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 救母篇 小树林•乾坤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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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脚下，小树林中，兀自飘洒着淡淡的月光。只看那枝缝叶间，光影昏暗，有三个人影在其间艰难跋涉。其中一人，只要细细看去，便会发现他已然气息奄奄。
“舅舅，舅舅！你怎么样？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沉香……不要管我……快去劈山……”
“不！舅舅！你已经衰弱如此，沉香怎能，怎能弃你于不顾！！”
“……沉香……听话……子时之前……一定……一定……救出你娘……”
“舅舅？舅舅！！……”
“真君！”敖红将杨戬揽于肩膀，恐其再受震动之伤，她看着沉香，道，“沉香，真君暂且由我照顾，你速用神斧，劈了华山！”
“姨母……”望望龙四怀中再次昏厥的杨戬，沉香目光炯炯，双拳紧握，他点了点头，道一声，“好，舅舅他，就拜托四姨母看护！姨母保重，沉香去了！”
“……”目送着沉香驾云离开，敖红转头寻了一处低矮地方，怀抱着杨戬坐了下来。看着他的唇角蔓延血色，敖红心生不忍，便以自身法力笼罩其身，替他护住心脉。
回想当日，真君神殿内，那人银冠黑氅，目光温和。而今他却突然衰落至此，伤痕累累，风光不再。
敖红不禁垂泪，二郎真君大爱天下，却怎落得如此下场？为助妹甥身败名裂，终究因此心碎神伤！
“……为什么……”敖红心中一阵大痛，她看着怀中昏迷的杨戬，看着他苍白虚弱消瘦的脸庞，不由缓缓痛哭失声。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何他选择了一个人承担，不愿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告知他人？因为他们不相信他、不关注他吗？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没有人敢于接近他吗？不，不，因为他正在筹划着一个惊天的变革，他要推翻旧秩序，推出新天条，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好。他不愿意将身边的亲友兄弟陷入危险之中，于是便担起了全部罪责，十恶不赦、臭名远扬，直至身败名裂，命殒三界。只是天地为何不能明察秋毫，二郎真君深明大义、铁血丹心，如此之人，不能飞黄腾达便也罢了，又怎可以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英灵不归奈何之桥？可叹，可泣，可悲！二郎神构罪弄刀笔，引来三界人神共愤，最终变法顺利而成，他却想要一死了之，这都是为什么？哮天犬说的对，天条，是天条，是它害死了杨戬的家人，也改变了杨戬一生的命运。杨戬上天为官司法，终究改变了天庭的现状，而他却要在革命的最后，成为旧天条的最后一个牺牲品，身死神灭，魂殁九天，永远被三界唾弃咒骂，使真相永远都不再沉冤昭雪。杨戬，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你连你自己都不放过吗？还是你已然万分疲惫，仅想以死来解脱自己？
“……真君……”
敖红一手散出了法力，另手扶着昏厥的杨戬，她咬紧嘴唇低声地抽泣，生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沉睡的人。她的泪水随风而落，一滴一滴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水珠滚落在杨戬的脸颊，泪滴的温暖使意识渐渐复苏。他仅仅感到了无边伤痛，无力再次抬首凝眸，但他知道身边的人是敖红，心中无端地突生出落寞。他此番如此忍辱负重，只当三界无人可知，于是便继续信手执黑，将全部罪责独自担过。孰知天意不可夺，一招不胜，反倒引出人祸，最终，他并未身死，那一众人等明了真相，内心里有着万分惭愧。尤其是这条小龙，最为情深意重，在自己与她挑明真相之后，她的心里也是倍感伤痛。还记得那天，在神殿的密室里，她听着自己对她表明心扉，到最后竟然为了自己流泪，她支持自己，相信自己，那一句“二郎神，你做的是对的”，就有如天籁之音，让自己能够坚定起信心走下去。他感激敖红，万分地感激，她就如一个知己一般，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站出来，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坚持到最后，就一定能够看到最美的曙光。