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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氏长生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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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虽然第一次的正式任务因为米迦勒的干扰而告终,但是惩罚依然会如约而至。
因为按照我自己的谎言和判官一号的小报告,确实存在渎职,尽管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我能对望舒说我是因为想救李长生吗?只怕说了之后,我受到的惩罚会不止是七天的枉死地狱。
想起上一次仅仅待了一天的血池地狱就让我夜夜不能寐,精神恍惚。这次,一个星期的枉死地狱,恐怕又会给我留下巨大的阴影。
在不面临惩罚时,我可能会热血冲动、一腔孤勇;但在面临惩罚时,我还是会怕,会想着下次我一定不要再违反地府的规则,可到了下一次,谁又知道呢?
这七天里,我重复了无数次不同方式的自杀。
在这里,我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每一次自杀前,都会等待很久,仿佛是在模拟自杀前的心理准备阶段,起初我不知道,不知道何时会从楼上跳下去,何时被刀戳进心脏、何时会用枪射向太阳穴……
第一次站在28层的楼顶,我产生了持续的眩晕感,略微恐高的我忍不住心慌起来。其实跳下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种模拟的犹豫时间让我越来越恐惧,虽然身体不受我控制,但我知道全身都在发颤,猛得跳下去时,凛冽的风刮得脸生疼,周围天旋地转起来,随着“砰”的一声,我倒在地面,全身仿佛被摔碎,血液从身体流出,意识逐渐模糊,然后死去。
原来李长生离开人世时也这么痛啊……
第一次将刀抵在胸口时,我看着那尖锐锋利的刀口,等待着它一点点刺穿皮肤、戳进那颗跳动的心脏中,血液沿着刀滑落,我感受着血液的涌出和疼痛的侵袭,等待着呼吸的慢慢停滞、视线的慢慢模糊,然后死去。
……
每一次,都是害怕了很久,再猝不及防地动手,疼痛并非一瞬间的事情,在彻底死亡前,都将持续地痛苦着。
倒在血泊、意识模糊、意识清醒、再意识模糊……
直到第七天结束。
虽然结束时无常的身体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这一次次的死亡到底还是给我的精神上带来了巨大的折磨。结束的那一刻,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我自己手中,但陌生感和精神上的痛苦让我此刻再也站不来,全身发软,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5月15日下午8点43分。我是4月24日下午被送去枉死地狱接受惩罚的,罚期7天,那么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
工作手机没有弹出新消息,日常手机里地府头头和米迦勒倒是打了不少次电话。
最近一条消息是今天下午五点地府头头发来:“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快点把你狗子接回去,我已经换了23位无常帮你照看,再不带走,我就让它去看守地狱了。”
我想动一动身体,其实还是有些无力,只能蠕动着起身扫视一圈周围,旺财确实不在这里,真是多谢望舒没有直接把它丢了。
我回复道:“知道了。”
信息刚发送成功,望舒立刻打来电话:“你醒了?”
“恩,谢谢您帮我照看旺财。”
“明日再休息一天,后天系统会给你分配任务。”
“好的。”
望舒没有再说话,但电话也没有挂断,不知为何我们都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怨恨他,但我知道他作为阎罗王并没有做错。
“旺财在无常63号那里,他住在1号楼303,记得去领它。”望舒挂断电话。
我或许能猜到他的那段沉默想说些什么,不过就是“七天的惩罚够不够”、“下次还敢再犯吗”这样的话,三度警告罢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米迦勒发来的最近一条消息是在今天早上7:32,“你是不是接受惩罚了?”
我找到他发的第一条消息,是在4月26日,“李长生已经成功进入刚出生的萨摩耶身体中,被他妈妈领回家了。”
我松了口气,回复道:“我没事,谢谢你。”
亲眼看着李长生在我面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能救——这种负罪感终于被减轻了一些。或许以后我就不该提前到达去观察一个人的生活,直接准点去接应灵魂就能顺利完成任务。
或许,我现在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是当初想离开人世而不得不遭受的惩罚。
该,都是我活该。
我强行下床适应自己的身体,运动了一个小时,感到习惯后,准备去接旺财。
敲开无常63号的门,一脸疲惫的他看到我,惊喜道:“无常一号,你可算来了,快把狗子拿走,赶紧拿走!”
