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33、坠落沁羽Ⅵ

　　除杨梦婷以外的三个女生分散着跑，在不同的楼层准备跳楼轻生，警方请求人力支援。

　　与我的猜测相符，这三个女生只是沈沁羽用来混淆我们的障眼法，她最直接的目标是杨梦婷。

　　在人员分散、场面混乱不堪时，我看见沈沁羽钻进杨梦婷的身体里，控制她一直跑到楼顶天台。

　　与学校规定不相符的是，这天台竟然没有上锁，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汽油味，看起来像是早有准备，等待今天这一幕。

　　在林念夏她们还没追上来时，我大喊道：“沈沁羽，你不想和爸妈见面了吗？”

　　杨梦婷的脚步一滞，我趁机加速冲上去。

　　她反应过来，加快步伐冲到栏杆旁。

　　“沈沁羽！你本是枉死，可进轮回与父母重聚！但你若害人性命，入地狱受罚断一切缘分！”为了拦下她，我一如往常骗灵魂渡奈何桥那般，不管地府规则如何，怎么结局圆满便怎么说。

　　“真的吗？”杨梦婷满眼泪花地看着我，“可是我得让她们受到惩罚，我要让她们跟我一样痛！”

　　“可你只会更痛，沁羽，不要做傻事！”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朝她伸出双手。

　　就在我靠近她的一瞬间，她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反身将我压在栏杆上，“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在骗我。轻生要入地狱受罚，根本见不到父母！”

　　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呼吸不畅，眼前开始冒星星，“你先不要冲动，听我说……”

　　“杨梦婷！”

　　教导主任跑上天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沈沁羽在我耳畔低声道：“我要先杀了你，再自杀。”

　　不对，这不是沈沁羽！

　　之前无论再愤怒，她的眼神里总还有清澈的一部分，但现在这双眼里满是狡黠，像在盯着猎物，而且是盯了很久很久终于到手的猎物。

　　这是谁？是我曾经的仇家？

　　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臂与她对抗，可我曾经的力气太小，时常连瓶盖都扭不开，而沈沁羽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一时间我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她捏在手里的小鸟。

　　在林念夏和警方要冲上来时，沈沁羽一手掐着我，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行动迅速地点燃、往后一扔，瞬间，一道火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瞪大双眼，汽油、打火机、没锁的天台，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沈沁羽笑眯眯地说道：“就在你昨晚沉睡后呀。”

　　忽然，她的表情一怔，手上的力道变小，痛苦地说道：“你快跑，我控制不住他……”

　　随后又变成满脸狡黠，“别天真了，跑不掉的。”

　　力道再度加大，我的眼球止不住地向上翻，此刻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的手中冒出幽蓝火焰，逐渐覆盖我全身，“你诞生于火焰，也该死于火焰。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护着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还想让你回来？”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你在利用沈沁羽……”

　　“不算利用，毕竟我也在帮她实现心愿。”

　　我的眼前天旋地转，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里忽然带了点疑惑，也好像有些震惊，“他竟收了你实体化后的所有能力！这火焰伤不了你，哈哈哈哈哈，望舒神君，如今真是好算计啊。”

　　“放开她！”

　　隐隐约约，我好像看到了迎着火光冲进来的林念夏。

　　时间似乎回溯到多年以前，我捡起路边的树枝冲到学校的槐树下，对着欺负林念夏的人不管不顾一顿猛打——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双方都鼻青脸肿，还挨了家长和老师一顿臭骂。

　　我几近昏厥，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能呢喃道：“念夏，快跑啊，快跑。”

　　“夏望舒——”

　　是熟悉而悲戚的呼唤。

　　刀光剑影伴随着火光，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影，但我只觉身体好像被抬起，随后，是快速下坠、失重。

　　远方似乎传来呐喊——

　　“夏望舒！送走我哥后，工作手机的秘密文件会自动解锁，文档的密钥是1937。记住，1937！真相在里面！”

　　痛感猛烈，视线模糊，耳鸣声不断，这些感觉我曾在地狱里体验了一次又一次，但还是没有习惯一说，痛永远都是痛。

　　随后，感官完全丧失。

　　灵魂似乎在逐渐飘出，在脱离身体的一瞬间，灼烧的痛感忽然袭来，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能感觉到鲜红，鲜红到有着燃烧感。

　　“你早就该在22岁那年死亡，去死吧。”

　　忽然，灼热感消失，温柔如水般的力量环绕在周身。

　　“句芒，莫要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的是她！是你！你们违背了盘古大帝的指令，还想再一次祸害人间吗？”