于是，他做到了，即使自己已然性命攸关，但他仍旧相信他的好外甥，一定能够完成他的目的，劈华山，改天条，放出三妹，此后幸福美满地过自己的日子。他并不担心沉香，只是对身边的这个人怀着一丝歉疚，敖红，这个于他相知长达千年的人，她如此相信并且支持自己，而自己临死，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杨戬心里知道，今日他必将殒没于三界，若是自己在她面前离去，让她亲眼看着，她又怎么能忘却这种无奈的悲伤。人生一遭，恍若一梦，他此生不悔，有四公主这般的知己，他已然万分感动。今生今世，杨戬所欠太多，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无牵无挂地死去，愿众人莫要再为自己感到伤痛。如若还有来世，他愿与众位再次邂逅，自那时起，九天十地，生生世世，相守与共。
“……四……四公主……”
“真君？真君！！……”
“……沉香……沉香他可去劈山了？……”
“去了，沉香去了！他现在正处在华山之顶，即将飞身向前，持斧劈向那乾坤钵！”
“……那便好……四公主……杨戬……此生不悔……”
“真君？……何出此言？”
“……只要沉香劈了那山……杨戬……便再无所欠……”
“真君！……”
“……”
杨戬的话令敖红万般疑惑，她举头望空，见沉香已然手持神斧凌驾云中。“王母娘娘，你给我看好了。”沉香身定如钟，站势如松，他握紧了神斧，成竹在胸。乾坤钵在他的面前好似没有任何神通，如若此番劈裂了它，万般劫数便就成了空。沉香在云间站定，他大喝一声，手臂一扬，神斧卷着斧风劈于钵上。天地间顿时金芒大放，连明月也掩映得黯淡无光，乾坤钵的光芒映照四方，黑夜霎时有如白昼一般，苍穹里隐藏着无限沧桑。
“唉呀，那痴儿！”太上老君居于瑶池之上，突然醒悟，猛一抚掌，“那痴儿的元神，与那乾坤钵儿一体相连，此番沉香若劈了那钵，他的元神必当受损，老道是怎的忘记了这一着！”话未出口，只见那黯黄金钵在神斧重击之下，非但没有碎裂，反倒将那斧的法力尽数收取。沉香正在暗自疑惑，正当此时，乾坤钵突然发力，反震其中，金光一闪，沉香不及躲避，人已然跌落云头。瑶池众人吃惊不语，王母却在凤椅上冷冷一笑，沉默不言。
唉……幸好，幸好啊……
金星与老君对视一眼，老君斜眼微眸，金星顿时心下了然，便让老君借了他手中拂尘，自己站在老君的位置上，待众人尽然关注着跌落云头的刘沉香，老君便趁此机会悄然下界，消失于瑶池之中。
……
……
……
“沉香！”
“沉香！”
“沉香！……”
沉香勉力站稳脚跟，见等待的众人竞相赶来，又急又气地挥一下神斧，道：“该死，怎么会这样呢？！”
众人一听，齐齐向山顶望去，只见那乾坤钵光芒大现，金辉异常，同样也心生疑惑起来：开天神斧乃上古神器，如何还劈不裂这乾坤钵？难道这钵里暗藏玄机，竟使得这神斧也无从下手？
沉香望着那金钵，急得几乎要将嘴唇咬破。舅舅，舅舅！如果您依旧在此，您必定会告诉沉香如何去做！可是如今您伤势过重，沉香不能再倚靠于您，谁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劈开这乾坤钵？！
与此同时，小树林中，杨戬的唇角动了几动。敖红欣喜，附耳去听，只听他轻声说道：“你去告诉沉香……神斧有灵，力量在心，竭尽全力，灯人合一……”
“真君，为何……？”敖红很是不解，“真君身受如此重伤，敖红如若不在身旁，只怕……”
“你听我的话便是……”杨戬费力睁开眼来，打断敖红话音，“沉香……他无力劈开乾坤钵……你如不照我说的做……子时一过……三圣母便魂飞魄散……到时候……你可有脸面去见沉香？……”
“可是，真君的性命，对沉香来说，就不重要了吗？”
“傻红儿……这一切……既是从杨戬处开始……那么也……从杨戬处结束吧……”
“真君！……”敖红心头大痛，不由放声哭道，“真君究竟是犯下何等冤孽，竟然要落到如此下场！莫不是真君吩咐敖红，敖红必将生死守候真君身旁！……”
“……去吧……告诉沉香……只有借助宝莲灯……才能激发出他潜在的全部力量……”杨戬话语时断时续，几乎快要没有声音，“……红儿……快去……子时一过……必将追悔莫及……”
“……”敖红缓缓停止哭泣，默默擦去颊边泪滴，“既然是真君吩咐……敖红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说罢，她动手让杨戬倚靠树边，自己站起身来，拱手相望，目光决绝，“真君多加小心，敖红去去便回！”
“……”
……
眼看着敖红化龙而走，杨戬的心里一阵轻松，终于是等到这个时候了么？自己终是要撒手而去，真正地了却尘埃，一身干净了么？……不过，自己一走，倒真是苦了那只傻狗儿了……他可真的会安心跟着三妹，护其一生么？……唉，罢了，罢了，任其好自为之吧……
杨戬思此，不由苦笑。他只觉眼皮一沉，混混沌沌便要兀自睡去。哪知道树丛之外，山林之间，有那么一个模糊影子，以玉笔代步，飞速行进，在夜风里隐约听见了那苍凉话语：“徒儿，徒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 救母篇 小树林•乾坤钵
