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一号》炎方

32、坠落沁羽Ⅴ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副驾上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之前的记忆。

　　夏望舒？还是无常一号？

　　既然她拥有我的身体和身份，那便姑且称她为夏望舒好了。

　　林念夏介绍道：“后座上的女孩叫白锦玉，长得和你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白锦玉……你好。”夏望舒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我，我也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在镜子中对视的瞬间，她点点头，“的确像。”

　　“小时候的你帮了我，现在的她也在帮沁羽，只可惜沁羽……”林念夏长叹了口气，“沁羽的人生比我波折得多，姐姐去世前明明拜托我要好好照顾她，可我却忙于工作，疏忽了她。”

　　夏望舒说道：“要让沁羽走得安心，就要让所有加害者受到惩罚。”

　　“是啊。”

　　齐玉树上车后，将纸质资料递给夏望舒，那一张张照片记录着沈沁羽诸多不堪的瞬间，有一些照片被白纸遮着。

　　沈沁羽全身颤抖，“不要看——”

　　白纸下，掩盖的是她只剩内衣的上半身或是下半身。

　　“这些小女孩坏到骨子里了！”夏望舒怒道，“齐同学，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齐玉树看起来也没有睡好，嗓音有些沙哑：“杨梦婷拿这些照片跟我说沈沁羽‘不自爱’，她那些狐朋狗友还要拿这些照片出去卖，我就都买了下来。”

　　“其实……我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转学的，可没想到在这所学校也有这样的事情，我很理解沈沁羽，可是我没能保护好她。”齐玉树很是自责。

　　此刻，我忽然觉得，除了夏望舒，坐在车里的每一个人似乎本来都能挽救沈沁羽的生命，本来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留下她，可是全都错过了。

　　我想起阎罗王此前警告过我的一句话，“地府要收的人命，谁都挽救不了，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只不过是在推迟死亡时间罢了。”

　　可死亡本身不同，谁不希望寿终正寝？谁又希望抱憾而终？

　　林念夏道：“由于昨晚所谓的谈判破裂，今日在学校会议室商谈的时候会有公安机关的人在，他们也会开展一些调查，如果问到你们两个小孩，如实回答就好，风雨我们来扛。”

　　校门口的保安们正在阻拦新闻记者，林念夏给校方打了通电话，随后车子便顺利进入校园。校园里没有什么学生，齐玉树说这是因为学校昨晚发通知，要求学生两天内不能出宿舍，三餐由学校负责配送。

　　见到我们进入会议室，杨梦婷和她的三个朋友不安地坐着，校长、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起身致歉慰问，公安机关的人随后赶来，提议先梳理一下此次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

　　林念夏便拿出昨晚赶制的文档，一桩桩一件件地梳理起来，同时伴随着相应的照片、录音和视频。

　　校方未曾料想过我们这边的东西这般齐全，脸色逐渐煞白，尤其是杨梦婷和教导主任，欲言又止、如坐针毡的模样肉眼可见。

　　公安机关的人一边看着证据，一边道：“你们虽然梳理得很清晰，但我们还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查以作确证。”

　　杨梦婷似乎坐不下去了，起身慌张道：“不是的，我和沈沁羽之间一开始只是普通的矛盾，后来是她先出手打的我，她说要毁了我的头发和脸。后来，后来是……我也不知道沈沁羽和她男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男朋友是个小混混，翻墙到学校找她，但是他们闹了矛盾，沈沁羽没有承认这段关系，她男朋友怀恨在心，于是找到我要对她进行什么所谓的‘复仇’。我是被她男朋友逼的，他要求我在学校里欺负她，不然就没有我好果子吃。”

　　她掀起衣袖，胳膊上竟有数道伤痕，“这是他打我的证据！我也很害怕，脑子也不清醒，就一直按他的要求行事，我没想过害死沈沁羽的！而且，昨晚沈沁羽还捅伤了她男朋友！明明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却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沈沁羽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你还在颠倒黑白，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悔恨之心。”

　　夏望舒微微眯眼，反问道：“可我们到现在，没说过你想要害死沁羽，你在怕什么？”

　　杨梦婷呜咽道：“同学们都知道我俩关系不好，出了这种事情，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我，我不想被冤枉。”

　　校长附和道：“是啊，杨梦婷同学在校内的表现很好，经常参加活动，在老师、同学面前的形象很好，她没有理由无端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那就请警方一一询问沈沁羽班里的同学，看看杨梦婷和她的好朋友们平日里究竟是怎么对待沈沁羽的，我们的证据如果不够，还有更多的人证，清者自清。”林念夏掏出手机，拍在桌上，“更何况，昨晚校方还给我打了通电话，想要私了这件事，要我放出来吗？”

