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47、栖林封印Ⅵ

　　我带着小黄狗回到宿舍，用湿纸巾给它擦干身子后，它径直跑向旺财原先的饭盆，朝我叫了几声，我心里一酸，还是给它倒了些狗粮，“不知道你吃不吃这个……”

　　小黄狗狼吞虎咽，一盆不够还要一盆，像是饿了许久，吃完第三盆，打了个饱嗝，翻身滚进旺财的小沙发里，熟悉得就像它原本就住在这里似的。

　　我抱着小金蛋，盯着小黄狗呢喃道：“你究竟是什么呢？旺财又是什么呢？”

　　小黄狗听到我的声音，跑到我面前，抖了抖身子，变回原先金色的无毛有角小动物，在我面前转了几圈，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它急得叫了几声，想发出音调，却只是在不停地“啊、嘤、呜”着。它泄气地嘤咛起来，眼泪滴到地板上。

　　我连忙抱起它，“不哭不哭。”

　　它忽然干呕起来，挣扎着跳到地上，又呕了几声，将方才吃进肚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随后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出黑色的液体，浑身发抖。

　　我立刻抱起它，并将金蛋揣进兜里，迅速赶往望舒办公室，对着门一顿猛敲。门开了一道缝，我一把推开门，又反手砰地一声关上。

　　“望舒，望舒快救救它！”我抱着小金兽，着急地冲向望舒。

　　望舒换了一身打扮，靠着木桌，嘴唇发白，看到还在咳嗽的小金兽，示意我将它放在桌上。

　　小金兽看着他，再度发出带有音调的叫声，随后嘤嘤地啜泣起来，边哭边咳。

　　“这是麒麟中的雌性，现在还太小，不能吃地府的食物。”望舒查看了一番，“为了救旺财，它把所有的力量都消耗了，现在身子很弱，需要用你的力量滋养它。”

　　我掏出口袋中的金蛋，“旺财便是这颗金蛋吗？它究竟是什么？难道它也是……”

　　还未将猜测完全说出口，只见望舒点点头，“麒麟中的雄性。这颗蛋你也用火焰滋养，待这只雌性恢复了力量，它会替你继续照看这颗蛋，假以时日便能孵化。”

　　小麒麟猛地一咳，吐出一滩黑色液体，随后晕了过去。

　　望舒眉头一皱，用纸沾了点液体闻了闻，“句芒给它下了毒，这是一种植物毒素，看来这些年它没少折腾扶桑树。”

　　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毒该不会只有句芒能解吧？”

　　“你的五感早就恢复了吧？”望舒忽然问道，“可能你没有意识到。”

　　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血能救它，伸手割血，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他变出匕首和碗，“你自己来？需要这么一碗。”

　　我接过匕首，深吸口气，对着自己的左手臂便是一割。

　　望舒将晕倒的麒麟捧在手心，银白色的光芒随即覆盖在它身上，几分钟后，它睁开了眼睛，血也接完了满满一碗，我立刻捂住伤口，掌心竟自主冒出金色光芒将伤口治愈。

　　望舒道：“来，双手捂住碗，然后释放火焰。”

　　我照着执行，血液竟变成金色的液体，小麒麟嘤了一声，在望舒的扶持下低头饮下这碗“药”，它睡眼惺忪，又原地趴着歇息。

　　“把它带回去之后，让它在火焰里待满三小时，此后每日都要滋养三小时，待它长到比这稍大的时候……”望舒对照着桌上16寸笔记本电脑的长宽给我比划着，“它就可以吃你买的那些东西了。”

　　“它叫什么名字？”我脑子一抽，顺嘴问道。

　　“麟音。”

　　我一惊，“你竟然这么了解它！为什么昨日骗我说是加固封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编织一串又一串谎言，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望舒却背过身去，避而不答，“你可以带它回去了，给你放了七天假，有关栖林山和其他无常的情况可以去问米迦勒。”

　　望舒的心思太过难猜，同他对话也让人疲惫，我放弃挣扎，抱起麟音就冲回宿舍，在浴室升起一小团火焰，将麟音和金蛋都放了进去，小家伙打了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现在手上的事都暂时告一段落，我给米迦勒发去信息：“米迦勒，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随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现在没任务吧？再来栖林山一趟。”

　　原本凹陷的土地已经恢复平整，村民死去后掉落的泥土都已消失，满地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米迦勒背着背篓，手上拿着探测仪一样的东西，四处探测。

　　“你玩过拼图或者积木一类的玩具吧？无常五号的灵魂四分五裂，得找齐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才能继续修复。这里的力量不好区分，需用地府的灵力探测仪找碎片，现在还有一块碎片，很是难找。”他指指我旁边的另一套装备，“来帮忙，注意远处那些树上，可能也有东西。”

　　我沉思片刻，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你等等。”

