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51、羲和望舒Ⅳ

　　庭院里又多了一只神兽后，三个小家伙每天在一起吵吵闹闹，只有麟音一只能说话骂它们，凤梧委屈地啼叫，狗子却只顾傻乐，压根没意识到麟音连着它也在一起骂，于是被麟音取名为“傻麒”，但望舒觉得不妥，思绪一涌、双手一拍改名为“乐麒”。

　　就这样一同吵吵闹闹过了上百年，两人的身高和长相也静止在二十二岁的状态。羲和也在这期间的神子议会中寻找过少年的踪迹，但自那日北侧山脉一别后却再没有见过。

　　在她满五百岁的那天，盘古大帝带着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句芒，少昊之子，与你们一样掌握火焰之力，但他同时掌握植物的力量。”盘古大帝的声音喑哑。

　　羲和凝视着盘古大帝，觉得阿爷与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再也无法重合。这百年间与阿爷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神本是不会老的，可是阿爷好像老了很多，原本挺拔的背越来越弯了，头发和胡子全白了，就像寻常人族的老爷爷。

　　“你们三人都是拥有火焰力量的神子，天赋极高，经过这百年来的修炼，也成熟了许多。神官体系正在逐步完善，我的力量日渐衰弱，伏羲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治天下。眼下需从你们三人中确定御日之神和御月之神，剩余一人另有神职安排。即日起，句芒也会住进这座神殿，望你们三人齐心修炼，无论他日你们有何种神职安排，都要尽职尽责守护世间，这是你们生来的使命。”

　　羲和对于日月神官的安排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有第三位神子的出现。

　　望舒担忧地望着盘古大帝：“阿爷，您的力量日渐衰弱是何意？”

　　盘古大帝慈爱地看着他们：“孩子们，终有一天，我会消失。我造出这世间万物，也终将归于万物，你们的力量会维持着一切的运行，生生不息，我会在世间的每一处注视着你们。”

　　羲和郑重地行礼，语气极为认真严肃：“阿爷您放心，我会勤加修炼，他日成为神官必定恪尽职守，不负神族。”

　　“更要不负这天地万物。你们需时刻铭记，神爱世间，爱人。”

　　注视着盘古大帝离去后，羲和看向负手而立的句芒：“我是羲和。”

　　句芒点点头：“我知道你们，羲和，望舒，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望舒看到仙侍们带来了句芒的生活物品，便道：“我先带你安置住处。”

　　“初次正式相见羲和理应相陪，但我还有要事，无奈先行一步。”羲和转身离去，却忽然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力量，她侧身躲避，瞥见句芒手中拿着红色的木质长剑，冒着黑色的火焰，再次向她袭来。

　　“听闻你是神子中的佼佼者，那便比试一下吧，羲和。”

　　望舒想上前阻止，羲和却迎了上去：“好！”

　　她用火焰化作长剑，抵挡住句芒的木剑，两股火焰相斥，不相上下。句芒一挥右手，地面钻出数根粗壮树枝向羲和缠绕而来。

　　羲和释放的火焰愈发强势，震得句芒一退，便趁此时躲避树枝的攻击，在落地的一刹那一掌拍向地面，三道火焰向树枝包围而去。树枝上忽然长出花苞，在花瓣绽开的一瞬间，喷出的液体大有浇息火焰之势。

　　羲和将火焰幻化成弓箭，朝着花朵同时射出数支火焰箭矢，句芒趁此时向羲和袭来，伴随着翅膀震动声和尖锐的啼叫声，凤梧以极快的速度擦过句芒的手臂，爪子将其划伤，使得羲和及时躲避句芒那一剑。

　　血液滴落，所有的火焰与树枝即刻全部消失。

　　句芒不悦地瞥了一眼凤梧，开始治愈身上的伤口。

　　望舒立刻上前致歉：“羲和的神兽太过护主，不明事理，多有得罪。凤梧，来向句芒道歉。”

　　羲和挡在凤梧面前：“日后比试难免见血，况且神兽本就是武力之一，战场上何时讲公平一挑一？我不认为我的神兽有错，他日你抑或你的神兽伤我也不必向我道歉。”

　　句芒凝视着羲和，轻笑一声：“好，今日之事算我的不是，这伤也是我自讨的。望舒，我们走吧。”

　　凤梧凑近羲和的耳朵，悄声说道：“来者不善，主上，要当心他。”

　　羲和凝视着句芒，反倒是觉得有了一个可以切磋的不相上下的对手是一件极好之事，对于修炼有必定大有帮助。

　　凤梧陪着羲和修炼到深夜，他们回到房间时，句芒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挡在门口，笑道：“你这般刻苦修炼，是为了什么呢？”

　　“你不是也未就寝吗？”

　　羲和示意凤梧回白梧桐上歇息，凤梧斜睨一眼句芒便钻回窝里。

　　“聊聊吧。”

　　句芒用一根树枝牵住羲和的手腕，拉着她朝月光下走去。

　　羲和盯着手腕上的树枝，她释放的火焰竟然催生了几朵红色的花苞，在月光的照耀下缓缓绽放，艳丽得像火在烧。

　　句芒从她手腕上摘下一朵花，轻声道：“我不与你拐弯抹角，只是想告诉你，日神一职必是我的，我是这世上最熟悉太阳的神子。”

