，转眼看到和自己快要脸贴脸的苏羽顿时愣住了。之前赵飞和她在这边吸烟空间有这么小吗？离得没这么近吧？当时赵飞是不是还感慨了这地方真大？宋玉看了眼苏羽身后的空地，啊，怪不得，她把凳子给她放在这里后这人根本就没挪动啊。

　　手上温热的触觉让宋玉回了神，她淡定的弹了两下烟灰，吹了吹自己的手，用大拇指磨蹭着刚刚发热的地方，看来没烫着，一点都不疼。宋玉把烟放到嘴边吸了口，憋着一口气扭头对着苏羽吹。把正在发呆的苏羽呛了正着，宋玉看着她那副惨样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倒是把刚刚自己觉得的暧昧打破了，顿时有种可以呼吸的错觉：“要不要试一试？”

　　“不了吧。”苏羽其实挺心动的，他倒也不是很想试一试，但是这是一个可以和宋玉间接接吻的好机会唉。心中一顿撕扯过后，理性还是站了起来，她还是没办法接受。

　　“那太可惜了。”宋玉把烟头扔到脚边碾灭，也不知道在为苏羽还是烟可惜。苏羽早就习惯宋玉这种说话得靠自己去琢磨到底什么意思的说话方式了。苏羽无奈的揉了下刚刚被熏到的眼睛，问宋玉：“走嘛？”

　　“走吧。冲着你了？”宋玉抬手扒开苏羽戴的帽子凑到她眼前看了看，“没事儿，看着也不觉得红。”

　　“我知道没事，走吧，万一被谁发现了，大半夜在这儿也不开灯，别被当做小偷了。”苏羽半推着宋玉艰难的跨过那堆杂物，宋玉打头扶着墙踩着胡乱摆放着的金属画架走了出来：“没事儿，一楼门口开灯了，一看就是熟人过来了。而且，大过年的都在家里待着，没人无聊的会想到跑来这儿。”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宋玉脚下传出，宋玉停住脚步，蹲下来低头借着手机手电筒观察着自己踩断了什么。

　　苏羽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前面正走着的宋玉蹲了下来，在地上用手摸索着什么：“宋玉，怎么了？”

　　“没事儿，踩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这儿的木质画架了。摸着感觉早就被风吹日晒成空心的了。咱们继续走，你小心点脚下。”

　　“要不，我抱你过去？”

　　“说什么话！我都出来了！”

　　“这不是怕你磕着绊着了，而且我不是想着一进一出我都没踩到东西嘛。”苏羽绕过最后一个废旧的颜料箱终于走了出来：“你也真能找地方。”

　　“生活所逼啊，当时被老李追着训，烟都被他收了好几次了。没办法，那段时间不吸烟根本熬不下去，压力太大了。”宋玉说着伸了个懒腰，轻微活动骨头的拉扯感疼了她一下，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实实的从那段时间里走过来了：“没日没夜的画，有连着好几天不分昼夜的画，困了就坐在自己凳子上眯会儿，醒了继续画。我有好几次坚持不下去，就上来坐这儿吸上一根提提神，看会儿对面小区在阳台又是拖地又是晒衣服的阿姨们，就提起干劲儿下去继续画。”

　　俩人走到四楼宋玉停了下来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我之前在这儿住的，单人间。赵飞我俩刚开始没地儿去的时候就在我屋前面，可能是我俩总是把烟灰弹在梅溪养的花盆里，然后哪儿天老李他们来浇水被他们发现了，就找了一天专门蹲在这儿逮到我俩过来吸烟……”宋玉转过身子朝苏羽摊了摊手：“所以我才找到那个好地方，后来一次都没被抓到过。我每次上去坐的时候，看着对面在家里转圈忙的阿姨们就在想，我一定一定要摆脱这样的生活。宋玉，不一定得是特别的，至少是自由的！”

　　苏羽看着眼前的宋玉总算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宋玉，就是因为宋玉总是这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到热烈，一眼就能从人群中看得到的闪耀，一眼就能喜欢上。

　　“走吧，我们去放烟花。”

　　回到体育场里，本来在跑道上转圈的人也没剩下多少了，宋玉拉着苏羽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把打火机递给了她。

　　“你不放吗？”苏羽接过打火机，本来要递给宋玉的仙女棒现在回到了自己手里。

　　“这都是小孩儿玩的，我是大人。”宋玉眼巴巴的看着被点燃的第一根仙女棒，炸开得烟花亮的她心里满是欢喜。

　　“那好吧，你就乖乖待着好好欣赏……”苏羽腾出手拉了下宋玉马上要掉下去的帽子，“我送你的烟花。”

　　“哈哈哈，行。”

　　“宋玉，新年快乐。”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