　　耳鸣声再次出现，盖住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当我在地府的宿舍睁开眼睛时，上半身直接弹起，像做了很久的噩梦，心有余悸，最后只记得四个关键词：密钥1937，22岁，句芒，盘古大帝。

　　沈沁羽陷在沙发里，抱着狗子旺财一起看魔卡少女樱。

　　旺财向遥控器伸出爪子，幽幽地问道：“我们能换个海贼王看不？”

　　毛茸茸的狗爪被沈沁羽无情地打回去。

　　“你怎么在这？”我问道。

　　沈沁羽歪着脑袋，“有个天使哥哥说等你醒后我们一起去受罚，但他说我受罚后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他们一直在等我，我们可以一起在天堂生活。”

　　天使哥哥？我想了想，“不要叫他哥哥，他可能比你最久远的祖宗还大，得叫爷爷。”

　　她闷闷地道：“哥哥……爷爷说你其实是地府的无常，本来是带我走的，但一直在帮我。可我却害了你，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来办公室。”手机收到望舒的消息，我大感不妙，对沈沁羽摆摆手，“没关系，这种事情常有，你先在这等会我。”

　　来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门便像有感应似的自动打开。

　　望舒坐在紫檀木椅上望着半空，似乎在发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跟上司的关系降到冰点，连表面功夫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望舒拍拍桌子，“坐。”他递过来一叠文件，“这是沈沁羽案件的后续。”

　　杨梦婷因侮辱、危害公共安全、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罪等，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赔偿白锦玉方、沈沁羽方合计五十八万。

　　其他人全被学校开除，并支付相应的赔偿金和精神损失抚慰费合计十七万。由于沈沁羽确实刺伤了人，且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算正当防卫，因此林念夏需支付五万七的赔偿金和医药费。

　　死者白锦玉，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平时沉默寡言，与杨梦婷无任何社会关联，无矛盾，因帮助沈沁羽被牵连进校园霸凌事件中。

　　望舒又将平板递过来，是两段视频——

　　第一断视频记录着以杨梦婷为首的小团体进行的公开道歉，视频里的人精神状态都极差，脸色蜡黄，嘴唇发白。

　　第二段视频是葬礼的片段。林念夏为沈沁羽和白锦玉一同举办了葬礼，看着两张遗照，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对身旁的夏望舒道：“希望她们来世能过得幸福，再做好朋友。”

　　“你做了这么多，可你的朋友不知道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你。”望舒轻笑一声。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哒”、“哒”……听得我心慌。

　　“我们能不能先说好，”我大胆开麦，“这次的最终结果确实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并不在我，我本可以不影响事件的走向……”

　　望舒打断我，“你可以不影响，但你不会不影响，责任还是在你。”

　　得嘞，还是讲不通。

　　我放弃挣扎，“好，随您怎么罚吧。”思忖片刻，又壮着胆子问道：“句芒是不是管扶桑树的？盘古大帝是不是你们体系的CEO？”

　　望舒手一挥，我的嘴仿佛被贴上了胶带，怎么都张不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沈沁羽应承受的惩罚，你需和她一起承受。七天枉死地狱，七天蒸笼地狱，七天火山地狱，七天血池地狱，共二十八天。之后，沈沁羽可以与父母相聚，但你还要再受上七日，具体的惩罚你届时便知。”

　　说不了话，我只能点头答应。

　　“句芒可能会消停一段时间，近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但你日后执行任务需小心，不用逞强，对付不了就跑，保命要紧。”

　　我继续点头。

　　他不再多言，场面陷入沉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撤了，正当我一只腿准备站起来，他又道：“很多事情与现在的你无关，所以你无需知道、无需承受。好了，你撤吧。”

　　他挥挥手，嘴上的禁制解除，但同时我也被他的法术丢出办公室。

　　回到宿舍准备接沈沁羽一同前去受罚，只见米迦勒坐在沈沁羽旁边，和她一起看电视。

　　米迦勒听见关门声，抬头瞥了我一眼，举起大拇指，“任务完成得不错嘛！还活着呢！可喜可贺！”

　　这个问候方式挺“尊重”无常的，我冷笑一声：“是呢，多亏了您的提醒。”

　　旺财被关在笼子里，不服气地啃着笼子，啃不动就尝试变小想钻出笼子，被米迦勒一个脑瓜崩儿弹回去。

　　原来是来负责照顾旺财的，还挺像后勤组。

　　我对沈沁羽伸出手，“走吧，沁羽，我们需要去接受惩罚了。罚期二十八天，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别怕，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