他将笼子递给出来时,旺财正用牙齿咬着铁笼,嘎嘣一声,断裂了一根,“这是它咬坏的第30个笼子,王上说笼子的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也不知道这小狗咬合力怎么这么强。”
一个笼子便宜了算10块钱,30个笼子就是300块钱。
——够吃一顿海底捞了。
我把旺财抓出来给了它一拳。
它倒是毫不介意,亲昵地蹭了蹭我。
回到宿舍,简单翻看了一下这段时间负责照看旺财的无常们对旺财进行的纪录,都是人间哈士奇的正常行为。我倒觉得有些不正常,它怎么能咬坏那么多笼子?要么地府的笼子是假冒伪劣产品,要么就是旺财不是正常的狗。
我始终怀疑它就是三头犬,虽然我不是人,但仍然拥有敏锐的第六感。在没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之前,权且当它是只哈士奇吧。
为了防止这只哈士奇在我宿舍大搞破坏,我用鬼绳拴住它,不顾它的呜咽声,洗漱一番之后,准备再好好休息一晚。
可能因为睡了两个星期,我发觉自己并不怎么困,只是躺着闭目养神。
我不太确定现在是几点,只感觉应该是深夜,忽然听到奇怪的喘息声,这种喘息声同野兽见到猎物的喘息声非常相像,我甚至感觉到一丝压迫感。
果断地睁眼,我看到被鬼绳绑着的旺财变成小型刻耳柏洛斯,仅剩的一只头在我身旁张大血盆大口,口水滴落到被褥上。
我猜得果然没错。它假装亲昵我,不过就是野兽为了麻痹猎物的神经而已。我俩之间始终有仇,它在等待时机报仇。
我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望舒说得也没错,它确实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吃了我,米迦勒也的确没有那么好心,碰到他吃亏再所难免。
眼神对峙之后,它变回哈士奇,嘤咛一声。
我起床拿起桌上的短刀走向它,“怎么,你想报仇吃了我?”
它又嘤咛一声。
“你不是狗,就没必要装狗撒娇。”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短刀,“在古希腊神话中,你是刻耳柏洛斯,本来就是来自地狱的三头犬,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我就把你送去看守地狱吧。”
它立刻端正地坐着,恭敬地连磕三个头,竟然张口说话了:“对不起,我不会再想吃了你,我咬掉你的胳膊和腿,但你也砍去我的两个头,我想我们应该可以两清了吧?我愿意跟随你,求求你别把我送去看守地狱。”
我问道:“你吃灵魂,但我是无常,你为什么会想吃了我?”
“地府和天堂的官差都察觉不出来,但我能闻出来,你身上有人气,是活人的生气,整个地府只有你和阎罗王身上有这种味道。”
我原本就是人,这一点不难理解,但望舒身上也有这种气息是怎么回事?
“这种味道对你来说是食物的味道吗?”
他小声地“恩”了一声。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问道:“谁创造了你?”
“我不记得是谁养大了我,我只知道寻味而食。”
难道除了地府和天堂,还有一股恶势力?平静的人世间下竟然暗潮涌动,其复杂之程度简直可以拿来写一本小说。
“我可以留着你,但你要改变饮食,尝试吃狗粮。”也不知道地府有没有狗粮卖,地府有官员养狗吗?不过我以前好像在操场看到有无常在遛狗。赔偿笼子的价格加上买狗粮的钱,工资五千块应该够负担这笔开支,幸亏无常不用吃喝,否则我可能养不活自己和这只狗。
它陷入沉默。
我收紧鬼绳,它嗷呜一嗓子后,连忙道:“好好好,松开点,疼……”
“那你就继续叫旺财吧。”
“呜。”
反正也睡不着,我打开电视机看起《武林外传》,这狗子蹲在旁边也聚精会神地看起来,满眼放光。
抛开它三头犬的身份不说,这样子确实很可爱。
现在是凌晨3点53分,因为米迦勒无端把三头犬送给我并再一次欺骗我,所以我决定不能让他好过,一番微信消息轰炸无果后,开始电话轰炸。
米迦勒声音疲惫,有些不耐烦:“凌晨四点……你有什么急事?”
“这只哈士奇就是三头犬,你又骗我?”
“是,留着它,对你有好处。”随后便挂断电话。
这么理直气壮!我真想拉黑他以表达自己无能的愤怒。
和旺财一起看《武林外传》直到早上8:30,我本来准备带着它向李长生谢罪,可它直接倒在笼子里昏睡过去。但我不会就这么放过它,直接提着笼子前往李长生的家,让李长生趁它睡觉时狠狠地揍它。
李长生仍然保留着为人时的记忆,也能看到普通人类看不到的我。
“黑无常姐姐,谢谢你。”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这声“谢谢”实在受之有愧,但也不好跟他多解释什么,只是岔开话题聊了聊他们家的近况,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家过得没那么差,我也放下心来,可以安心接手下一个任务。
告别时,李长生问道:“黑无常姐姐,你有名字吗?”
思索一番,我还是决定告诉他原本的名字:“夏望舒。”
转身离去时,我想我一定留下了一个孤独但伟大的背影,像电影里的英雄在日暮时一个人默默走向远方,影子被渐渐拉长,颇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气。
望舒打来电话:“下午2:30到后操场,我教你使用羲和剑。”
羲和剑?什么东西?我心里那把剑吗?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拔出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