　　羲和心中毫无波澜：“好，愿你得偿所愿。”

　　句芒松开树枝：“羲和，你莫忘了，你和望舒不过都是女娲大神用泥土捏造而成的神子，可我乃少昊之子，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神族血液。当你们在山间修行时，我已经被盘古大帝委以重任。”

　　羲和轻笑一声：“那这位身上流淌着最纯正血液的句芒大神，当日你在北侧山脉，便是在执行任务吗？”

　　“自然。”

　　“未来的御日之神，既然你最熟悉太阳，那理应知晓这世间太阳理应只有一枚，既是如此，你带走的红日，又是何物所幻化的呢？

　　句芒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出声。

　　羲和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不明白为何他的眼神中会带着似有若无的厌恶。

　　“与你无关，如若再继续探究此事，你便要当心会不会重新变成一抔泥土。”句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羲和注视着句芒离开，随后看向屋顶，挥了挥手：“望舒，下来吧，无需再偷听了。”

　　望舒跃到她身边，无奈道：“我们明明皆是第二次见面，你们怎的竟有小话可说了？”他握住羲和的手臂，观察她的手腕，“方才我看那树枝缠绕着你，疼不疼？”

　　羲和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偷听完我们的对话有什么想法吗？”

　　望舒温柔一笑，将羲和额前的碎发捋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适合御日之神的神子。”

　　“望舒，那你呢？”

　　“我并不在乎成为什么神官，只要守护好世间万物、保佑万千生灵便好。”

　　羲和抓住他的手：“可你总是偷懒，平日究竟去做什么了？”

　　望舒轻咳一声，“羲和，我那不是偷懒，是在探索这世间的种种。神不能总高高在上，我们需要懂得世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才能真正做到守护。”

　　“罢了，你总是有理。”羲和习惯性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从小他们二人的理念似乎就不一致，但和而不同也没什么不好。

　　望舒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无奈道：“你总是这样顺着我的话说。羲和，御日之神对于世间来说极为重要，所有生灵都离不开太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阳亦是如此。你需要真的明白这一切，才能造福于万物。”

　　“望舒，我已不是当年的女童，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遵守礼法、恪尽职守这些我自会做到，神族当不偏不倚，我会守护好一切的秩序。”

　　“是啊，自小我们二人的处世之道便不同，我不能强迫你按照我的道理来。你有你的不偏不倚，我也有我的守护之道。”望舒温柔一笑，“不争论这些了，快些休息吧，睡眠有助于恢复精力，你才能变得更强。”

　　羲和回到房间，看见乐麒和麟音都变成小黄狗缩在她的床上陷入沉睡，乐麒甚至还打着呼噜。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它们身边，麟音没有睁眼，但似乎察觉到她回来了，往她的身边蹭了蹭，紧紧贴着她手臂。

　　自那以后，羲和愈发刻苦修炼，麟音则带着凤梧和乐麒到一众山脉修行，虽然望舒也会跟着羲和一同修炼，但他每隔几日便会前往人界，不知又在探索什么，回来时总给她带些人族的新玩意。羲和已许久没见过人间的模样，只沉浸在自己的修炼生活中，她知道望舒有自己的修行之道，也不再对他的所作所为予以任何评价，只在休息时听他讲人界发生的事情。

　　虽然同在一座神殿，羲和却很少见到句芒。而句芒也只会定期找羲和与望舒切磋比试，无论阳招阴招还是狠招，都尝试了个遍。

　　凤梧和乐麒爱偷袭句芒，句芒便让他的神兽专门对付它俩，不是拔掉凤梧爱惜的羽毛，就是将乐麒打回狗状只能气得狂吠。这导致平时不切磋时，凤梧和乐麒见到句芒也总爱恶语相向，势必要报那切磋受辱之仇。

　　为了这御日之神的官职，羲和没日没夜苦修三百年，终于等来了伏羲帝君的传唤。

　　众神殿上，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盘古大帝佝偻着身子，手持两把流光四溢的长剑，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们三人。

　　羲和向来不会怀疑自己，但这数百年如一日的修炼是否能够等来回响仍是未定，她第一次感到有些紧张。

　　伏羲帝君的封神之词让她陷入恍惚中，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封句芒神君为东方木神，守扶桑树、督阴阳更替；封望舒神君为御日之神，护太阳升、守世间安乐，赐羲和剑；封羲和神君为御月之神，护太阴升、守世间安宁，赐望舒剑。”

　　羲和满脑子回荡着伏羲帝君的声音，甚至不知何时接过的望舒剑，她感觉自己跪下的身躯好像开始晃荡不稳，视线里的神君们也似乎出现了重影。

　　“东方木神需时刻守护扶桑树与交替的日月，不得擅离职守；御日之神不得出现在人间午夜；御月之神不得出现在人间白昼。愿你三位神君自此恪尽职守，护世间规律生长，佑文明代代传承。”

　　“这是盘古大帝借日月之力亲自打造的两把神剑，以你二位神君之名命名，愿你二位不忘相伴岁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大爱护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