　　杨梦婷忽然指着我，“这个人，这个人是昨晚突然冒出来的，就是她一直跟着沈沁羽，说不定是她跟沈沁羽的男朋友勾搭在一起，沈沁羽不愿意分手，于是你们就一起计划逼她分手，甚至还害死了她！”

　　我翻了个白眼，真是疯狗乱咬人。

　　“阿姨，你们不要信她，说不定就是她想颠倒黑白，然后诬陷我！”杨梦婷委屈地放声大哭。

　　周围的目光一时间聚焦在我身上。

　　齐玉树挡在我面前，“杨梦婷，你不要再撒谎了。这里面的录音和视频基本都是我录的，几乎都能和白同学描述的事情对上，也与我的记忆没有差别，我们是串联闭环，只有你在胡搅蛮缠。”

　　杨梦婷忽然崩溃大喊：“齐玉树，你才来一个半月，你为什么这么袒护沈沁羽？这个婊子有什么好？你不要被她勾引了！”

　　教导主任立刻捂住她的嘴，慌张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这杨梦婷疯了？原形毕露？

　　我定睛一看，竟发现沈沁羽手中握着一根黄色的线，这根线延伸到杨梦婷的大脑中。

　　沈沁羽解释道：“吐真线，她会控制不住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有些疑惑，沈沁羽哪来这么多高级的东西？又是火鞭又是吐真线的。

　　沈沁羽提示道：“你试着引导她一下。”

　　我便道：“老师，您不让杨梦婷说话，有掩盖真相的嫌疑。”

　　“你让孩子说。”警方敲敲桌子。

　　“同志，她才14岁，都是小孩子，知道些什么呀。”

　　“林女士梳理的这些内容，不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做出来的事情吗？”

　　教导主任无奈地松开手，还不忘再警告杨梦婷一句：“不要乱说话。”

　　我问道：“杨梦婷，你究竟怎么看待沈沁羽的？”

　　“怎么看？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教导主任怒道：“杨梦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警方冷冷道：“让她继续说。”

　　“她天天装清高给谁看啊？别的班同学还说她什么‘清冷女神’，放屁，都被这个婊子的外表迷惑了！学习好又怎么了，瞧不起谁啊？抢我领诵员，勾引男生一套一套的，不然怎么让这个刚来一个月的齐玉树都为她说话？以前同学们可都没人理她！父母都死了，她怎么还不去死？沈沁羽就是该死该死该死！死了大快人心！”

　　杨梦婷一口气发泄完，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凝重，教导主任、班主任和校长的脸已是煞白。

　　林念夏攥紧拳头，夏望舒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

　　沈沁羽冷笑着，又伸出吐真线延伸到其他三个女生身上，“你继续问她们对我做了什么。”

　　在吐真线的作用下，她们描述的事情与文档中记录的事情无异，只是她们的语言要比事实陈述难听百倍千倍，时不时伴随肮脏的字眼。

　　沈沁羽的表情由愤怒逐渐转为平静，但越平静就越给我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其实，昨天晚上我是想让那个男的上了沈沁羽的，谁知道沈沁羽竟然敢带刀，还敢刺伤他，还好她自己识趣去死了，不过这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妈给了男生家里一大笔钱，这个男生会配合我们将责任全部推倒沈沁羽身上的。”杨梦婷冷笑着。

　　林念夏气得浑身发抖，眼角含泪。

　　夏望舒抱着她，忍着怒火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是她们亲口承认的。事到如今，竟然连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这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又怎么样？沈沁羽死了就是死了，我就算进监狱待几年十几年，家里也完全能保证我未来的出路。”杨梦婷仰着头，似是有些得意。

　　教导主任立刻扇了她一巴掌，“够了！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坏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沈沁羽低着头，“你看，不是所有的坏人都会被惩罚，而惩罚……也从来不对等。”

　　在所有人都情绪激动时，我连忙不动声色地小碎步挪到她旁边，低声道：“你不要做傻事！！！不要连你转世的机会都搭上去！！”

　　“呵呵呵呵呵——”沈沁羽展开双臂，熊熊火焰从脚底冒出，环绕着她，双目再次亮如红日，“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火苗钻进四个女生的身体里，随后，她们如行尸走肉般东倒西歪地冲出会议室。

　　“四楼，不至于死，但也活不痛快。其余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沈沁羽回眸，对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追上……不是……阻止……拦下她们！不能让她们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