　　靠近他的背篓，感知一下已经找到的身体碎片，随后释放火焰，我立刻跟上火焰的方向，在几百米外的树冠上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

　　米迦勒哑然，随后无奈道：“罢了，谁让我是后勤组。”

　　他想离开，我立刻拉住他的背篓，“你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栖林，就是麒麟，这里所谓的‘恶灵’是句芒用封印镇压的麒麟。他偷了女娲大神的泥土为自己捏出守护封印的村落，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死亡献祭，但他们死后确实获得了句芒的力量，那些红色枝丫是不是扶桑树的树枝？”

　　米迦勒转过身，正色道：“每五十年麟音会醒来一次，所谓用死亡献祭其实是因为麟音怕人血，它很害怕死亡。”

　　“我……不是，是地府一直找的‘恶鬼’，能用羲和剑打破封印救出麟音，但句芒封印这只麒麟，并想置‘她’于死地，我理解大家都恨‘她’，但究竟跟这只麒麟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应该挺擅长拼拼图嘛。”米迦勒耸耸肩，“不过当务之急是复苏这位无常，先走吧？”

　　“好。”

　　在地府待了好几年，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医疗室这样的存在，我观察着四周，医生和护士的打扮都与人界无异，就连米迦勒也换上了手术服。

　　我在手术室外等待，思考难道这里的职工也都来自天堂？天堂都是大公无私的善人，来这里拯救地府员工好像也说得通。

　　手机闹铃提醒我三小时已到，但米迦勒还没有从手术室出来，我便先赶回宿舍，惊讶地发现浴室的火焰不仅消失了，电视还开着。这只小麒麟抱着金蛋缩在旺财的小沙发里，津津有味地看着《迪迦奥特曼》。

　　见我回来，它小跑过来迎接，却中途一刹车，晃晃身子又变成小黄狗，往我脚边一拱，活力四射。

　　我抱起麟音，想起往日旺财在宿舍里的点点滴滴，眼眶一酸，“小家伙，你知道旺财原本叫什么吗？就是……这颗金蛋。”

　　麟音伸出爪子指引我走向书桌，它跳上桌面，用嘴将一张A4纸从文件夹里叼出，又从将墨水推到我面前，爪子挠着瓶盖，我帮它打开，它一爪伸了进去。

　　喂喂，墨水可不好洗啊……

　　它的右爪在纸上舞动，写下了两个大字，而且还是简体字——“乐麒”，它的爪子拍拍“乐”字，汪了两声，龇着牙齿挤出笑容。

　　“你是在说这个字读‘乐’吗？”

　　麟音点点头。

　　“为什么？因为它平时喜欢傻乐吗？”想起旺财狗化之后每天傻里傻气的模样，我笑出了声，可看到金蛋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心酸。

　　麟音猛地点点头，对着右爪吹了一口火焰，墨水就消失了，然后示意我抱着它回小沙发。

　　跟着它看了会电视，米迦勒打来电话：“四位无常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担心也不用来探望，他们的所有记忆已经被清空。”

　　“好。”

　　接下来的每一天，除了每日用火焰滋养两个小家伙，我还带着他们出门散步，看人界的风景。麟音每天都会长大一点，叫声听起来也越来越像人说话的声音。

　　本来望舒说的是休假七天，但七天之后又是七天，我虽不理解他究竟有何安排，但总归不能跟放假过不去，二十八天后麟音也长成了望舒描述得那般大小，终于可以吃我买来的东西。

　　休假满四十九天的时候，麟音已经长得很大了，在它还在沉睡的时候，望舒突然发消息让我过去一趟。

　　见我进来，望舒竟迎面走来，忽然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我全身一僵，除了因这意外行为，还因他那冰冷刺骨的身体。

　　“对不起，这一行为有所冒犯，一分钟就好。”

　　“王上，您怎么了？”

　　望舒沉默不语，我从未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他松开我，背过身，“回去吧，你想知道的一切，麟音都会告诉你，我只愿你别恨我。”

　　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直接将我瞬移回宿舍，站在门口，我只觉手足无措，莫名其妙地打开宿舍门，看到麟音正在床边等待我，它变回麒麟身，通体金色，散发着彩色光芒。

　　“好久不见。”

　　它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风铃一样，我惊喜地走到它面前，“你可以说话了？”

　　它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地面忽地冒出一小团火焰，火焰燃烧了片刻，待它消失后，竟出现一颗金色的珠子，与麦丽素一般大小。

　　“吃了它，您会知道一切的答案。”

　　我捡起珠子，想起望舒方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句芒困住麟音，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它眨眨眼睛，“可以咀嚼，跟巧克力是一样的味道哦。”

　　大脑放空半刻，深呼吸了口气，我将珠子送入口中，片刻后，很多很多的记忆席卷而来，搅得大脑地覆天翻。

　　好多好多的声音喊着那个名字，那个很久远很古老却又日日陪在我身边的名字——

　　“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